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落摇头浅笑,果然说了这么多对方还是不懂,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如此,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孟庄主找我就是想说这些吗?”
孟凡尘冷哼一声,道:“商掌门既然如此避讳,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吧。”这个人完全不买自己的帐,同她谈话简直是自找无趣。正打算离去,却听门外传来飞花的声音:“哎?拿这么多酒干什么?”
一人回道:“有位公子买了这些酒,说是要送给里面的客人。”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飞花急忙拦住了对方,朝里面叫了声“姐姐”。商羽落闻言回道:“进来吧。”飞花随即打开门,陆续有两三个人抱着酒坛走了进来。
商羽落瞧着几人,问:“是谁让你们送的?”
明溪这时也进了房间,道:“是一个叫杨蔚的人,特意买给商掌门的,楼下还有几坛,请慢用。”说完挥一挥手,带着几人出去了。
商羽落听了杨蔚的名字,低眸沉思起来。那不是夜未央吗?他想必是知道我正与孟凡尘聊天,送这些酒来到底有什么用意呢?杨蔚……夜未央……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孟凡尘,道:“不知孟庄主可否请令郎一同来饮酒?”
孟凡尘微微讶异,道:“传闻有伤在身,不能饮酒。”
商羽落道:“小酌而已,庄主何必推辞。”
孟凡尘看着地上的几大坛酒,嘴角抽了抽,小酌?那得喝到什么时候?不过他依然叫来了在房中休息的孟传闻。
孟传闻坐在两人中间,左右瞧了瞧两人,心中有些纳闷。我与这魔头素不相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叫我来喝酒呢?几日来在桑幼忧购买的名贵药物调养下,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神色恢复如初。虽然是装作伤重的样子,但该好起来时还是要好起来,不然就该让孟凡尘怀疑了。
孟凡尘看着为儿子倒酒的商羽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商掌门与犬子莫非有什么过节?”
商羽落道:“令郎资质不凡,乃江湖上有名的年轻才俊,商某一直未曾得见真颜。今日有机会相识,自然想讨教一番。”
孟传闻礼貌谢过,道:“商掌门言重了,区区不才,怎及掌门的威望,讨教自是不敢。”
商羽落端起酒碗,示意父子两人同饮。孟凡尘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孟传闻却是望着碗里的酒出神。他虽然也爱饮酒,不过像这样大碗大碗的喝,还从没有试过。这时,商羽落已喝光了碗里的酒,看着孟传闻,笑道:“故人相送,可不能浪费。”
孟凡尘问道:“这杨蔚是什么人?”
商羽落道:“他呀,是在苏州城认识的朋友,我们曾在风雨楼对饮数斤。”她看向小口喝酒的孟传闻,道:“当时对饮的有三人,其中一人叫杨誓,那个杨蔚自称是他的大哥,请我们喝光了整个风雨楼的酒。两人的酒量着实令商某佩服不已。”
孟凡尘看着商羽落,道:“想不到商掌门一介女流之辈,竟有如此好的酒量。不过,酒这东西,伤身又伤神,我们父子二人并不是很喜欢。”
商羽落浅笑,道:“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都是化名。他们之中,有一个叫孟传情。同样是一家人,喝酒的豪气,两位却是远远不及孟二公子啊。”
孟氏父子听了这话,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孟凡尘问:“你认识我那个不孝子?”
商羽落道:“我们相谈甚欢,而且,还有幸被他认作了姐姐。”
孟传闻也问道:“那另外一个人,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突然叫自己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商羽落道:“杨蔚自称是孟兄弟的大哥,我信以为真,以为是大公子不愿透露身份,故化名而来。方才他以杨蔚的身份送酒来,我忽然想起了大公子,就想见一见你的真颜,与你认识一下。”
孟凡尘心里又不平静了,想到孟传情竟然与商羽落这么要好,他就来气。这两人的身份关系,就好似天魔教同邪阴派,好的让人妒忌眼红。纵然二十多年前,这两派就很要好,可自他与楼仲丛决裂之后,天魔教与他就如同水火,更视他的后人为眼中大敌。如今的这种关系,就像是自己的女儿爱上了仇人的儿子,让他又怒又悲。
商羽落接着道:“孟兄弟为人洒脱,豪气干云,认识他可谓是一种缘分。孟庄主有子如此,理当自豪才是,怎么似乎有些不悦?”她自然而然地为孟凡尘和自己倒满酒。
孟传闻猛然扭头看向商羽落,这个人,怎么像是在为传情说好话。他急忙插口道:“商掌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舍弟如此出色,父亲又怎么会不悦,他暗地里不知道赞赏传情多少回了。”他生怕商羽落的话会惹怒孟凡尘,就先一步解围。孟凡尘听了这话,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商羽落道:“是吗?那就是我想多了。”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不以为然。当初在东华客栈与孟传情相遇,两人一番谈话中,她隐隐约约看出了孟传情身上的无奈以及对家人的避谈和嘲讽。今日见了孟凡尘,她突然就想起了孟传情的笑脸,倘若他能和家人和好,以后自是更加的逍遥惬意。于是就想助他化解和家人的恩怨。几番试探之下,她才知道,孟凡尘和孟传情之间的关系,果真存在问题。孟凡尘很不喜欢他这个小儿子。
商羽落笑了笑,又道:“孟庄主想不想知道孟兄弟在苏州城发生的事?”不待孟凡尘回答,她就自顾道:“当日,我在东华客栈与人打斗时,不小心打烂了他的桌子,便以银两相赔……”她慢慢道出了与孟传情结识的经过,以及孟传情在莫邪大会上崭露头角,入住盟主府的事。
镇外树林。
夜未央找到农秋音后,就一直在树林附近转悠。农秋音跟在他后面问:“未央哥哥,你在找什么吗?”
夜未央拐过一棵小树时,看见树叶上劳桑心留下的记号,心中暗喜,道:“没事,农儿,我们往前走走吧。”抬头望着前方茂密的森林。
农秋音侧头,“可是,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夜未央笑道:“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去玩吗?”伸手弹了弹农秋音的额头,一副宠溺的模样。
农秋音眼睛一亮,“真的吗?未央哥哥要带我出去玩?我当然想了。”对她来说,只要是和夜未央在一起,不管在哪里玩都是开心的。所以,当夜未央将她往密林里带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奇怪。
劳桑心留下的记号极其细微,细心的人会发现,在夜未央经过的每棵小树的第六片叶子上,都有一个小点,那是纪念她小名中的六。农秋音跟夜未央在一起,眼睛自不会关注其他的东西,所以,以她的好眼力,也没有看出来。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农秋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常常惹的夜未央大笑。夜未央边听着,有一句没一句回着,边注意着树上的记号。走了大概几里的路程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记号到这里没有了,树叶上用一道长长的剑痕代替了小点,表示已到了尽头。六日是要在这里行动吗?
“未央哥哥,怎么呢?”农秋音撞上了夜未央的背,捏着鼻子,不解问道。
夜未央替她揉着鼻子,道:“农儿,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农秋音望了望四周,道:“可是,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啊?附近这么多虫子。”
夜未央笑道:“那可未必。”抬头望着一颗数丈高的大树,“农儿,你去弄几根枝条下来,未央哥哥给你编好东西。”
农秋音闻言,嗖的一声跃上树,夜未央刚坐在地上,她人就下地了,怀中抱着十几根细嫩的枝条。
“真快!”夜未央笑着接过枝条,拿在手上盘弄着,为农秋音编织着东西。他因为要拖延时间,所以编织的动作很慢,编着编着,忽又望望四周,等待着劳桑心的到来。
农秋音坐在夜未央身侧,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觉得无比幸福。
时间慢慢过去了,夜未央终于编织好了头环,小心翼翼地给农秋音戴在头上。“喜欢吗?”
农秋音笑脸如花,道:“谢谢未央哥哥,我好喜欢。”她抱住夜未央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一脸的享受,“真想这样跟未央哥哥永远在一起。”
夜未央没有听见她的话,心不在焉地看向树的那侧。怎么回事?六日怎么还没有将楼郁疏引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对劳桑心的办事能力一向放心,所以才将杀楼郁疏的这项任务交给她单独执行,原本也是信心满满,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不免有些担心。
据探子的消息,秋双心,农牧夫以及楼郁疏三人今日会经过这片树林。劳桑心的任务就是将楼郁疏引到夜未央所在的地方,亲手杀了他,而农秋音,会是这件事情的唯一见证者。
夜未央正想着,忽听农秋音低声道:“未央哥哥,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片刻后,两个人影奔向了夜未央所在的地方。
孟凡尘听完商羽落讲的事后,不仅没觉得儿子有多么了不起,反而更加怨恨他。据商羽落所讲,孟传情在莫邪大会上出尽了风头,与韩令风一战,更是让其武林庄二公子的名头响遍江湖。当江湖中人无一不欣赏孟传情时,他却咬着牙发誓,定要让这个孽种生不如死。
他心中是恨着孟传情的,把他当楼仲丛一样恨着。凭什么楼仲丛的儿子可以如此出色?凭什么可以受无数江湖中人的敬仰?自小,他就打压着孟传情,培养他懦弱的性格,将所有的人性丑恶,尘世的坏东西都教给他。
他一直以为,孟传情的命运已为他所掌控,然而,怡情山庄一行,他才发现,自己被孟传情欺骗了十多年。他自小所表露出的懦弱和惧怕,都不过是伪装,不仅没有学会自己教给他的恶,恰恰相反,变得很优秀,很出色,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孟传情越是出色,孟凡尘就越气,表面虽不做声,心中却把孟传情和楼仲丛骂了不止十遍。商羽落本想借这个机会化解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却不知正是因为她这番解说,才加快了孟凡尘的复仇之路。
商羽落讲完事情经过之后,就一直盯着孟凡尘看,以她高深的修为,自是看出他心有怨气。虽不知原因,但也不敢再多言语,只是想着,他日若再见着孟兄弟就仔细问问。她依旧浅笑,对孟凡尘道:“看来孟庄主是有些累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孟传闻站起身,礼貌回应:“商掌门慢走。”孟凡尘却是动也不动,手中扣着酒碗,丝毫没有相送的意思。
商羽落出了房门,对门口的飞花道:“夜未央送的酒还有多少?”
飞花道:“里面的我不知道,小二说下面还有好几坛。”
商羽落笑笑,道:“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你把这些酒全部送进我的房间。”
飞花虽然惊讶,却不多问,只是点头道好。又听得商羽落道:“我要去调息,叫人不要打扰我。”她每次喝酒之后都会调息片刻。
孟凡尘心中想着其他事,没有在意商羽落的离开以及和飞花的谈话,孟传闻却将一切都听进了耳里。顿时觉得惊讶,心想:这么说,送酒的人是几次与父亲结怨的夜未央,也就是化名杨蔚与传情称兄道弟的人,他与传情竟早就相识了吗?这个人亦正亦邪,传情认识他,不知是福是祸。叹了口气,但愿传情结交的这些人,能够真心的待他,不然他就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