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落花到来,粟烈和流火都有些吃惊,二人虚弱地抬起头,喊道:“公子,快走!别管我们……”
“咚!”这时,一声鼓响,震动九方。
落花一站定在舞台上,鼓就响了,震天的鼓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众人还沉浸在鼓声的余音中,第一道机关就猛然而至。随着鼓声的落下,夏星辰双手舞动,操纵引线,从东华客栈和莫邪塔内飞出两个铁框,直奔落花的方向。
落花一个旋身,飞跃而起,躲开了铁框,哪知铁框竟似有吸力一般跟在他身后一起移动。他加快脚步,再次飞跃而起,掀起的衣袍一角忽然在半空撕裂。
无色引线?落花眼神微变,旋身落地,扭头看向台下,寻找夏星辰的方位。就在他分神这一眨眼的功夫,夏星辰瞅准了时机,手中用力,铁框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落花的身边,将他牢牢地围在中间,严丝缝合。
落花被困在牢笼中,听见了霍春秋的声音,他代表武林人士宣告落花的罪行:“一月十八日,落花带属下粟烈和流火,于亥时赶至宵华门,残忍地杀害了宵华门上上下下七十六名弟子。其中,含两个婴儿,六名孩童,十二名妇孺和九名老人。手段残忍,罪大恶极,当诛!”
霍春秋他还活着?
落花望着霍春秋冷然略含仇恨的脸,有些惊讶。
这一刻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昔日的好兄弟已经把他当成了敌人。直到霍春秋的声音落下,两名宵华门的弟子跃上了舞狮台,朝着囚笼泼了两坛油,他才惊醒过来。这时,一人将火把扔向了囚笼,漫天的火光轰然而起,整个铁笼都在燃烧着。
落花被这四面包围的火迫得无处躲身。
铁笼内的空间不过一米多,一个不慎就会烧到衣服,他将衣服紧紧地收拢在一起,眷顾四周。这时,那两个宵华门的弟子一人提着一个长枪,左右开弓一同朝落花刺了过来。原本就在躲避烈火,再躲避长枪就有些吃力,一个不慎就烧到了衣服。
落花伸手砍断着火的衣角,瞧着胡乱又刺过来的长枪,眼神一变,双手运功,凭感觉抓住一只长枪,用力折断枪尖。在另一只枪刺向他肩头时,将枪尖抛了出去,听得一声闷哼,那人已倒在了地上。
这边的人没了枪头,依旧拿着长枪胡乱地向笼中戳着,又快又狠。落花为了躲避背后的火,不幸被打中了胸口,一个踉跄退后而去,眼看就要撞上囚笼边缘,他急忙双手运功,立住身形,掌心真气缓缓流转,抬手便打向那人。
这强烈的真气过于勇猛,只听得一阵声响,囚笼便被破开,好巧不巧向两边倒去,一人身上压了一块。通红的火瞬间就燃烧到了他们的身体之上,很快就没了气绝。
落花破了这第一道机关,感觉身体有些吃力。之前被商羽落的剑气所伤,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今强行运功,引发伤势,有些疼痛难忍。
“咚!”第二声鼓响,震动九方。
落花还未喘息,第二道机关又至。夏星辰依旧双手舞动,开启机关,无数银枪从东华客栈和莫邪塔内飞射出来,前后夹击攻向落花。
望着飞射过来的长枪,落花忍住身上的伤,专心应对。飞跃而起,接下其中一根长枪,凭借灵巧的身手边躲边打落长枪。在他战斗的时刻,霍春秋的声音又响起,“一月二十六日,落花带属下粟烈和流火,在西华镇大开杀戒,整个镇子上人一个不留,共计人口三百零六人。这三百零六枪,便是他们冤魂所化,复这血海深仇!”
台下,农秋音望着落花艰难地与长枪搏斗,有些担忧,问夜未央:“他会不会就这么死了?”身体一动,想上台去亲手击杀落花。
“他没那么容易死。”夜未央伸手拦住农秋音,道:“等着,他还有精力战斗。”
“未央哥哥,为什么不直接去杀了他?”农秋音不懂。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父母报仇,可夜未央说还不到时候,让她按指挥行事。
夜未央望着舞狮台上的人影,道:“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有一颗顽强的心,只有还有一口气,都会坚强地爬起来。我要做的,是击溃他那颗不败且顽强的心,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他想看看,天魔杀气究竟能杀到何种程度?
落花依旧在舞狮台上战斗着。三百多支银枪,一批又一批而来,带着强烈的劲气,势要致他于死地。
银枪太多,落花无法躲闪,只能将手中的长枪运满真气,奋力跃起,劈向迎面而来的武器。一道道真气划破长空,将银枪撕的粉碎,残余的真气在舞狮台附近四散开来,让台下的人一阵慌乱。
这奋力的一击,并未将所有银枪击落,最后一批银枪在夏星辰的引导下再次袭来。落花继续运功,强行用内力击散银枪,这一次,却未能护得自己周全。体力渐渐不支,加上伤口的撕痛,让落花力道越来越小,到最后竟被一支银枪刺中了肩头。受此一击,落花整个人都站立不稳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倒下。
台下的人见此情形,各自心喜:终于制住了落花!
农秋音也以为落花就要倒下,握着长剑就要上台,夜未央一把拽住了她,“农儿莫急,区区一枪,要不了他的命。”
果然,话一落音,就见落花抬起一手,折断了肩头的长枪,枪尖留在体内,将枪杆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人一个踉跄,摇摇欲坠了一番,却还是在最后立住了身形。
“咚!”众人大失所望之际,第三声鼓响了,震耳欲聋。几乎没有给落花喘息的机会,第三道机关猛然而至。
落花全神戒备,环顾四周,并未看见有机关袭来,正自疑惑,又是一声鼓响。这鼓声余音缭绕,响了许久都未曾停下,听得人心头一阵发麻。待声音缓缓消失了之后,鼓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是回天一震,听得人心头一震,气血翻涌。
落花暗暗运功,调整内力,缓住气息,扭头望向打鼓的人,抬手就要朝他打过去,那人瞧见了他的动作,猛然又敲了一下。
落花听这鼓声,好似将他的魂魄都抽了出来,手中的功力也不由得散掉了,脚步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急忙捂住耳朵。抬眼间,他瞧见了打鼓人身边的人,那个奇怪装扮的人,脸上还有一道伤口,正望着他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那人对鼓声毫不所觉,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双臂环胸,似是在看一场好戏。
那个人就是夜未央?落花一想到那个人,心中便带了一股恨意,脑海一热,将鼓声抛诸脑后,眼神微变,蓝色的光芒更甚,手中再次运功,想要击杀夜未央。
夜未央见落花竟然连番躲过了三声鼓响,心中有些恼怒,朝打鼓那人抬了抬手,示意他加重力道。
这是场组设置的音波功,此功法靠着打鼓人的独特内力和特制鼓面的回响声来控制,只要是受了内伤的人,都会被音波功所伤,伤的越重,越容易被反噬。鼓声中带着搅动之力,受伤之人难以忍受,会被鼓声控制,迷失自我,浑浑噩噩,而正常人却不受影响。因此,舞狮台之下,除了一些受过内伤的人,其余人倒无影响。
劳桑心之前与闻宗萱战斗,其实伤并不重,但为了让霍春秋信任,从霍府回去之后就让江才情将她打成了重伤。这音波功无疑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在霍春秋身边挣扎了一阵后就晕了过去。冉必之被流火所伤,伤势不重,影响不大,只是被鼓声震得头晕脑胀,很是烦躁。其他一些受过伤的人,有一些抵挡力小的,也都晕了过去。
舞狮台之上,粟烈和流火自不用说,也被鼓声震得晕了过去。只有落花抵抗力强,一直与鼓声争斗着。打鼓那人在夜未央的指挥下加重了力道后,又一道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这一声鼓响,似雷击一般,一股强大的震慑力直击落花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就算捂住耳朵,依然挡不住鼓声的穿透,头脑发昏,几欲倒下。
落花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他就成了这些人任人宰割的玩偶,他必须活着,带着粟烈和流火一起离开!如此想着,杀气渐渐流露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舞狮台下传来,“一月九日,落花三人在临水村杀害全村五十六家三百多条人命,罪大恶极,当诛!这个仇,由我亲自来报!”
落花浑浑噩噩间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震,缓缓散掉杀气,朝舞狮台下看去,只见水连环不顾庄伏楼的拉扯,缓缓走上了舞狮台,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水连环手中握着庄伏楼的沥血剑,一张冷漠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恨意,她依旧是一身青衣,腰间挂着一个布兜。就算是忘记了过往的种种,习惯、爱好都没有变,还是落花熟悉的那个人,只是这个人如今竟将他当做了仇人。
落花望着水连环的身影,心里有些悲哀,忍不住低声唤道:“连环……”
水连环毫不所觉,提起手中的剑朝落花刺了过去。落花一边抵抗鼓声,一边躲避水连环的剑。面对这样的攻击,除了躲闪,他毫无办法。
对整个江湖上的人来说,水连环一直都是很神秘的,除了一身医术为人敬佩之外,她的独门银针暗器功夫也让人惊叹连连。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水连环到底会不会武功。她似乎从未在众人面前施展过武功,却每次都能在危险时刻全身而退。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水连环除了有些轻功和暗器功夫之外,根本不会其他的武功。因为她刺向落花的剑法是杂乱无章的,就似一个孩子一般胡乱的刺。
此时,鼓声已渐渐消失,面对这样简单的攻击,落花却只是一味的躲闪。这让很多人都有些诧异,不擅剑法的人甚至以为水连环的剑术竟然让落花难以抵挡。
这时,鼓声再次响起,落花心头一震,脚下又是一个踉跄。还未站稳,胸口便传来一震刺痛,水连环手中的剑无情地插在他的胸口上。
落花能够感受到水连环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刺中这一剑,她并无报仇之后的快感,脸色反而有些苍白。
望着水连环的容颜,落花一刹那间有些失神,有些贪恋从前的时光。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啊,就算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还是那个善良的人,从未伤人命的她,如何忍心把剑插在别人的胸口。他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跟这个人相见时,她一番众生皆是命的言论,让自己深深折服。这样的人,他如何忍心去伤害?
落花忍痛握住沥血剑,将剑缓缓从胸口拔出,锋利的沥血剑割破手心,血直往下流,看得水连环心里一阵发慌,急忙撒手放开剑柄,怔怔地看着落花。在此时刻,沾满鲜血的手将拔出胸口的剑轻轻一抛,一声剑鸣,沥血剑嗖的一声插在舞狮台的边缘,摇摇晃晃。
落花抬起一掌,看着水连环,轻轻唤道:“连环……”细微的声音,水连环几乎难以听到,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被落花的一道掌力抛向了舞狮台下。
庄伏楼接住水连环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落花的那一掌,并没有用力,只是将她震晕了。
“咚!”打鼓人在夜未央的指示下,再次敲响了鼓,是第四道机关启动的命令。
随着鼓声的落下,夏星辰的手指动了,十指缭乱,乱舞如飞。只见东华客栈和莫邪塔内涌出了数条铁链,在落花喘息的时机紧紧地缠在了他的腰间。随后,夏星辰十指一拉,铁链被拉直,落花被铁链悬空拉起,距离地面三米多。
落花望着腰间的铁链,只觉得这铁链、这情景似曾相识。舞开双臂挣扎了一下,铁链依旧紧紧地缠着,只是这一挣扎,身上的伤口血流的更快,滴在铁链上,衬得铁链隐隐生辉。
无力的挣扎,让落花陷入了绝境中,内力已将耗尽,再多的怒气也难以施展天魔杀气。他双手不断的运功,却一次次被伤势所制,徒劳无功,到了最后,不由得仰天长啸一声。这一声长啸,散尽了心中所有的悲痛,他奋力一挣,眼神渐变,湛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夏星辰在台下用尽力气抽紧了手中的引线,却被落花的那一声长啸所惊,心头一震。望着那个被铁链缠身的身影,她感觉有些熟悉。那在飞龙引地下密室里的人,似乎也是这般的挣扎着,那时,她似乎也隐隐感受到了杀气,那个人的脸仿佛近在咫尺……
夏星辰的手不由得一颤,手中的引线松动,铁链失去控制变松,落花缓缓落在舞狮台之上。随着落花的脚触地,一股杀气自他脚下散开,在舞狮台的地面流散。
“怎么呢?”夜未央瞧着落花落下,扭头看向夏星辰,见她脸色有些僵硬,问道。
夏星辰感受到落花落地时的那股杀气,颤声回道:“他太强了,挣断了一根引线。”双手缓缓垂下,不再用力。
夜未央看不见引线,信了夏星辰的话。看向舞狮台,落花腰间还缠着铁链,身体僵硬的定在那里,似是在借机调息。
感觉舞狮台上的杀气越来越弱,夜未央心中大为不解:为什么杀气一直没有爆发出来?明明好几次他都要显露出来,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被压制了下去?
夜未央不知道,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在莫邪塔的塔尖上,一个白衣女子一直静悄悄地站在那里,望着下面的舞狮台,镇定自若。她白色的衣衫临风飘扬,好似仙女降世,静观尘世劫难,眼神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