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一声怒吼,震得整个糊涂堂的人胆战心惊。
夏星辰脸色苍白地从江才情的房间走了出来,对洞外站着的劳桑心几人道:“他还是那样,听说我们没有找回领主,只顾着发脾气,一点也不听人劝。”
劳桑心面色沉重,想起了过往之事,叹道:“领主不在,他就是个魔王,谁也管不了。”
“对对对!”冉弄衣连连点头,附和道:“他现在没对我们动手,就已经很不错了。”显然,过去这几人没少受这种罪。
夏星辰却是没见过江才情“发病”的样子,惊讶地道:“他难道还会拿我们出气不成?”
冉必之沉声道:“如果找不回领主的话,这里将会变成人间炼狱。”盯着夏星辰,“我警告你,别在这个时候去想着讨好他,领主不在,他会变得极其暴躁,喜怒无常,甚至六亲不认,杀了你也是极有可能的。”
夏星辰一脸吃惊,又听劳桑心淡淡地道:“我们都曾在他的手中命悬一线过,那时还有领主罩着,如今领主不在,我们须得自己小心,别触他霉头。”
说罢,牵起身旁霍春秋的手,向山下走去,“这段时间,我们就住在山下吧!小衣留守,其余人接着去找领主。”
瞧着冉必之和冉弄衣也跟着一块走了,夏星辰有些不快,“喂!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太无情了些?”
冉必之回头看她,“听我们的,走吧!天道一直在这里暗暗守着,会照顾他的。”
夏星辰看了看洞口的方向,心中有些不舍,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冉必之见劝不动她,便扭头走了。“万一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们传消息。”
夏星辰直到几人走远了,这才进入洞中,去厨房熬了一碗参汤,满怀希翼地端到了江才情的房中。
江才情正在榻上打坐,本是紧闭双目的他,在感受到夏星辰进来后,猛然睁开,冷声道:“未央找到了?”
夏星辰不敢直说,将参汤递到他面前,“你总得先养好身体,才有力气去找他。如此分心,对疗伤毫无益处,喝口汤补补吧!”
江才情看也不看参汤一眼,猛地拂袖,一掌打翻,身上散发的气息更加冷冽了,“滚!”随着他的话落音,地上本滋溜溜打转的空碗,啪嗒一声碎成了两半。
夏星辰早已习惯他这莫名的怒气,毫不在意,劝说道:“你也不必担心领主的生死,农秋音那么爱他,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的。此时,说不定与你一样,正在某个地方休养呢。”
“农—秋—音!”江才情听到这里,更加的气恼,猛然站起身,冷声道:“那个女人是天魔教的人,是天魔教的人带走了他!”他忽然想起了在飞龙引客栈时,农秋音就曾迷惑夜未央随她去天魔教长住。
“该死!”江才情越想越气,额头的火焰纹愈发红火,双眼通红,脸上青筋暴起,猛然大喝一声,“未央!你竟然跟那个女人去了天魔教!”
夏星辰此时还未发觉江才情的异常,听了他的话,不由得反驳道:“那个,这事也不怪领主,他是昏迷着被带走的……”随即,她住口不语,因为江才情突然转脸看向了她。
看着那张似恶鬼般恐怖的脸,夏星辰慌了。她无数次见证江才情喜怒无常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他如魔鬼一般。此时,面前的这个人,面目狰狞的可怕,眼中布满了血丝,嘴唇也仿佛失去了血色。还不等她多想,这个人便如同一头凶猛的雄狮一般,猛然冲了过来。
夏星辰被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江才情抡起,如同掷物一般,被远远地抛了出去。只听得“扑通”一声,随着房内物品的碎裂,少女被掩埋于漫天飞尘中。许久之后,她才艰难地爬起,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个白衣魔鬼,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上的疼痛酸楚,都不及内心的绝望,她尚不明白,为何江才情会这样对她?
“骗子!骗子......”江才情似是疯魔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张扬着双手,胡乱地出招,强势的功力震得整个房间都晃动起来。夏星辰再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只是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这个人看似无情,其实内心很是惧怕孤独吧?他在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想要把自己珍视的人留在身边。
或许当年,苏州城外初见之时,他就已经把夜未央引为知己了。那个黑衣明眸的少年,脸上的笑意如春风一般,孵化了他那颗沉寂多年,孤独又虚无的内心。恰好,那个少年还是如此的聪慧,能够让他心中对莫邪女神的念想,得以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一实现。他不知道,夜未央当初所说的助他铲除天魔教,是否只是其一时兴起之言,但他所应的护对方一世宁安之诺,绝不是空谈。他珍惜这个知己,所以想要这个人活得更好更久一些,并且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如果说,莫邪女神恬淡如水的姿态,遗世独立的风骨,带给了江才情生命的希望,那么夜未央的灼灼风华和引人注目的天性,就像那指路的指南针一样,让他有了前进的方向。他珍视这一切,并以不同寻常的方式守护着,无人可看透。
“堂主,堂主......”夏星辰不禁有些心疼,鼻子一酸,试图唤醒这个人,“夜未央不在这里,他看不到的,不要再如此折磨自己了。”她提着僵硬的双腿,步步靠近,呢喃地道:“他会回来的,没有骗你......”
蓦地,江才情眼神一变,伸出一只利爪,刺向了夏星辰的胸口。那一刻,夏星辰没有躲闪,充满怜悯和柔情的眼神,始终注目在对面之人的身上,她想在这一刻,用自己的生命,去化解对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之感。这世间本就没有无情之人,只是有情人太多了,才显得那些感情找不到寄托的人过于无情罢了。
“少主!”这时,一个人影猛然落在夏星辰的身前,举臂挡住了江才情。
来人正是一直暗中守护在江才情身边的天道,他一边抵挡,一边冲身后的夏星辰道:“快走!去把他找回来。”
刚刚死里逃生的夏星辰还在愣神,便见江才情似对待玩偶一般,将天道高高地举起,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下,每摔一下,地上便多出一滩鲜血。玩得起劲的人,丝毫没有不忍之情,眼中竟还透着一丝兴奋之色。
“快走!”
伴着天道一声嘶吼,夏星辰终于回过神来。瞧了一眼癫狂的江才情和地上奄奄一息的天道,泪水终是忍不住侵袭脸庞,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重九之日,秋意正浓。
夏星辰独自一人登上了茫茫大山,瞧着前方的雾越来越浓,心中不禁暗暗嘀咕:“真是的,做什么好人嘛!现在倒好,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话说那日她离开糊涂堂后,心中暗暗立誓,定要找到夜未央,让江才情对其刮目相看。她途径百地,不气不妥,一路晃荡之下,来到了山下的村子。
这村子里人烟稀少,风水却是极佳,夏星辰瞧着这宝地,不由得想起了昔日夜未央和农秋音一起藏身过的临水村,心中一动,便一头钻了进去。
一进村口,夏星辰便听见了一个孩子的哭声。七八岁的小女孩,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人一阵心疼。天性良善的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搭了几句话,没想到就把自己搭到这山上来了。
原是那小女孩的父亲来山上登高祭祖,两天未回,生性恶毒的后娘便以为他死去了,一气之下将小女孩赶出了家门。小女孩无家可归,见夏星辰可亲又可靠,便求着她帮自己找回爹爹。夏星辰见这小女孩可怜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一时没忍住就爽快地答应了。
来到这里之后,夏星辰就后悔了。此山罕无人迹,迷雾茫茫,想要找人,简直是难于登天。奈何答应了人家,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攀登寻找。
不久之后,夏星辰瞧见前方有一座小院,院中有一株数米高的大树,耸入天际,不禁咋舌,“这里怎么还住的有人?”
“不如去问问吧!”如此想着,便慢慢靠近小院。这时,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余音袅袅,沁人心扉。
夏星辰朝身旁大树猛一扬手,人已如飞燕一般跃上大树。藏身在茂密的树枝里,她瞧见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个人,那人侧身对着自己,忘我地弹奏着面前的古琴。飘逸的长发和黑衣宽袍,在微风吹拂之下,微微荡漾。
“领主?”夏星辰惊喜万分,正想进去说话,便见一个蓝色人影从屋中走了出来。那人蹲在夜未央身边,一脸深情地看着他,眼中仿佛已容不下万物。
见此情形,夏星辰犹豫了。农秋音背着所有人带走领主,想必是不会轻易让人再把领主寻回去吧?而且,对方实力不弱,自己恐怕也无法强行从其手中将人带走。
想到这里,夏星辰便决定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去向江才情报喜。相信堂主知道之后,定会亲临此地,将领主带回去,届时任她农秋音有多强,也无可奈何。
跃下大树,夏星辰一头钻进了树林中,向来时的方向飞快地离开了,此时,她早已忘了那小女孩的父亲。
一路狂奔,身影如风。
忽然,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女声,“你是想偷偷回去报信吗?”
夏星辰脸色一变,定住身形,缓缓回头,见农秋音站在树梢之上,正冷眼看着她。“既然发现了未央哥哥,为何不出面?你是想偷偷回去告诉那个人吧?”
夏星辰气愤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了找他,都急成了什么样子?”
农秋音满不在乎,“他在这里过得很好。”
夏星辰气极,反驳道:“他那么喜欢热闹,一刻也闲不住,被困在这寂静森林里,怎么会过得好?”
农秋音呆了呆,继而表情又变得生冷起来,“总之,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带走未央哥哥的。”
夏星辰不甚理解,“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曾经那个纯真的少女去哪了?那个跟在夜未央身后,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又极其听话的人,为何会变得如此的陌生?
“不如你也留在这里,就不要回去了,可好?”农秋音好言劝说。
夏星辰缓缓摇头,转身继续向山下走去。蓦地,蓝色的身影越过头顶,站定在她面前。从不背后偷袭的农秋音,给足了她反应的时间,缓缓抬手,一掌挥出。被击中的人远远地摔了出去,却在即将撞上身后大树的时刻,以引线定住了身形,稳稳地停在半空。
夏星辰不甘示弱,连连绕手,无色引线层层出击,瞬间将农秋音包围。随着耳际几缕头发的散落,蓝色身影眼神蓦然一变,纵身而起,扯下腰间的玉带,绑住双眼,仅以内力来感受引线的攻击方位。
“唰!唰!”几下,林中落叶四散,割断周围树枝的无色引线,并没有如愿伤到农秋音分毫。只见她将内力聚于双掌之上,身影不停地在空中舞动,一聚一拢,手法快如闪电,瞬间就引线绕满了自己的手掌。
随着农秋音落地的瞬间,她的人已来到了夏星辰的正前方,冷眸如星,再次一掌挥了出去。这一次,夏星辰没有摔出去,因为引线已全部被农秋音收于自己掌中,引线的尽头,便是她的腰际。
随着农秋音猛然发力,引线从夏星辰的腰间崩断,后者就在此时狂吐一口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你的引线不错,我收了。”农秋音望着地上的人,认真地道,“放心,我会好好运用它的。”
说完,蓝色身影似风一般,纵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