雪皇道:“当初你我二人联手,逼走大师姐,遣走五师弟,还害死了四妹。我一直以为,我们兄弟二人始终是一条心,可是,当我的夫人生下碧渊后,我才发现,原来你早就对我出手了。”
“沧桑从一出生脉搏就与常人不同,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四岁那年,我开始教他习武,才发现他根本就不能修习内功。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你,你跟我说,那是因为我夫人的内伤所致。我信了你的话,还托你寻找良药救治沧桑。”
“三年后,碧渊出生了,她的情况竟与沧桑一样。那时,我夫人的伤已完全好了,所以,我开始怀疑你的话,并暗中想办法救治我的两个孩子。谁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实是你在我夫人体内下了毒,导致他们兄妹二人从一出生,就不能修习内功。如此一来,便只有连环可以修炼雪花漫天,成为神木传人。你机关算尽,从未想过今日的局面吧?”
水柏苍并未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他看向神座上的雪碧渊,问道:“你是怎么恢复碧渊的内力的?”
雪皇看向水连环,“这一切,都要感谢你的女儿。”
“我?”水连环豁然抬头,满脸不解。
“连环是个医痴,她的天赋以及对医术的热爱程度远远超过于你。六岁时,她就懂得治病了。你也知道,她和沧桑的感情非常要好。所以,当她知道沧桑不能习武时,便决心治好他。七岁那年,她给沧桑配了药,沧桑只是抱着陪她玩、试一试的态度服用了半个月,没想到他竟奇迹般地可以运功了。”
“那年,沧桑刚满十五岁,已是个懂事的孩子,见连环的药起了作用,他便与我商讨,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借口想要快点好,要连环多加了一副药,想悄悄分一副给自己八岁的妹妹。哪知连环怕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药物,只加了少量。这点药根本不够两个人服用,沧桑为了碧渊,只好服用了少量。”
“因为服药不当,半年后,沧桑的身体出了毛病,但他依然坚持将连环每日给他的药,煎好了端给碧渊。在此期间,碧渊一直跟着我在密室练武。”
“你永远也想不到,老天有多么的眷顾我们。碧渊服用连环的药不到一年,就完全根治了。她是个奇才,之后,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就掌握了雪花漫天的奥妙。”
“八年前,顽皮的碧渊为了试一下雪花漫天的威力,在梅林将夜未央打伤。那时,我就担心这个秘密藏不住了。岂料,这件事竟让你以为沧桑学会了雪花漫天,你开始防备沧桑。于是,我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他们兄妹二人一明一暗,各自修炼黯然销魂。这几年来,他们兄妹二人勤奋练功,各有所成,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碧渊更是在一年前,将黯然销魂练到了最高层次。你知道,除了祖师谢青花,没人可以将黯然销魂练到最高层次,但碧渊她做到了。这是天命所归,注定了只有她才有资格做神女传人。”
“不是这样的……沧桑哥哥对我那么好,不可能骗我的……”水连环冷的发抖,她不相信自己只是雪沧桑手中的一颗棋子。
“连环,不要怪沧桑,他本就无意骗你。他一直对你很愧疚,临死之前还托我好好照顾你。”雪皇对水连环无不感激,他看向水柏苍,道:“师弟,你毒害我妻儿,连环又医好了他们,算是替你赎罪了。你毒害沧桑的事,我也不怨你了。你走吧!”他怎会不知真正毒害儿子的是谁,他只是想是时候了结这一切恩怨了。
“师伯,你说什么?沧桑哥哥是……我父亲害的……”水连环更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走?”水柏苍阴狠地看着他,“你让我走去哪里?该走的应该是你!”他弹指一挥,一阵烟雾飘向雪皇。雪皇身受重伤,来不及躲闪,正中此招,面露痛苦之色。
雪碧渊瞬间移动身体赶到父亲面前,双手运功,替他逼毒。
“没用的,这是剧毒,哪怕神女在世,也救不了他!”水柏苍笑得疯狂。
“师妹。”庄伏楼看着水连环,“你快去救师伯。”
“救?”水连环眼神涣散,“怎么救?我该救吗?我能救吗?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她的心被伤透了,精神不济,语无伦次。
雪皇最终还是死于水柏苍的剧毒之下。雪碧渊眼神一变,杀气尽现,抬手砍向水柏苍,二人在厅中剧烈地斗了起来。不过三十招,雪碧渊就将拼尽全力的水柏苍制服,她扣住了对方的死穴。
“师姐!”水连环见父亲被擒,猛然清醒,“不要杀我爹……都是我的错,所有的一切都怨我,你杀了我,放过我爹……”她站起身,嘶吼着,声音已然嘶哑。
雪碧渊看着水连环,想了想,放手了。她慢慢走向神座,站在神台上,俯视众人,缓缓道:“我灵渊阁神隐江湖百余年,已然数十年无主。今日,顺应天命,重临新主,我雪碧渊便是新一任的主人。众弟子还不速速参拜!”
“参见少阁主!”厅中百余名弟子迅速列好队形,齐齐跪地参拜。唯有三人无动于衷。
雪碧渊看着庄伏楼和水柏苍父女,冷然道:“雪花漫天,黯然销魂,已尽握我手。你们还有什么不服的?”
水连环面无表情,缓缓跪地:“参见少阁主。”
庄伏楼随后跪地,却是沉默不言。
水柏苍陡然坐在地上,四肢瘫软,口中念念有词:“我输了……输了……”
那一日,灵渊阁风云变幻,阁楼之外停留了无数红乌,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新主降临。
水柏苍机关算尽,精心策划十多年,一心让自己的女儿做神女传人,最终却是一败涂地,让雪碧渊登上了神女的宝座,可谓是人算不如天算。
神台之上,雪碧渊华衣霓裳,丽容清冷,眉目含娇,正应了那句‘神女风姿妖娆’。当所有人以为这一切就这样结束时,她俯视众人,道出了惊人之言:“师叔,这些年来,你仗着自己高超的医术,暗中炼制了无数傀儡人心的丹药,祸害了多少江湖人士,早已臭名昭着。”
水柏苍诧异抬头,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却听雪碧渊接着道:“我灵渊阁乃福临仙境,断容不得你这样的虚伪小人。”在众人的惊讶目光中,她威严地吩咐:“来人!将这父女二人,乱棍逐出灵渊阁!”
“今日之后,他们不再是我灵渊阁的弟子。”
这两句话,犹如惊雷,敲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连带将水连环也逐出灵渊阁。毕竟她能够站在上面,完全是水连环的功劳,她竟如此对待自己的恩人?
“还不动手!”雪碧渊见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厉声喝道。
“师妹!”庄伏楼猛地站起身,脸色冷清,质问道:“小师妹何错之有,为何要将她逐出灵渊阁?”
庄伏楼感到痛心,不过半日的时间,什么都变了。视他为亲兄弟的雪沧桑死了,尊敬的师父变成了无恶不作的小人,软弱单纯的雪师妹成了神女传人,最可怜的是小师妹,她有什么错?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雪碧渊避开庄伏楼的视线,冷然道:“他父女二人,贪图神女之位,设计谋害我父兄,此仇不共戴天!乱棍之刑,已是从轻处罚。”
庄伏楼注意到神台之上的她,身体微微颤抖,以为她是因为父兄的死而难过,顿时无话可说。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她的心里也很难过吧?他又如何忍心再责备她。只是,既然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为何不就此罢手,还要制造更多的伤害?他却不知道,雪碧渊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艰难。
“大师兄,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接受这样的处罚。”水连环依旧跪在地上,缓缓开口。这样淡淡的语气更是让庄伏楼心痛。
“连环!你个没用的!”水柏苍回头,猛地扇了女儿一巴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教你那么多用毒的功夫……把他们一个个都毒倒了,看谁能拿你!”他阴险一笑,与此同时,水连环身边的两名弟子口吐白沫,痛苦倒地。
雪碧渊眼神一变,纵身飞下神台,抓起中毒的两名弟子,运功将毒逼出二人体外。她行动快如闪电,瞬间就救了两名弟子的性命。见水柏苍又要运功施毒,她冷然一笑,乾坤指如闪电般封住了对方的穴道。
“师叔,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怨我无情了。”雪碧渊说罢,双手在胸前一张一合,上下摆动,玉指轻拂,暗运神功。片刻间,她周身起了一层朦胧水雾,水雾慢慢散开,消失在空气之中。此时,众人发现,灵渊阁内竟渐渐地飘起了雪花。
这种季节,怎么可能下雪?厅中已有许多人明白,这是少阁主在施展雪花漫天。初见这种神功,众人无不惊奇,望着窗外飘落的片片雪花,议论纷纷。
只是刹那间,灵渊阁已变成白茫茫一片,里里外外都堆满了积雪。雪碧渊将一片雪花弹进水柏苍的体内,轻叹道:“雪停的时候,一切都该结束了。”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大厅。
雪碧渊一离开大厅,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揉眼再看,发觉自己竟处于茫茫雪山之中。雪花依然一片一片地飘着,苍白的世界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虽置身此地,却没有人觉得冷,除了水柏苍。
“连环,看到没有?他们都死了,现在,你就是唯一的神女传人,没有人再阻拦你了。”水柏苍坐在地上,抱着双肩瑟瑟发抖,望着面前的水连环,眼中充满了慈爱。他的眼中,只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水连环大惊,“父亲!你怎么了?”明明所有人都在这里看着他们。
“连环,你知道吗?爹这一生的成就,可是无人能比的。就让我慢慢告诉你,我做了多少自豪的事。”水柏苍自顾说着,完全看不到女儿煞白的脸色。
“你娘死的那年,我炼制了独一无二的神药,傀儡虫。它可以控制人心,让人失去本性,忘记所有,如傀儡般任人操控摆布。为了试药,我给你的刘师兄吃了一颗,从此,他再也不欺负你了,对你唯命是从……”
水连环想起那个突然转变的刘师兄,心中一阵恍惚,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
水柏苍看不到众人鄙夷的眼神,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恶行:“你两岁那年,我用傀儡虫换取了两名武林高手的秘籍,那一年,淮阳教的教主退位了,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老头,我想,就是傀儡虫的功效……”
“你四岁那年,纯阳宫的宫主用他的纯阳之血,换取了一粒傀儡虫。之后,江湖就传闻,他和玉华楼,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了。最后他们二人被江湖人士逼迫,双双跳崖殉情了……他们两个家族因受不了江湖中人的唾骂,也全部自杀了……”
“你五岁那年……最后,全家都死了……”
水连环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听到周围灵渊阁的弟子议论纷纷,讨论的都是自己的父亲。他们说父亲恶毒,说父亲没有医德,玷污了神医这个称号,说父亲不配做灵渊阁的弟子……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刺耳,水连环再也忍耐不住,朝父亲喊道:“别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水柏苍对女儿的话充耳不闻,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你七岁那年,我用四粒傀儡虫跟人换了武林至宝重阳珠。我用它保持你死去的胡师姐形体不烂,她细嫩的皮肉,可以制作更多完美的傀儡虫……”
傀儡虫竟然是人肉制作的?那个被誉为灵渊阁第一美女的胡灵,死后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众人想着,不禁觉得一阵恶寒。水连环捶打着父亲,口中不停道:“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这些……你住口……”已然泣不成声。
“可惜!”水柏苍语气突然一变,“重阳珠到手还没两个月就被人盗走了,你胡师姐的身体腐烂了。没有了药引……”
“师姐!”水连环猛然起身,对着茫茫雪山喊着:“少阁主!少阁主……求你了,放了我父亲。不要再让他说下去了……求你……”
雪花依然飘落着,无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