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几人就追上了孟凡尘的马车,令孟传心没有想到的是,孟凡尘并没有下车查看孟传情,也没有多加过问,休息了片刻就接着上路了。这件事,一直令孟传心不解,直到即将到达武林庄时,她将孟传情不在的事告诉了孟传闻,才明了孟凡尘的想法。
孟传闻轻摇折扇,看着已经进门的父亲,低声道:“他只是太信任夏星辰了,夏星辰临走的时候将解开传情手上机关的钥匙给他了,他以为只要有钥匙在手,传情就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而且,他也拉不下脸去看传情,一个猎人时常去看自己的猎物,是一种极不自信的表现,他恐猎物会嘲笑于他,而且他也不想在我们面前示弱。”最了解孟凡尘的,除了孟传情之外,就是孟传闻了。
孟传心听后,感觉有些难受,父亲他一直都是这样自负高傲地活着,从不肯低头为身边的人着想,所以才会让每一个都防着他,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他,从不敢逾越半分。他仿佛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只许别人仰望他,从不许任何人超越他,这样活着,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孟凡尘进了大厅,其余几人随后缓缓跟了进来。瞧见一群人中,唯独没有孟传情,脸色一变,问道:“人呢?”
几人对望一眼,孟传心鼓足勇气,道:“他......临时有事,离开了。”
孟凡尘当即喝道:“你们怎么看的人!”他指着几个女子,道:“当时让他坐我马车里,你们几个偏不干,不是保证能看好他吗,现在人不见了,你们谁去找?”
此时,管家孟津迎了出来,见孟凡尘一脸怒火,张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之人无人理会孟津,孟凡尘看向桑幼忧,道:“你一再任性,我都不管你,但是这件事你要怎么说?传情离家的日子,你自己也不好过,如今好不容易将他带回来,你就忍心放他离开吗?”
桑幼忧咬唇不语,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理亏,当时是她要求二表哥和自己一辆马车,所以姑父才没有多加阻拦。如今人不见了,她心里也很着急,却也怨不得谁。
孟传心见桑幼忧无端惹骂,上前一步,对孟凡尘道:“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传情,跟表妹无关。”
孟凡尘眼睛一瞪,“那你就去柴房给我闭门思过!”他又看向孟传闻,道:“传闻,那马上带人出去找,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找回来!”
孟传闻和孟传心离开后,孟凡尘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他盯着留在原地的桑幼忧和鄢商慈,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这时,他身后的孟津缓缓开口道:“是在找二公子吗?他已经回来了。”
众人一惊,纷纷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孟津悠悠道:“他是骑马回来的,刚回来没多久,夫人想念的很,找他去房里说话了。”
鄢商慈听了这话,忽然扭头跑了出去,拦住了门外即将离开的孟传闻。
此时,桑引言的房中,孟传情坐在桌边,静静地听母亲说着话。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自然,时不时颔首轻笑。
“你出去这么长时间了,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走的时候一声不说,回来的也匆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又离开了,这个家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个人都各顾各的,从来都学不会互相体谅。”桑引言将一杯泡好的茶端到孟传情面前,道:“来,这是刚泡好的龙井,你尝尝。”
孟传情接过茶杯,脸上的表情有些嘲讽,道:“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桑引言趴在孟传情对面,笑道:“知道我担心就不要明知故犯,这次回来,一定要在家里长住,不要再往外跑了。”
孟传情抬眼瞧着母亲,眼波流转,笑道:“我当然不会再走了,我已经决定和商慈在一起了,我抢了大哥的新婚夫人,娘你不会介意吧?”
桑引言一愣,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幻,“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突然站起身,拍着桌子,道:“你怎么可以抢你大哥的女人,他可是你大哥!”
“他真是我大哥吗?”孟传情沉声问道,“你敢发誓,他真是我大哥吗?你的女儿,她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你的外甥女,她跟我有丁点血缘关系吗?”
桑引言眼睛蓦然睁大,看着孟传情的脸,“你在说什么?”
孟传情低声轻笑,道:“从小就是这样,当你怜悯我时,我就是你的心肝宝贝,可一旦大哥和姐姐他们因为我受伤,我就是你的仇人。为什么呢?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家的,对吗?”
桑引言缓缓坐下,却一言不发,又听孟传情道:“我根本就不是你和父亲的亲生孩子,武林庄上下,谁都明白,父亲待我和大哥姐姐不一样,他心里是恨着我的。你也一样!”
“你之所以恨我,兴许是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你幸福的家庭吧,因为我,你和父亲常常吵架,因为我,大哥姐姐和表妹总是受父亲的责罚,你心疼他们,所以就拿我出气。事后,你又怜悯我可怜的身世,心里觉得过不去,便对我百般的好。”他慢慢靠近桑引言,问道:“我说的对吗?”
桑引言眼神不停闪烁,心里有些乱,捋了捋额头的刘海,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当然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我时常对你不好,那是因为……打是疼骂是爱嘛!”她始终侧着头,不敢看孟传情的眼睛。
孟传情慢慢将茶杯推到桑引言面前,低声道:“你觉得还有瞒着我的必要吗?既然我的存在影响了你幸福的生活,何不将一切摊开,我远离了这个家,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对于自己的身世,孟传情已经猜到了大致,然而对于自己为何会离开天魔教,成为孟凡尘名义的儿子一直不解。孟凡尘,这个他一直喊父亲的人,究竟与天魔教有什么恩怨情仇,南无诗十几年前的叛教又跟这一切有什么关系?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虽然不想与秋双心相认,然而,他还是想在此之前把这一切都调查清楚,不想带着遗憾离世。
桑引言一掌推开孟传情,站的远远的,背对他,道:“你就是我生下来的,你不认我,就当我白生了你!”
孟传情道:“你以为我真的无情到会不认你吗?十几年来,若不是我一直伪装着,恐怕已经活不到现在了吧,父亲他一直防着我,若不是身边一直有大哥姐姐和表妹帮着我,我也不会坚持到现在。而你,虽对我是时好时坏,但好的时候总比坏的时候多,对我好的时候,我看得出来,那是真心的……”他突然住口不语,望向窗户,侧耳倾听。
孟传情内力充足,听见了孟凡尘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回庄了。他慢慢退向门口,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桑引言,低声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勉强,我会自己去查清楚的。”打开门,轻轻离开了。
孟传情走了之后,桑引言忽然抽泣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当年,他为我建立了武林庄,我是很开心的,生下传心后,我们的感情也更加深厚了。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不知从何处抱来了你,那时候的你,才一两个月大,粉粉嫩嫩的,很可爱,我见着了很喜欢,就答应了养着。后来,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寄托着某种情思,我以为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就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时候,我很伤心,我跟他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吵过架,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自你来了后,我们经常因为你而吵架,那时我虽然对你有些怨气,但想着你毕竟是个孩子,也没有多为难你。后来你渐渐的大了,虽然被凡尘*的老老实实的,但你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你。传闻时常帮着你,传心也和你亲,就连后来的幼忧也喜欢黏着你。他们总是因为你受伤,被凡尘责骂,我看在眼里,伤在心里。”
她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孟传情就在身边听着。
桑引言将积压许久的心里话都说出来后,感觉舒服多了。她擦干脸上泪水,坐在铜镜前,拾起胭脂水粉补了补妆,瞧见镜子里的脸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这才放宽心,起身走向门口。刚打开门,孟凡尘就大步走了过来,她脸色如常,道:“你回来了?”
孟凡尘盯着桑引言的脸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哭过了?”
桑引言心里一惊,果然还是瞒不过他!她轻笑道:“刚刚想起了一些往事,忍不住滴了几滴泪,没什么大事。”孟凡尘眼神深沉,看了看桌上的茶杯,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桑引言道:“他说他要和商慈在一起,还讲了许多他们之间的事。”她实话实说,却隐藏了大半事实。
“只说了这些?”孟凡尘有些不相信。
桑引言点点头,道:“还有一些家常话,我问了他一些在外面的情况。”
孟凡尘瞧着桑引言的脸,看不出任何说谎的表情,松弛的脸渐渐舒缓下来。“你先歇着吧。”他转身离开,背影苍茫孤傲。
桑引言猛地关上门,心里一阵慌乱,父子俩各怀心计,迟早将这个家弄得支离破碎,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化解这一切?
孟传情穿过长廊,瞧见孟津在院子里跟一个丫鬟说着话,似是在吩咐对方做什么事。他定足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出笑意。孟管家一定知道当年的一切,他和母亲的关系很是蹊跷,曾不止一次看见这个人跟踪母亲,似是在逼迫她做什么事。父亲,母亲,还有孟津,这三个人都藏着秘密,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联系?他凝眸想了想,这一切,就让我来揭晓吧。闪身躲过下人的视线,钻进了孟津的房间。
孟津和丫鬟说完话后,在庄里转了一圈,这才回自己的房间。瞧见桌上有一张纸条,上书“午时后山相见,当年之事,尽数相告。”孟津微微一愣,这字迹好像夫人的,她这是什么意思?将纸条在手中销毁,暗自沉思。
同一时刻,桑引言和孟凡尘也收到了纸条,内容不一,却都是约在后山相见。桑引言看到的纸条,字迹是陌生的,上书“午时三刻,后山一见,故人留”;孟凡尘的字条,字迹入目不堪,上书“当年的秘密,你以为藏得住吗?来后山相见吧!”
孟传情留下三张纸条后,就从后门悄悄溜上了后山,不巧的,被一直寻找他的孟传心看见了。孟传心瞧见弟弟鬼鬼祟祟的,心中疑惑,想也不想就跟了上去。孟传情上了半山,发现有人跟踪,站在岩石上一看,见是最亲爱的姐姐,就没有防备,任她跟着,两人很快就聚在了一起。
孟传心坐在岩石上,脸上浮着笑意,问:“传情,你来后山做什么?”
孟传情并不打算如实相告,想了想,道:“我来这里散散心,你知道,后山的空气是最清新的,闻着很舒服,令人心旷神怡。”
孟传心望着遍地青葱,香气四溢,微风拂面,只感觉心中无比欢畅,“你说的没错,这里比其他地方美多了。”
两人迎着日光,背靠背地坐在一起,自然地聊着天。蓦地,孟传情神色一变,拉起孟传心,道:“姐姐,有人来了,我们去躲躲吧。”
孟传心不解,“为什么要躲?”
孟传情没有说话,四处看了看,见前方有一颗百年老树,枝叶茂盛,便携着孟传心飞跃上树,躲在深处。“姐姐,凝神屏息,不要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