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心的离开,让孟传情隐隐有些不安,纵是如此,他却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日日待在誉满楼。莫邪镇虽是小镇,但江湖上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无论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都会在酒馆里传开。孟传情虽未曾出门,但江湖上的事总是能适宜的传进他的耳中。什么决战啊,杀人啊,一些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事,都成了来往武林人士茶余饭后的话题。
孟传情最为注意的,当是最近盛传的行侠仗义事件。听江湖人说,剑神庄伏楼同武林庄的大小姐,两人携手合作,铲除了无数奸恶之徒。这种侠义之举,让不少江湖中人为之敬仰,每每谈及,都是赞赏有加。更有人言,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门当户对,男俊女俏,很是般配。
孟传情每每听了这话,都会沉默许久,鄢商慈一番安慰,他又恢复如常,然后翻着账本,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半个月之后,孟传心和庄伏楼一起回到了莫邪镇。孟传情听了这个消息,匆忙放下账本就出去了。
看着站在大街上,和庄伏楼有说有笑的孟传心,孟传情迫切的心情又有些犹豫了。姐姐的性格很内向,同任何人说话都不会将笑容轻易浮现在脸上。如今这么开心,说明她是真的很喜欢庄伏楼。既然如此,我当祝福她才是。但是,我又当如何面对庄兄?
“孟兄弟。”庄伏楼瞧见了孟传情,走过来打招呼,“许久未见了。”
孟传情点头回应,眼睛却看向孟传心,“姐姐,你回来了?这些日子......可好?”
“我很好。”孟传心也不看弟弟的脸,轻笑道:“对了,再过几日,你就该叫他姐夫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用再叫的那么生疏了。”
“姐夫?”孟传情惊讶,“你们......”
庄伏楼道:“实不相瞒,此次来莫邪镇,正是要去敝庄向孟庄主提亲的。”
孟传情没想到,庄伏楼的提亲很是顺利,孟凡尘几乎没有考虑,一口就答应了。而且还亲自定下了日期,就在三天之后。
如此仓促的决定,让孟传情很是疑惑:父亲为什么那么急将姐姐嫁给庄伏楼?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这桩婚事很快传遍了江湖,比起之前孟传闻和鄢商慈的亲事更为引人注目,一时间,整个武林庄的人都忙了起来。
鄢商慈原本是打算回武林庄帮忙的,但见孟传情依旧有些闷闷不乐,便留在了他身边,抽空问道:“传情,姐姐和庄伏楼成亲不是一桩喜事吗?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并不赞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飞龙引回来后,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仿佛真如夜未央所说,没有那么洒脱了。”
“怎么会呢?”孟传情笑道:“姐姐成亲我自然很开心,我只希望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若她能与庄伏楼长久下去,我就放心了。”
鄢商慈道:“那你要回去吗?成亲那日。”
孟传情想了想,道:“回,岂能不回?”
孟传心与庄伏楼成亲的消息传到糊涂堂的时候,夜未央也有些惊讶,觉得有些突然,便问劳桑心:“虽说这两人一起游历过江湖,不过这亲会不会成的太急了点?你确定这是孟凡尘亲自定的日期?”
劳桑心道:“千真万确,这个消息江湖上已经传遍了。”她顿了顿,问道:“我们要不要行动?”
夜未央微笑,看向身后打坐的江才情,“小白,你喜欢的女人要成亲了,要不要去把她枪回来?”
江才情睁眼看他,“我的伤还没好。”
距离上次受伤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伤口虽已有愈合之相,但毕竟伤的太重,任何过激的动作都会扯动伤口,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堂中静养。最为辛苦的是,因为伤的是背部,所以晚上睡觉都不能平躺,他只能打坐熬夜,倒也坚忍。
夜未央好笑道:“等你伤好了,孟传心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怎么抢?”
江才情道:“看见了,就不会放过。”
他对孟传心并没有到非得不可的地步,只是每次看见了她,才想着要将其留在身边。长时间未见,也不去怀念,一旦见面,就死抓着不放手,正如夜未央所说,心里缺陷让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考虑后果,只求自己满足。
夜未央正色道:“我可是先跟你说好了,你若是舍不得孟传心,在她成亲之前,你就可以将她抢回来。一旦日后她成了别人的夫人,你若再不顾后果去招惹她,我可不同意。”
“为什么?”江才情问。
夜未央耐心解释,“她嫁了人就是别人的女人了,你若去抢,成何体统?抢一个未婚女子,别人也许会说你痴情,但若抢一个有夫之妇,就是无耻,到时候会遭江湖人唾骂的,我可不想糊涂堂背负这厚颜无耻的骂名。况且,你也不想令自己家族蒙羞吧?”
江才情沉默着,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夜未央见状,安慰道:“你好好养伤吧,既不是非她不可,就罢手吧。”
见劳桑心立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夜未央便对她道:“如果残阳沥血的宿命传说没有被打破,那么,庄伏楼和孟传心的这场婚礼,结局也许不会那么理想。但如果他们真的结为了夫妻,从此你就可摆脱宿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所以,你还是很关心这结局的,是吗?”
劳桑心微微点头,听夜未央道:“既然你如此关心,就派个人去祝贺一下吧。”
劳桑心问:“谁?”
夜未央道:“你和必之都与孟凡尘有些私怨,怕是去了就不能轻易回来了,让夏星辰去吧,毕竟她以前追随过孟凡尘。”
“夏星辰,无论如何,一定要促成庄伏楼和孟传心这一对,第一次执行任务,当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江湖中人成亲,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和繁文缛节,宴请武林人士一起喝个酒,见证拜堂,就算完事。至于在哪里成亲,合不合规矩,基本上无人在意。
庄伏楼因为居无定所,所以孟凡尘让他在武林庄拜堂,给足了他脸面。鉴于此次成亲太过仓促,孟凡尘并没有下发喜帖,而是直接宣告武林,因此,来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
孟传闻在大门接待着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所来的这些客人之中,有不少是之前参加过自己喜事的熟客,如今他和鄢商慈已分道扬镳,江湖中人尽知,但难免有一些鼠辈横加嘲笑。他一向心胸豁达,但涉及面子,说不生气也是假的,只得闷在心里,强笑迎客。
“最恨人间风尘月,
褪尽铅华语未歇。
梨棠映雪清香煮,
一梦阑珊意未决。”
一个声音忽自远处传来,空灵飘忽,似叹似悲,透过清风传进了孟传闻的耳中。
孟传闻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黄衣公子手摇折扇,翩翩而来。这个公子年约二十左右,眉清目秀,俊美无比,他脚步轻盈,只是片刻就到达孟传闻的身边。
孟传闻瞧着他的面容,微微一愣,怎么瞧着有些面熟?正想着,听人叫道,“二公子回来了。”
孟传闻望向前方,见孟传情和鄢商慈并肩走向这里,微微一笑,再扭头去看那黄衣公子,却已不见人影。他未曾放在心上,向前几步,接应孟传情。“传情,怎么现在才来?”
孟传情道:“我给姐姐买礼物,耽误了些时间。”
“什么礼物?”孟传闻好奇。
孟传情故作神秘,道:“先不告诉你,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孟传闻道:“你呀,别又是什么珍贵的不得了的礼物,传心每次过生日你都是大手笔,更别提这次是出嫁了。”
孟传情淡笑未语,三人一同来到大门边。孟传闻道:“你和商慈先进去吧,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我再去找你。”
虽然已经离开武林庄,不过孟传情毕竟还是二公子,下人们见了他,自然还是要恭敬地称呼一声,也无人敢阻拦他在庄里行走。他带着鄢商慈直接前往客厅,眼神四处瞅着,似是在找寻什么。
鄢商慈问道:“传情,你在找谁?”
孟传情道:“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之前你成亲的时候,夜未央曾派人来捣乱,搅了那桩喜事,不知这次他会不会故技重施。”
鄢商慈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去看看姐姐。”
孟传情目送鄢商慈离开,钻进了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角落了磕着瓜子的夏星辰。他想了想,走了过去,道:“若我猜的没错,你肯定已经加入糊涂堂了吧。这次回来,莫不是奉了夜未央的命令来捣乱的?”
夏星辰道:“你只说中了一半。虽然我已经加入了糊涂堂,也的确是奉夜未央的命令而来的,但绝不是来捣乱的。我可是带着满心的祝福来的,祝福孟大小姐和剑神百年好合。”
孟传情半信半疑,道:“他会这么好心?”
夏星辰悠悠道:“他说了,你若知晓残阳沥血的渊源,就一定能猜透他的目的。”
孟传情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旦庄伏楼和姐姐成亲,那残阳剑的主人就摆脱了和沥血剑主结为夫妻的宿命,劳桑心从此就不再受命运的摆布。但......孟传情又隐隐有些担忧,既是百年来一直无法逃脱的宿命,今日真的能解脱吗?还是,这场婚事,根本就不会成功?
房中,桑幼忧帮着孟传心梳妆,眼中满满的羡慕,孟传心却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思绪飘回了十天之前。
那日,她同庄伏楼行过一个村庄,一对好心的夫妇收留了两人过夜。因家里简陋,两人就隔着帘子睡在了一间房。庄伏楼夜间起夜,迷迷糊糊的竟走到了她的床边,她虽然清醒着,却装作不知。直到庄伏楼发觉异常,点燃了烛火,她才假装惊讶从床上坐起,半露的肩膀顿时让庄伏楼无地自容。
庄伏楼是个正人君子,虽然孟传心一再说两人都是江湖儿女,不用介怀,但他始终放不下,认为应当对孟传心负责,加之他原本就对孟传心有意,便上门对孟凡尘提亲了。
显然,他并没有料到,父亲会答应的那么爽快,将亲事办的那么急促吧。孟传心心想:我终究还是做了一个自私的人,为了传情,欺骗了这个老实的男人。但愿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永远也不要恨我。
“好了,表姐真是太美了。”
桑幼忧的声音拉回来孟传心的思绪,她笑了笑,道:“幼忧,每个新娘子都是美的,你成亲的时候也一样。”
桑幼忧拿盖头的手微微一抖,道:“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慢慢为孟传心盖上盖头。
孟传心瞧着镜中,大红的盖头铺下,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这时,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郁闷,似欲呕吐,她忙伸手捂住嘴,却又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片刻又舒缓了下来。
桑幼忧瞧见了她的举动,有些担心,问道:“表姐,你不舒服吗?”
孟传心感觉已无异样,就没有放在心上,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桑幼忧放下心来,“那你再等一会儿,应该很快就可以拜堂了。”
孟传心点点头,问:“传情回来了吗?”
桑幼忧没有说话,鄢商慈恰巧此时进门,道:“他回来了。”
三个女人凑一块,又是满屋子的话。
孟传情得知夜未央无意破坏这桩亲事,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瞧着越来越多的客人鱼贯而入,其中不乏许多知己好友,不由得笑了,起身过去招呼。“春秋,小神医,你们也来了。”
听到消息时,水连环正在霍府为霍金山治病,于是,她和霍春秋直接从霍府赶来了。水连环抱怨道:“师兄真是的,成亲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提前通知我。”
孟传情好笑,“他不通知你,你不还是知道了吗?”江湖上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很广,哪怕整日待在深山老林,也会有法子知道。
水连环撇撇嘴,道:“我还不是听别人说的。”
孟传情笑笑,又听霍春秋道:“哎,我这才嫁妹妹没多久,你这边姐姐又出嫁了,这世上的好女人都成了别人的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娶一个?”
孟传情泼他冷水:“你喜欢的那位,恐怕没那么容易娶到手。”
霍春秋丧气,忽又眼睛一亮,“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姓庄的跟我抢桑心了,以前老觉得他喜欢桑心,没想到他会......”突然住口,显然察觉到今日说这话不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