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幼忧在听到“富商联盟”几字后,心念一动,侧头沉思起来。她以商人的角度看出了一些蹊跷,见刀疤汉几人还在据理力争,便好心『插』口劝道:“各位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拿得起放得下,又何必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几位索『性』痛快一点,就向龙公子赔个不是,让此事就此了了,岂不皆大欢喜。”
“小丫头,你懂个屁!”谁想几人听后,皆怒目瞪向她,那表情活似想要将她生吞,其中一人竟还骂出如此脏话。惹得桑俊急欲上前教训他,却被桑幼忧一把拉住。
桑幼忧也明白,在场的几个江湖中人并非真侠士,他们并没有那种洒脱的情节,而最注重面子,一旦失了颜面,今后将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寸步难行。所以,谁也不肯低头认错。她自讨了个没趣,却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八大富商,遂住口不语。
高楼打量了桑幼忧几眼,然后看向刀疤汉几人,淡淡道:“几位很有骨气,不知是哪个门派的?”
刀疤汉冷哼一声:“我乃芜湖帮的帮主吴一刀,整个芜湖都是我的天下,你想怎地?”
高楼淡淡道:“不想怎地?如果吴帮主不道歉的话,今后芜湖帮的任何人都不得踏入苏州城一步。”
吴一刀还想说什么,高楼身旁的薛离却已接口道:“就算是进了城,也不会有任何饭馆和客栈招待蔽派。”
沈宋接着道:“你们也别想在城里买任何东西,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甚至是木材、武器,什么也买不到。”
“你们的任何财物在城里都无法流通,当铺也不会给你们兑换银票…”
“最重要的是,你们的任何船只都不能靠近苏州码头。”
“……”
当龙公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楼时,除了已经愣在原地的吴一刀,其余几个欺负龙公子和老齐的人纷纷上前低头道歉。在龙公子说了一句“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后,不顾夜『色』降临,纷纷逃离了东华客栈。
“你们这不是『逼』我入绝境吗?”吴一刀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他又心有不甘地看向龙公子,突然跪了下来,“龙公子,我错了…”不低头认错又能怎样,无论是谁都是要吃饭的,他们的财路被劫了,今后还如何生存?
龙公子拍着他的头,笑道:“起来吧!知道错就好,我也并不是有意为难你们。实在是你们…”他看着满地狼藉,摇了摇头道:“能吃多少就点多少,不要浪费嘛!人要学会知足,不能贪多。”
吴一刀脸『色』微红,显然也自知理亏,连连道:“公子说的是,是我们太贪心了…那我们的生意…”
龙公子笑道:“放心吧!大伯他们只是说说,并不是真的劫你的财路。”
吴一刀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欢快地离开了客栈。
龙公子回过头,见桑幼忧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遂翻滚眼珠瞪着她,道:“看什麽看!”
桑幼忧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势利的公子哥,直到刚刚才发觉,你也有值得人尊敬的一面。”
龙公子眨了眨眼睛,道:“有吗?”
桑幼忧看着他,笑而不语。
“姑娘也是生意人吧!”高楼突然问道。
桑幼忧毫不惊讶对方能看破自己的身份。商人的眼光犀利、独到,从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对方的职业,这种精明的眼光她也有。而且同行之间本就有着某种感应,就像是一个剑客遇到了另一个剑客,不用猜就能感觉到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用剑。所以,桑幼忧不会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种傻问题,而是淡笑回道:“小本生意,秉承家业。”
此话半真半假,高楼似乎也信以为真,缓缓道:“姑娘刚刚为阿龙求过情,这番心意我们在此谢过了。富商联盟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所以,无论姑娘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为你办到。”
桑幼忧摇头拒绝:“我知道富商联盟的实力雄厚,没有什么事是你们办不了的。不过,小女子最近欢喜的很,没有什么烦心之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
龙公子在旁嘀咕道:“原来是个傻丫头,这样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
高楼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道:“既然如此,就请姑娘收下此牌,将来若有什么困难,可凭此牌在我们十大富商旗下任何商号寻求帮助。”
桑幼忧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以商人的利益为优先考虑条件,收下此牌绝对百利而无一害。但她想到自己返回苏州城的原因时,就有些犹豫了。自己不是为了报复龙公子才留下来的吗?收下了此牌,就等于是与他们结盟了,那究竟还要不要报复他?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恶…
正想着,一阵雄厚的声音自八大富商身后响起:“丫头,这等好事,你犹豫做甚?还不赶快收下!”
八大富商一惊,齐齐回头看向来人。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灰衣男子。桑幼忧见了此人,惊呼出声:“师父!”
来人竟是桑幼忧的师父,也是前天魔教的右护法莫云苏。他与桑引言离别后,便直奔苏州城欲观赏十年一度的莫邪大会。但是,到达苏州城的第二天,他在街上遇到了农秋音。
初见她的刹那,他以为是南无诗,自觉有愧的他躲在了一家水果摊之后,但见了农秋音的天真表现,简直与南无诗的精明差之千里,他才确定眼前之人只是南无诗的女儿。想到这个天真的少女自幼就没有母亲相伴,他更是愧疚,跑去一家酒楼喝的酩酊大醉。待他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了,莫邪大会已经在一场变故中结束。他远远地看见八大富商一起朝东华客栈走去,一时好奇,便跟在了他们身后,谁想刚好在这里遇到了自家徒弟。
莫云苏来到高楼面前,看着他手中的牌子,道:“多谢几位对爱徒的赏识,为表敬意,我愿代幼忧收下此牌。”
高楼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莫云苏,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莫云苏道:“敝人苏云。”
高楼不再说什么,将牌子递给了他,然后看向龙公子,“阿龙,这些残局你自己慢慢收拾,天晚了,我们要回去了。”八大富商出了客栈大门,一群人消失在夜『色』中。
莫云苏暗自松了口气,之后和桑幼忧、桑俊进了客房。
桑幼忧拉着莫云苏的胳膊,道:“师父,你怎么也来苏州城了?”
莫云苏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们这帮小鬼,出门也不打声招呼,让你姑姑担心死了,我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姑姑…她还好吧?”
“嗯…对了,怎么就你和阿俊,你那表哥去哪儿?”
桑幼忧简单说了孟传情几人的去向,莫云苏听后,竟发起呆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桑幼忧又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师父,你为什么要收下那个牌子啊?还有,富商联盟究竟是什么?”
莫云苏听后心一沉,道:“你问的正好,我正要警告你呢!”
见莫云苏一脸严肃,桑幼忧也认真起来,“师父请说。”
莫云苏道:“富商联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商业组织。他们的势力不亚于任何一个小门小派,甚至能够与一些大门派匹敌。为师是想警告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与十大富商中的任何一人为敌。”
“为什么?”桑幼忧不解。
“因为苏州城十大富商就是这个组织的首脑人物,得罪了其中一个,就等于得罪了整个组织。其实,你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十大富商在苏州城有如此权势,为何从不肯将生意扩展到外地。因为,他们从不允许别人将生意扩展到苏州城,苏州城可以有商人,但只允许有十个。一旦有外来商人进入苏州城,十大富商必定会联手打压,不整得别人倾家『荡』产,他们绝不罢休。你师公,也就是我的师父,就是因为抢了薛离的一单生意,才被整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十大富商实行的是世袭制,老子死了,儿子继承位置。九十多年了,高、薛、叶、邱、明、沈、宋、常、秦、龙,还是这十家,一直没变。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别想着与他们为敌,最好是和睦相处。因为,在十大富商的背后,还有许多武林高人,他们也是这个组织的重要人物,身份最为神秘。所以无论是商人还是武林中人,都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他们。”
桑幼忧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师父来的及时,否则她真与龙公子杠上了,岂不是要毁了自己多年基业。
莫云苏端详着手中的牌子,缓缓道:“当初为师不让你在苏州城做生意,原因正在此,十大富商是绝对不会允许外姓的人在苏州城做大的。不过,富商联盟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个牌子就是一个免死金牌,如果将来你不小心得罪了十大富商,它倒可以救你一命。”
桑幼忧忽然间什么报仇的兴致都没有了。在了解了十大富商的实力后,她唯一想的就是远离苏州城,保住自己的财产。因为这是保证她和姑姑在武林庄地位不变的根源,寄人篱下的她,唯有这点家业才不会让她被别人瞧不起。
“师父,我决定了,明天我们就离开苏州城,越快越好。”桑幼忧看着桑俊和莫云苏,咬牙下了这个决定。
八大富商出了客栈大门,就开始谈论起今天发生的事。
老六沈宋率先开口问道:“刚刚那个人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二薛离想也不想,就回道:“当然见过!”
“啊?”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向他。
薛离咳了一声,道:“他叫莫云苏,二十多年前,就是他的师父黎陌抢了我与衡阳方家合作的一单生意,之后被我们富商联盟整的倾家『荡』产。”
老三叶落接口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当初被我们富商联盟追杀,却躲进了江南桑家避难,我们看在桑淮的份上放了他一马。想不到他的命还挺长的,居然活到了现在。”
老七常青道:“那女娃儿也姓桑,会不会就是江南的那个桑家,如果是这样,她倒是自己人。”
一直未开口的老大高楼发话了:“绝对不可小觑莫云苏!他不仅和桑家有着不可切断的关系,还是昔日天魔教的右护法。派人去查查他现在的身份以及那个女娃的来历,我倒希望她是桑家的后人。”
老五明哲『插』开了话题:“奇怪?为什么四哥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老八宋知突然指着前方惊呼道:“火!你们快看!”
高楼眼睛一鼓,面『露』惊『色』,“那是…那不是老四家七夫人棠月璃的裁缝铺吗?怎么…怎么会起火?”
老九秦赫叫了起来:“四哥!四哥在里面!快去看看!”
这场大火只烧了一个时辰,就被八大富商以及附近的人联手浇灭了。纵然如此,裁缝铺里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具烧焦的尸体,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飞灰。这场火也烧的太过诡异,让八大富商感觉到莫名的恐惧,仿佛这火就是为了庆祝莫邪大会结束而烧,就如同昨夜的那场大火是为了迎接莫邪大会一样,同样的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