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情几人送别霍嫣华后,就在临近镇上找了家小酒馆,五人凑成一桌,各自喝着闷酒。霍春秋显是还在为霍嫣华的事烦闷,十几年的烧刀子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不下片刻就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子上说着胡话。
冉必之瞧着直摇头,“这小子,酒量还真不怎么样。”
夜未央以小杯饮啄,看似在认真品酒,眼神却不停地瞟向坐在对面的孟传情。这家伙自送走霍嫣华后就没说过什么话,实在是反常的很,莫不是有什么心事?想了想,便直接开口问道:“我当你一向洒脱,怎么如今也变得这般郁郁烦闷了?这实在不像你以往的作风。”
孟传情放下酒杯,回道:“我以往什么作风?”
夜未央道:“以往嘛,温和的表情看着无害,其实内心有些腹黑,伶牙俐齿,常常驳得我哑口无言。今日却一言不发,即使是面对我,也无法令你提起说话的兴趣。你一向英姿洒脱,乐观自信,凡事都胸有成竹,今日心情却显得有些沉重,似是头顶千斤锤,肩扛万担铁,一不慎就会陷了下去。你可知我最欣赏你的,就是那不服输的性子,这般颓废沮丧,可是想让我瞧不起吗?”
听了夜未央这一段长长的评语,孟传情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笑道:“这世上,知我者,非你夜未央莫属。不过,圣人也有失意的时候,何况我只是区区一凡人?有些事,不是不说,只是不便相告,不能言传。”
夜未央道:“解决不了的事,就顺其自然,再难过的坎,照样能大步迈出去。我一向如此行事,你不妨学学。”
孟传情轻笑,道:“说实话,你跟我真没什么可比性,除了内心所追求的不同之外,性情作风几乎同出一辙。刚才那段话,听着像是你在评价我,其实也是你的自夸之谈吧。”他顿了顿,又道:“不管怎样,今日还是要谢谢你,肯在我失意的时候开解我一把,这样的人,在我身边已经不多了。至少在我们还没有为敌的时候,可以做一对彼此相知的朋友。”
夜未央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竟然到现在才认我是知己朋友?那之前我们称兄道弟,还携手合作算什么?”
孟传情看着他,“你敢说我们之前不是各怀目的,不是为了探查对方的身份才结交的吗?现如今,我们都已知晓对方的底细,似乎也没必要再互玩心计了。”
夜未央道:“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孟传情颔首,“当然,在没有成为敌人之前,我还是很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的。但愿在我有生之年,你不会与我反目。”
夜未央听了这话,微微皱眉,盯着孟传情,问道:“你这是话中有话?”
孟传情道:“你若猜到了,算是你的本事,若猜不到,我也不会说你蠢。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心想:我命不久矣,但愿在此之前你不会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否则,我们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想必一心要铲除天魔教的你,也不会因为我们这点情义而手下留情。
孟传情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夜未央也捏着酒杯,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冉必之左右瞧瞧几人,叹了口气,用陌阳刀柄敲着桌面,引起这两人的注意,“你们两个,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现在天可不早了,是走是留,早做打算。”
夜未央瞧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霍春秋,道:“回吧,先送他回。”
孟传情望向坐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鄢商慈,关心问道:“商慈,你怎么不说话?”
鄢商慈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他,“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别人完全插不上嘴,让我说什么?”
夜未央轻笑,“行,现在我把他让给你,你想跟他说什么随便说。”看向冉必之,“走吧,我们回家休养生息。”起身告辞。冉必之架起霍春秋跟着他一块离去。
目送夜未央离开,孟传情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商慈,我们也回吧。”有些事,不能逃避,他必须回去面对一切。
孟传情回到莫邪城后,心里始终想着孟传心的事。当天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见窗外月光通明,便趁着月色悄悄返回了武林庄。
潜进孟传心的房间后,才发现她根本就没在房中,因不敢惊动庄里的人,便只身返回了誉满楼。
次日,孟传情找到了桑幼忧,向她询问孟传心的事。“表妹,你可知道姐姐去何处了?”
桑幼忧道:“你还不知道吧,几天前,庄伏楼追一个恶贼追到了咱镇上,刚好被表姐遇上了。表姐说她欣赏庄伏楼的侠义本色,就随他一起去了,说是一同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什么?”孟传情有些惊讶,“那父亲呢?他们知道吗?”
桑幼忧道:“大家都知道啊,姑父似乎也很赞同表姐的想法。说起来有些奇怪,姑父以前很不喜欢庄伏楼,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对他很热情。而且,表姐离开居然没等你回来,以前她可什么都同你说呢。”
孟传情听后,心里顿时明白了。姐姐她这是在躲着我,她不想我因为她的事陷入困境。只是,你接近庄伏楼,是真的喜欢他,还是想用他做我们之间的挡箭牌?
孟传心的离开,让孟传情隐隐有些不安,纵是如此,他却不能做些什么,只能日日待在誉满楼。莫邪城虽是小城,但江湖上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无论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都会在酒馆里传开。孟传情虽未曾出门,但江湖上的事总是能适宜的传进他的耳中。什么决战啊,杀人啊,一些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事,都成了来往武林人士茶余饭后的话题。
孟传情最为注意的,当是最近盛传的行侠仗义事件。听江湖人说,剑神庄伏楼同武林庄的大小姐,两人携手合作,铲除了无数奸恶之徒。这种侠义之举,让不少江湖中人为之敬仰,每每谈及,都是赞赏有加。更有人言,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门当户对,男俊女俏,很是般配。
孟传情每每听了这话,都会沉默许久,鄢商慈一番安慰,他又恢复如常,然后翻着账本,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半个月之后,孟传心和庄伏楼一起回到了莫邪城。孟传情听了这个消息,匆忙放下账本就出去了。
看着站在大街上,和庄伏楼有说有笑的孟传心,孟传情迫切的心情又有些犹豫了。姐姐的性格很内向,同任何人说话都不会将笑容轻易浮现在脸上。如今这么开心,说明她是真的很喜欢庄伏楼。既然如此,我当祝福她才是。但是,我又当如何面对庄兄?
“孟兄弟。”庄伏楼瞧见了孟传情,走过来打招呼,“许久未见了。”
孟传情点头回应,眼睛却看向孟传心,“姐姐,你回来了?这些日子……可好?”
“我很好。”孟传心也不看弟弟的脸,轻笑道:“对了,再过几日,你就该叫他姐夫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用再叫的那么生疏了。”
“姐夫?”孟传情惊讶,“你们……”
庄伏楼道:“实不相瞒,此次来莫邪城,正是要去敝庄向孟庄主提亲的。”
孟传情没想到,庄伏楼的提亲很是顺利,孟凡尘几乎没有考虑,一口就答应了。而且还亲自定下了日期,就在五天之后。
如此仓促的决定,让孟传情很是疑惑:父亲为什么那么急将姐姐嫁给庄伏楼?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这桩婚事很快传遍了江湖,比起之前孟传闻和鄢商慈的亲事更为引人注目,一时间,整个武林庄的人都忙了起来。
鄢商慈原本是打算回武林庄帮忙的,但见孟传情依旧有些闷闷不乐,便留在了他身边,抽空问道:“传情,姐姐和庄伏楼成亲不是一桩喜事吗?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并不赞同?”
见孟传情没有说话,她又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飞龙引回来后,我总觉得你变了许多,仿佛真如夜未央所说,没有那么洒脱了。”
“怎么会呢?”孟传情笑道:“姐姐成亲我自然很开心,我只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意外,若她能与庄伏楼长久下去,我就放心了。”
鄢商慈道:“那你要回去吗?成亲那日。”
孟传情想了想,道:“回,岂能不回?”
孟传心与庄伏楼成亲的消息传到糊涂堂的时候,夜未央也有些惊讶,觉得有些突然,便问劳桑心:“虽说这两人一起游历过江湖,不过这亲会不会成的太急了点?你确定这是孟凡尘亲自定的日期?”
劳桑心道:“千真万确,这个消息江湖上已经传遍了。”她顿了顿,问道:“我们要不要行动?”
夜未央微笑,看向身后打坐的江才情,“小白,你喜欢的女人要成亲了,要不要去把她抢回来?”
江才情睁眼看他,“我的伤还没好。”
距离上次受伤不过才一个半月的时间,伤口虽已有愈合之相,但毕竟伤的太重,任何过激的动作都会扯动伤口,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堂中静养。最为辛苦的是,因为伤的是背部,所以晚上睡觉都不能平躺,他只能打坐熬夜,倒也坚忍。
夜未央好笑道:“等你伤好了,孟传心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怎么抢?”
江才情道:“看见了,就不会放过。”
他对孟传心并没有到非得不可的地步,只是每次看见了她,才想着要将其留在身边。长时间未见,也不去怀念,一旦见面,就死抓着不放手。正如夜未央所说,心里缺陷让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考虑后果,只求自己满足。
夜未央正色道:“我可是先跟你说好了,你若是舍不得孟传心,在她成亲之前,你就可以将她抢回来。一旦日后她成了别人的夫人,你若再不顾后果去招惹她,我可不同意。”
“为什么?”江才情问。
夜未央耐心解释,“她嫁了人就是别人的女人了,你若去抢,成何体统?抢一个未婚女子,别人也许会说你痴情,但若抢一个有夫之妇,就是无耻,到时候会遭江湖人唾骂的。我可不想糊涂堂背负这厚颜无耻的骂名。况且,你也不想令自己家族蒙羞吧?”
江才情沉默着,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夜未央见状,安慰道:“你好好养伤吧,既不是非她不可,就罢手吧。”
见劳桑心立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夜未央便对她道:“如果残阳沥血的宿命传说没有被打破,那么,庄伏楼和孟传心的这场婚礼,结局也许不会那么理想。但如果他们真的结为了夫妻,从此你就可摆脱宿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所以,你还是很关心这结局的,是吗?”
劳桑心微微点头,听夜未央道:“既然你如此关心,就派个人去祝贺一下吧。”
劳桑心问:“谁?”
夜未央道:“你和必之都与孟凡尘有些私怨,怕是去了就不能轻易回来了。让夏星辰去吧,毕竟她以前追随过孟凡尘。”
“夏星辰,无论如何,一定要促成庄伏楼和孟传心这一对。第一次执行任务,当不会让我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