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九步、十步……”当夜未央数到第十步的时候,夏星辰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在这同时,似是有什么力量拉扯着夜未央手上的枷锁向前而去。他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向前冲去,险些摔倒。
果然有引线!原来这就是夏星辰机关术的奥妙。
夜未央定住身形,心中暗笑,看向夏星辰的腰身。如果刚才的感觉没错的话,那股力量是来自于夏星辰的腰间。那么她刚才插腰并不是无意间的举动,而是通过这个动作将枷锁上的线连在腰间。难怪这女人的腰那么细,一定是缠满了无数引线。
有意思!不妨安心跟着他们,看看夏星辰还有什么其他的手段。为防止再被拉扯,他快步跟上夏星辰,尽量离她十步之内。
三人穿过树林,行了大概十来里,入眼便见一个草棚。鄢商慈靠在草棚外的一颗树下,眼神望着上方,似是在想着什么。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几人。桑俊也从草棚里钻了出来,见了几人也是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孟凡尘看着鄢商慈,问:“传闻呢?”
鄢商慈没有说话,桑俊代答:“在里面,小姐在照顾他。”
孟凡尘脸色不善地看着鄢商慈,道:“你是他的妻子,怎么不照顾他?”
鄢商慈站起身看着孟凡尘,依然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含怨。桑幼忧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扶着孟传闻走了出来,道:“姑父,鄢姐姐心情不好,你就别说她了。”
孟凡尘轻喝道:“怎么叫的?她现在是你表嫂!”
桑幼忧看了身边的孟传闻一眼,低着头也不再说什么。孟传闻却是看向鄢商慈,眼中尽是担忧。这一次成亲,伤了太多人。自鄢商慈清醒后,就再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而他,今后见了传情,又当如何面对?
鄢商慈沉默了片刻,突然提足奔向孟凡尘身后不远处的夜未央,问:“你怎么又被抓住了?”
夜未央含笑看着她,道:“时运不济呗。”
鄢商慈打量着,见他只是被缚了双手,有些纳闷,问:“你怎么不逃走啊?”只是被缚了双手,脚还可以行动啊。
夜未央笑笑,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鄢商慈当即明白,将耳朵靠近。只见夜未央凭空弹了弹手指,耳边便传来“嗡嗡嗡”的声音,竟是细小的丝线崩弹之音。她睁大了眼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夏星辰看着两人的举动,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素手一拂,牵动引线,夜未央被线拉扯,猛地朝前踉跄了几步。她见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隐痛,便道:“知道痛的话,就给我老实点!”她哪里知道,夜未央只是因为手臂上的伤被扯动才会觉得痛,并不是因为她的机关。
孟凡尘看着众人,道:“今日先在这里休息,明天便动身赶往武陵镇。”说完,他走进草棚。经过孟传闻时,轻声问了句:“伤怎么样了?”
孟传闻低头道:“已经好些了。”其实他伤的并不重,那日他假意被江才情重伤,事后怕被孟凡尘怀疑,他只得继续装下去。孟凡尘一心只顾为自己疗伤,自然没有看出他的破绽。
夏星辰跟随众人一起进去,夜未央无奈只得跟着,哪知前脚刚踏进去便被她轰了出来,语气不善道:“你给我再外面呆着!”右手一扬,将腰间的无色引线缠在树上,气哼哼地又进去了。
夜未央一个人在外面无聊的紧,靠在树上哈欠连天。失去武功之后,他的身体就变得极度虚弱,加上身上又受了伤,整个人就显得疲惫不堪,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鄢商慈轻轻推了他一把,才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诧异地看着鄢商慈,问:“鄢姑娘,怎么了?”
鄢商慈轻声道:“他们都在里面休息。我有事要问你。”
夜未央笑道:“你是想问孟传情的事吗?”他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姑娘,明明已经为*了,却不尽妻子的本分,整日想着其他的男人。这种不顾世俗,敢爱敢恨又如此坦率的女子,这个世上怕已不多了吧。
鄢商慈点点头,道:“你见过他了吗?”
夜未央道:“今早还见过呢,我们聊了很长时间。”
鄢商慈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道:“我放你走,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说完,她双手握紧刀柄,在夜未央的双臂之前凭空砍了起来。却听得嗤嗤两声,刀身即刻现出两条口子。
夜未央叹了口气,道:“别傻了,这丝线材质非凡,普通武器是砍不断的。”见鄢商慈一脸的失落,他只得安慰道:“你放心,孟传情他很好,反正你们明日就去武陵镇,见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鄢商慈不死心,举起小刀继续砍着,口中道:“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很烦,早一日见他我早一日安心。他曾说我是他的定心丸,同样,他也是我的定心剂。只有见了他,我的心才会平静。”
夜未央怔怔地看着她,突然道:“你可以停手吗?”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龇着牙道:“浪费力气,而且很痛。”
鄢商慈手中的小刀布满了缺口,她停下动作,看着手中的刀,喃喃:“怎么会这样?”扔掉小刀,她重重地吸了口气,看着夜未央,道:“果真是白费力气,但是我的手不痛,我会再想其他办法救你。”她想了想,又道:“桑俊的佩剑似乎挺锋利的,我去借来使使。”
夜未央苦着脸看着她,道:“你不痛,我痛啊!”说着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因为引线的崩弹之力极强,鄢商慈每砍一次,线便会扯动他手上的枷锁。枷锁又紧贴他手腕处,如此反反复复,就扯动他手臂上的伤口。
鄢商慈尴尬地看着他,道:“那个,夜未央,我不是传情,读不懂你的心思。你跟我说话不要总说的那么简单,不然老是误会。”她挽起夜未央的衣袖,查看着他的伤势,口中接着道:“传情就不一样了,他跟我说话,总是说的很明白,我也不用花心思去猜。他就是那种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同你讲话,他从不费口舌,因为你都猜得到。我想这大概就是你与他之间的区别了吧。”
夜未央微微讶异,问:“你似乎很了解他?”
鄢商慈见他的伤口并没有出血,便松了口气,道:“只能说,他愿意让我了解吧。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曾经用三种动物描述过他。你知道是什么吗?”
夜未央试探着问:“兔子?猫?鸟?”
鄢商慈噗嗤一声笑了,道:“果然,你也很了解他。我曾说他看着像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其实偶尔也会挥一挥他猫的利爪,但他更向往的是鸟儿的自由。我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那样说,但我想,既然老天让我遇见他,让我了解他,那就是一种缘分。所以,我不会轻易放开的,我一定会找到他,努力回到他身边。”
夜未央静静地听着,不禁感叹道:“这小子什么福气啊。”
鄢商慈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这时,桑幼忧和桑俊从里面出来了,来到两人身边。桑幼忧问夜未央,“你们为什么要抓走表姐?”在苏州城的时候,她就感觉这人不坏,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所以她对夜未央并不似孟凡尘那样怀有敌意,而是当做朋友看待。
夜未央道:“都跟你们说了,小白他不会伤害孟传心的,你们大可以放心。”
桑幼忧叹了口气,道:“你得罪了姑父,日子怕不会那么好过的。他这人,最爱记仇了。”
桑俊插嘴道:“好像在这之前他就为二公子得罪过庄主,现在是新仇旧恨加一起,必死无疑。”
夜未央皱眉道:“喂!你们少吓唬我。虽然我现在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我相信,如果他心里还有孟传心这个女儿的话,就一定会留着我这条命的。”
桑俊忍不住嘲讽道:“都这般下场了,还这么狂!”
鄢商慈道:“桑俊,你的剑用一下,看看能不能救他。”
桑俊看了桑幼忧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拔出长剑,瞄准枷锁,运力猛击。哐当一声,剑砍在枷锁上,如同在砍硬铁,当即就断为两半。几人看着残剑,面面相觑。
突然,夏星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喝道:“你们在干什么?”她见了桑俊手上的半截剑,冷笑一声,又道:“哼,想放他走吗?不妨告诉你们,我这宝贝刀剑砍不断,水火亦不惧,用什么方法都是徒劳。”
几人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孟凡尘听见了夏星辰的声音也从里面出来了,他看着几人,厉声道:“你们竟然都帮着外人?不想救传心了吗!”
桑幼忧道:“姑父,表姐她没事的,你放了夜未央吧。”
孟凡尘道:“你拿什么保证传心没事?”
桑幼忧被这话呛得无言,看了夜未央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夏星辰冷笑一声,道:“庄主,他们几个根本就是认识的,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像想要救人家的,尤其是她!”她指着鄢商慈,道:“明明已经为*了,放着自己受伤的丈夫不管,却还想着救这个男人,分明是和他有一腿!”
夏星辰的话如一道惊雷,打中了每一个人,无一不带惊诧之色看着她。
夜未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向左边移两步,离鄢商慈远点。他倒是无所谓,不过鄢商慈一个姑娘家被这么说,当真是颜面无存。他扭头看了鄢商慈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
鄢商慈平静地看着众人,淡淡道:“随你们怎么说,我问心无愧就好。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义气,什么叫恩情,什么叫知己。”
鄢商慈说这话很多人不明白,但夜未央却听出来了。
所谓义气,就是当初在东华客栈,他和孟传情抢酒不小心弄湿了她的衣服,最后两人一同陪她买衣服;所谓恩情,应当是自己当初在小白手上救下他们几人的性命;所谓知己,她是站在孟传情的立场,将自己和他比作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她始终都是以孟传情的心思为前提,做着孟传情会做的事,说着孟传情会说的话。显然,这个女子,才是最爱孟传情的那个人。
鄢商慈不给众人思考的机会,看着孟凡尘,接着道:“还有,倘若你觉得我的行为看不过去,大可让孟传闻一纸休书休了我。我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可以将我束缚。你若以为义父的一封遗书就可以左右我的命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义父,他是绝对不会把我的终身交给一个我不爱的人。你在信上做做了什么手脚,大家都心知肚明。”
鄢商慈平静地看着孟凡尘,语气也很平淡,不顾孟凡尘依已然变了脸色,依然道:“当初你种下了这个因,就当知会有这样的后果。反正我跟孟传闻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除非是你了结了我,不然我会找到传情,生死也要跟他在一起,到时武林庄名誉尽毁,你也休要怨我。”
孟凡尘握紧拳头,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万万没有想到,鄢商慈的个性竟如此倔强,竟然会不顾世俗理念,一意孤行。倘若她真的去找传情,失去颜面的不仅仅是孟传闻,还有武林庄。这让武林庄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但是,杀了她又不行。他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孟凡尘想了想,道:“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传情,那我们就加快脚步,尽早去找他。”他心想,既然鄢商慈这条路不通,那就从传情那里下手。他不相信,传情会与自己的大嫂通.奸,届时毁的就是鄢商慈的清誉了。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背下这个不堪的罪名?
众人听了鄢商慈和孟凡尘的话,个个都陷入了沉思。夜未央心中暗想:看来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有够深的。夏星辰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和孟传情什么关系?桑幼忧却知道,从一开始,她就输了,她远远没有鄢商慈那么坚强,那么执着地爱着孟传情。
这时,忽听堋内孟传闻一声闷哼,几人进去一看,却见孟传闻倒在地上,嘴边还留一丝鲜血。显然是听了几人的谈话,承受不了打击,吐血晕了过去。
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叫他怎么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