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孟传情一直在房中修养,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南无诗又重新招了个小二,里里外外的伺候着客人。庄伏楼也时不时地帮下忙,借此报答南无诗收留水连环在此歇息的恩情。夏星辰说话倒也算数,也不在对几人加以暗害,只是每日在客栈闲逛。客人多时,她就坐在二楼栏杆上,悠闲地晃着腿,望着众人说长道短,打发无聊的时间。有时也会去孟传情的房间看看他,对他但也算体贴。
“你究竟什么时候能痊愈啊?”孟传情的房中,夏星辰啃着一个苹果,嘟囔道。
孟传情道:“怎么,等得不耐烦了?”
夏星辰道:“你知道一个人最寂寞时是什么时候吗?”
孟传情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是在考我吗?我相当理解你这种心情。一个人最寂寞的时候,就是她感觉最无聊的时候。就好似一个爱好看书的书生,身边若是没有了书和笔,必定寂寞的要死。好似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若身边的人们都是安安静静,她也必然想制造一些事端,以此慰藉自己的寂寥。所以,你想做什么?”
孟传情一语点透夏星辰的心思,让她惊讶不已。她气哼哼地将苹果核丢到窗外,眼睛一瞪,道:“我想杀人行不行啊?”苹果核呈弧度飞跃向大街,也不知砸到哪个无辜的路人。
孟传情好笑地看着她,道:“不要把自己说的像魔头一样,你也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人。”
夏星辰道:“你又怎么知道?”
孟传情道:“你不是说自己只是追随强者吗,这样的人,是不屑与弱者为敌的吧。我不明白,我父亲究竟哪里值得你效命,若说强者,世间比他强的人还有很多。”
夏星辰眼睛一亮,问:“还有谁比孟凡尘更强?”见孟传情没有回答,她又道:“也许你说的没错,孟凡尘的确算不上什么强者,因为我发现,在你身上,有着比他更强的力量。所以,你一定要快快养好伤,好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孟传情看着她,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怎么觉得这像是猫养着老鼠,无论猫儿怎么宠它,最终都逃不过被其啃食的命运。”
夏星辰被他的话逗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道:“我本以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强人,师父也一直告诉我,江湖上最强的两个人……”她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语言,又接着道:“那两个人,也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我出来以后,遇到的大多是那种三教九流,本事还不及我的万分之一。那日,我听说天目峰有人挑战天下高手,一时好奇便赶来了武陵山下。本想前去挑战,哪知还有年龄限制!”说到这里,夏星辰一声闷哼,骂道:“那个混蛋陵城少主,设的什么破规矩,害得我都不能一展身手!”
夏星辰哪知他口中的陵城少主,那个在天目峰挑战天下高手的人,如今正坐在她的面前。但见孟传情轻咳了几声,只当他伤势发作,便关心道:“你怎么呢?”
孟传情脸上表情不变,道:“没事,你接着说。”心想,天目峰一事,只有自己和南无诗知道,这件事虽然已经放下了,但也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夏星辰接着道:“我回去时,就遇到了孟凡尘,然后和他交了手,一时不慎,输给了他。”
孟传情道:“出山之后的你,从未遇敌手,我父亲算是第一个打败你的人。所以,你就对他非常崇拜,助他在武林庄设计机关,困住了我?”
夏星辰点头道:“他让我用最强的机关,我还以为他要对付的是个多厉害的人呢,谁曾想竟是个毛头小子,而且还是他儿子,你们父子还真是有趣。”
孟传情淡淡道:“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非一日两日,他怕是也没跟你说我的事,既是如此,你也不用知道。”
“切!”夏星辰摆摆手,道:“我才懒得掺和你们的恩怨,只想跟你痛痛快快地打一架,然后回去找师父。出来这么久了,他不骂我才怪呢。”
孟传情起身望窗外看了看,道:“想打架,也不必等我。你没发现,大批的武林人士正往武陵镇赶来吗?貌似这里将有一场盛事要发生,热闹的很啊!而我,起码还要修养一个月,怕是赶不上了。”
夏星辰也看向窗外大街,喃喃道:“这镇上,不乏高手,果然这次没有白出来。”
孟传情听了这话,突然看向她,道:“你口中那两个江湖上最强的人,说的是十七多年前,在雪山决战后生死不明的别应天和楼仲丛吗?”
夏星辰愣了一下,仿佛是没有料到孟传情会问这个问题,她低头沉吟片刻,道:“不,我说的是百年之前的轩辕伢子和神女,你知道的,他们是江湖上的传奇,但毕竟只是传说。”
她的眼神闪烁,说谎的神情自然骗不过精明的孟传情。他盯着夏星辰看了半晌,心想,这个丫头有事瞒着自己,那两个人,必然是别应天和楼仲丛,她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飞龙引客栈看似平静,却处处暗藏危机,早已被笼罩在风云诡谲之中。南无诗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武林人士住进客栈,陷入了沉思之中:难道这些人都是冲自己来的吗?这一天,终究还是要到了吗?
“不知那南无诗究竟藏身何处,武陵镇如此之大,要找个人,岂不如大海捞针一样?”坐在窗户边的两位客人,边喝着酒,边聊着天。
另一人接着道:“我们只是听说她携魔灵珠藏身在武陵镇,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会不会是误传消息?”
对面那人道:“不会的,你没看越来越多的人正往这边赶吗,不出十天,江湖上的武林高手都会到齐。我们静观其变就好。”
是有人传出消息?南无诗不经意看向劳桑心,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有可能传出去的,也就只有她。但为何没有细说自己的藏身地点,难道是有什么阴谋吗?劳桑心却是忙着应付霍春秋的纠缠,并没有注意南无诗。
夜未央的消息一散布出去,无数江湖中人便纷纷赶往武陵镇。
鄢商慈打扮成白衣书生的模样,还故意将脸涂的黝黑,看起来像个山野间的普通子弟。她背着包袱,望着一批又一批的人纷纷向北而去,一时好奇起来:这么多人去那边,莫非是有什么事发生吗?传情会不会也去那里了?
如此想着,她便跟随众人,往武陵镇而去。
虽然很少出门,鄢商慈却比许多人的江湖经验都要丰富。兴许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从容面对小小的变故,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不过,这世上的无赖还是有很多的,他们靠着自己的蛮力巧取豪夺,空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是不行的。这不,才清净了片刻,就有混混找上了她。
鄢商慈从小茶摊出来时,被一个廋猴儿抢走了包袱,还将她狠狠地推到在地。鄢商慈细皮嫩肉的,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卧倒在地,再无力气去追那人。她看着自己擦破皮的手掌,只是懊恼,正欲爬起身时,却见自己的包袱被丢了回来。
“咦?”一人蹲在她面前,戏谑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鄢商慈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不禁抬头看向来人,“呃?夜未央?”
蹲在她面前的,正是一身黑衣满脸含笑的夜未央。他身后不远处,江才情负手站在那里,双眼无波。这两人在糊涂堂修养了几天,便赶来武陵镇和劳桑心他们会合。夜未央因为晕船,死也不愿意再走水路,宁愿绕道走旱路。如此便耽误了一些行程,却巧妙地与鄢商慈相遇,可算是一种缘分。
夜未央伸手拉起鄢商慈,道:“你还真是胆大,孤身一人,也敢四处乱跑。”
鄢商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拾起地上的包袱,问道:“夜未央,你……”她斟酌着,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夜未央道:“你想问我知不知道孟传情身在何方,对吗?”在鄢商慈的惊讶目光中,他又道:“如你所想,他就在前方武陵镇。”
鄢商慈有些欣喜,也不再想夜未央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遂问道:“你也是要去那里吗?我能与你同行吗?”
夜未央心想,这鄢商慈还真不一般,竟如此懂得抓住时机。与自己同行,就再也不用担心有庸人骚扰了。他笑问:“我们似乎才见过一面,你信我?”
鄢商慈摇头,“不,我只是相信传情。因为他没有把你当敌人。”
夜未央听了这话,眼波一沉,遂看向身后的江才情,道:“小白,不介意多个同伴吧?”夜未央问出此话,纯属口中闲得慌,江才情从不搭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区别。
果然,江才情只是看了他一眼,负手就向前走去,不再管他。
鄢商慈见此,心想,这人的模样,像是别人欠了几百万两一样,怕是很不乐意。当初在莫邪塔,她只是看到了江才情的背影,并不知道这人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以为他不想自己同行,才会垮着脸。想了想,她开口道:“算了吧,我还是自己走。”
夜未央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道:“鄢姑娘不必介怀,前方路途还很遥远,你无绝技防身,一个人怕是很难到达武陵镇。跟我们在一起,至少可以保证,十步之内无人敢靠近。”他最后一句话,自是在戏谑江才情。
“况且,每日对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实在是无趣的很,有个美女相伴,也是很不错的。”他后半段的话,让两人皆无语地看着他。
江才情看着他,依然不说一句话,鄢商慈则摇了摇头,叹道:“你还真是……”与传情差太多了吧。
如此,这三人便结伴而行。夜未央一张嘴,依然滔滔不绝地讲着话,与之前和江才情同行时不同,听到感兴趣的地方,鄢商慈便会回话聊着,自是增添了一些乐趣。
走到一处三岔路口时,夜未央慢慢停下了脚步,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鄢商慈扭头看他,“休息?可是我还不累啊!”她以为夜未央是为她着想。
哪知夜未央听了这话,便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我累!”说完,也不管鄢商慈一脸惊讶的表情,兀自在路旁的草地上躺下,闭目休息。
鄢商慈惊讶的很,在他身边蹲下,问道:“夜未央,你很奇怪啊,才走这么点路,你怎么就累了呢?”
夜未央睁眼看着她,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鄢姑娘令人有些不解,体力似乎好的很啊?”她的体力,远远超出了一般女子的数倍。
鄢商慈想了想,没有将自己曾经服食无花果的事说出来,只是道:“我虽然不会武功,可也没你想的那么弱啊!”
夜未央看着她,心中却还在想,一定没这么简单。正想着,江才情也蹲在了他身边,单手搭在他的胳膊之上,片刻后道:“母亲不是说已经替你恢复武功了,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见效?”
夜未央满不在乎,道:“这种事要看时机的,哪能说好就好?”他见江才情半蹲着,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丝毫没有沾到地上的杂草,心想,这个有洁癖的家伙,真是越看越不爽快。如此想着,他蓦然将手抬起,将江才情向后一推。
江才情一向对夜未央极度信任,不曾防备于他,这人突然一击,愣是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江才情脸色刷地白了,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屑,狠狠地瞪向地上的人。见那人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他更是气恼,奈何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冷哼一声,走的离他远远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