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要先救孟传情。”水连环想了许久,最后从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句话。雪莲只有一株,她只能先救心里最在意的人。
这样的话,却让劳桑心身体一震,脸色煞白地看着她,“为什么?同样都是病人,为什么一定要先救他?”
水连环抬眸看向劳桑心,强笑道:“因为,夜未央的命比较硬啊!他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雨,撑到现在还不死,可见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可小孟,他只经历了十几年,还远远不够……”她说不下去了,突然想哭。
老天为什么要让她来抉择?无论是孟传情还是夜未央,她都想救。
救孟传情,是带着一份情感,一份友谊;而夜未央,尽管曾经仇视过他,但心底里却依然不想他死。或许是因为,那人的身上流着与她相同的血液,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
劳桑心眼眶微红,握剑的手有些发抖,颤声道:“再顽强,也只有一条命……”她看着水连环,脸上的表情极其哀伤,“我想要救他的心,就如同你要救小孟的心,甚至,远远高过于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你带回去。”
水连环凝视她,“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会救他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人,她心底是爱着那个人的。所以,才会如此执着。
劳桑心脸色渐渐恢复正常,隐去心底的悲伤,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水连环,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去吧……”
水连环打断她,“我会救他的,救了小孟之后,我就去救他。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他死。”她的语气坚定,心中却没有底。能够救夜未央的只有这天山雪莲,倘若救了小孟之后,还有余瓣,那就万事大吉了;如果雪莲刚好用完了,她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去救夜未央。为了不让眼前这个女子失望,她只能先稳着。
劳桑心当场僵住了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水连环。
水连环双手揪着布包,消瘦的身体微微颤抖,轻声道:“你让我走吧,早一刻救小孟,也好早一刻救夜未央,你将我拦在这里,我谁也救不了。”
庄伏楼看着眼前这两个僵持不下的女子,心里有些无奈,开口道:“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看向劳桑心,“小师妹在江湖上的信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了会救夜未央,就一定会救的。这样拖下去,谁也救不了,雪莲很快就会化了。”
劳桑心看向水连环腰间的布包,道:“如果你不肯跟我走的话,那就把雪莲给我吧。”
“不行!”水连环一口回绝,“雪莲是用来救小孟的,不能给你。”
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劳桑心忽然看向水连环身后,笑道: “只怕,你没得选了。”
水连环扭头看向路口,江才情不知何时出现了那里。看着那个面容憔悴的白色身影,心底吃了一惊:“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眼前的江才情,哪里还有之前干净整洁的模样,脸色苍白,毫无精神,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好像许久都没有换过了。一头黑发原先的束起的,此时却有几缕飘散于耳际,这颓废的模样,让水连环大感诧异:这个人有洁癖,怎么还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劳桑心看着江才情,道:“为了给领主续命,这些日子来,堂主几乎没睡过觉。领主体内的剑气,保不准什么时候扩散,他只能没日没夜地守着,如今,已经没有多少精力了。”
庄伏楼感到吃惊,道:“那他怎么来的那么快?”之前霍春秋告诉他,这些人住在骊山脚下的镇子上,从骊山到这里可有一段路程,这片刻的时间,他是怎么到达的?
劳桑心道: “我想,堂主应该是吃了从灵渊阁拿的药,快速的恢复了内力,拼了命的赶了过来。”她皱了皱眉,又道:“只是,那药原本就只剩一颗了,如今堂主吃了,倘若下次领主剑气扩散的时候,就没有精力再给他续命了。”
庄伏楼冷脸看着劳桑心,道:“你一直在拖延时间?”
劳桑心大方承认,“没错,我与你顶多打个平手,想要带走神医是根本不可能的。如今堂主在这里,就算有十个庄伏楼,也阻止不了。神医,我今天是要定了!”话不多说,直接动手,抡剑搭上水连环的肩膀。
水连环还来不及反应,庄伏楼就已经先动了,同一时刻,抬剑挡住劳桑心的剑势。劳桑心毫不在意,微微挑眉,看向他身后:堂主早在庄伏楼动的那一刻,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庄伏楼此时已有所察觉,正欲回头,后背就受了江才情一拳,远远地摔了出去,狼狈地趴在地上,吐了两口血。
“师兄!”水连环大叫一声,瞧见江才情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慌忙后退。然而,身后是荆棘草丛,根本就无处可躲。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两个人,她猛然从布包里掏出雪莲,搬起一块石头,欲砸向雪莲,口中道:“你们别过来,我告诉你们,夜未央的伤,只有雪莲可以救治,如果你们再强迫我的话,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劳桑心当即停下脚步,江才情却依旧往前走,冷声道:“雪莲,给我!”伸手运功,欲强行夺取雪莲。
水连环毫不畏惧,大声道:“就算你抢走了雪莲也是没有用的!雪莲有百种功效,用法不同,功效就不同,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用法。没有我的医治,夜未央只有死路一条!”
江才情停在原地,满脸愤怒的看着水连环,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你!”周身很快就布满了肃杀之气。那气势,看得远处的庄伏楼一阵心惊,想爬起来保护水连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江才情那一拳,功力深厚,可让他伤的不轻。
水连环将头往前一扬,冷哼一声,道:“那你就杀了我!反正有夜未央陪葬,我也值了。”这世上,能够阻拦江才情的,或许只有夜未央。但如今,水连环相信,她也有这个资本敢拦在江才情的面前,因为,夜未央的命,在她手里。她清澈的眼眸看着江才情,眼睛眨也不眨,那气势,也毫不输人。
江才情僵在了当场,一双喷火的眼睛一直盯着水连环,那眼神,几乎要将对方杀死。庄伏楼此时勉强爬了起来,他站在江才情背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生怕他朝水连环出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抱住江才情的双臂,冲水连环吼道:“师妹,走啊!”
水连环却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坚信江才情不会杀自己,所以有恃无恐。
江才情果然不再管水连环,转脸看向庄伏楼,运功一震,又将他摔了出去。后者捂着胸口,企图再次站起来,腿还没伸直,江才情的幻影就已到了他面前。
江才情掐着庄伏楼的脖子,看着水连环,道:“你不救未央,我就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水连环脸色微变,只是片刻就恢复正常,扬声道:“那你就杀了他好了,如果杀了天下所有人,能够换回夜未央的命,那你尽管杀吧!”她在赌,赌天下人的命和夜未央的命,谁更值钱。
“你不要再说了,堂主真会杀了他的。”劳桑心看向水连环,急切道。她非常了解江才情的脾气,这个人本就是个无情的人,不会在乎任何人的命,说动手就动手,绝不会手软。水连环这些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水连环底气有些弱了,道:“我并没有说过不救夜未央,只是说先去救孟传情。如果你们要让我心甘情愿跟你们回去的话,就必须尊重我的意见。”
江才情毫不妥协,依旧掐着庄伏楼的脖子,后者满脸通红,几乎无法呼吸了。见江才情下手越来越重,劳桑心急忙阻止,“堂主,神医说得很有道理,不如,我们就缓几天吧。”
江才情好似没有听进去,冷峻的面容丝毫没有放松,眼神冷冽地看着庄伏楼,道:“杀了他!”正如夜未央所说,他只会杀人,不会思考。
“堂主!”劳桑心纵使非常担心夜未央,头脑也还是清醒的,深知杀了庄伏楼会有什么后果,赶忙上前一步,道:“我有办法,神医一定不会反悔的,一定会救领主的。”
江才情动容,扭头看向她,听她道:“杀了庄伏楼只会引起神医的仇恨,不如就把他带回去囚禁起来,等神医治好了领主再放了他。他是神医的师兄,神医必定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这……”水连环有些不放心,“这样不行。”她还不确定能不能救夜未央,倘若救不了,那师兄要怎么办?此时,又要让她在师兄和孟传情之间抉择,她左右为难。
“师妹,你去吧。”江才情的手松了松,让庄伏楼有了说话的机会,“不用担心我,我相信你。”
水连环抿唇想了许久,看向劳桑心道:“好吧,但是,你们不能虐待师兄,要好好照应他。我会尽快赶去骊山的。”她收起雪莲,只见江才情松了手才缓缓站起来。
“师兄,你等我,我会去就救你的。”不再耽误时间,沿着大路飞奔离去。
“堂主,麻烦你带他回去,我去盯着神医。”劳桑心依旧不放心,尾随水连环而去。
水连环一路狂奔,向武林庄而去,路上丝毫也不敢停留,行了大半日,终于赶到了莫邪镇。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正自欣喜,忽然一把大刀又伸了过来。“小神医,好久不见,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水连环看着冉必之,有些无奈,道:“你让开!你们堂主已经对我放行了。”
冉必之正欲张口说话,远远地就听到了劳桑心的声音,“必之,让她去武林庄。”
冉必之虽然不解,却还是放了行,眼见水连环离去,问道:“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在此拦截神医,带她回糊涂堂吗?
劳桑心没有解释,淡淡道:“我们就在这里守着,治好了孟传情就带她回去。”
两人随即在镇外路口凉亭里坐着,等着武林庄的消息。
水连环来到武林庄的时候,庄里的人都在,除了即将生育的孟传心,全部都出来迎接了。
“什么也别说了,快带我去看孟传情。”水连环等不及想见孟传情,未曾与众人寒暄,在孟传闻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孟传情的房间。望着床上那个消瘦的身影,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这才几个月没见,人就变成这样了。以前的孟传情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透着少年的青春活力;可如今,床上的人,除了消瘦之外,更多的是苍白,脸上毫无血色。他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如同活死人,不知外面的世界,没有思想感受。若不是还有心跳脉搏,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还活着。
“他是怎么伤的?”水连环上前探了探孟传情的脉搏,抬头问武林庄众人。在芳草阁的时候,庄伏楼只是大致提了一下孟传情受伤的事,详细经过并未提及。医生给病人看病,是需要病因的,所以,她才要问个仔细。
孟凡尘沉声道:“似乎是被人用掌力重伤。”
“掌力重伤?”水连环探了探孟传情的脉搏,皱眉不解,道:“若是被掌力所伤,怎么会有好几股真气淤留在他体内?”
孟凡尘闻言,问道:“怎么会有这多么真气?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无法为他疗伤?”
水连环点点头,“当务之急,就是驱逐这几股真气。”她从布兜中掏出雪莲,看向众人,道:“我现在就救他,不能被打扰,烦请诸位都出去吧。”
几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纷纷离去。孟传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也起步欲离开,却听水连环道:“孟家大哥可以留下来助我。”
孟传闻微微诧异,瞧见门口孟凡尘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装作没看见,对水连环道:“恭敬不如从命。”
水连环起身关上房门,脸上透着一丝鄙夷,显然,对于孟凡尘,她还是有些排斥。
“神医,需要我做什么?”孟传闻看向水连环。
水连环轻笑道:“你在一边看着就好,孟家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你了。”说完,在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