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感觉从脚板心开始蔓延,几乎要将他溺亡时,孟风眠转过身,澄澈的目光宛如缀着星辰。
“莫要当自己是圣人。”
冯秋语拯救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良久的沉默后,冯秋语压下喷薄的苦涩,“不管如何,我一定不会是你的敌人。”
屋外,寒鸦掠过,留下一道粗哑的鸣叫。
藏在暗处的雪兔,闻风而动,落下一串串的脚印。
——
孟今安靠着卖惨住进谢家,甚为沾沾自喜,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而后,躲在暗处观察几日,发现谢历城此人外强中干,对旁人的示好根本毫无抵抗力,登时便信心百倍的筹划着如何勾搭他,好由客人变成主人。
这夜,谢历城按照惯例去灵犀苑看了冯秋语,愈发觉得他与孟风眠的相处模式诡异。
两人时不时的亲昵行为,毫无违和感。
当真比亲亲亲姐妹还亲。
顺其自然又想到两人对自己的漠视,想着想着,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两人不会有磨镜之好吧。
……
揣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在进入青玉楼时,忽然听到一声极其暧昧的娇呼。
他这才蓦然想起家里来了个客人,一个和离的小寡妇。
寡妇?
娇啼?
两者串连成一线,直击他内心的道德防线。他本就满脑子旖想,浑身犹如点了一火,这会儿就跟中邪似,双脚不自觉的移到窗边,满脑子都是窥探欲。
窗内模糊剪影宛如妖媚一般,一举一动都展现了女性优美特征。
须臾后,声音变得极轻,若有似无的。
“哎哟……哎哟……”
谢历城被撩拨的呼吸都似着火一般,整张脸通红。
可他心里还有顾虑,没胆子破门而入,他担心孟今安誓死不从,若真如此,必定闹得人尽皆知,他日后在几个女人面前如何抬头做人?
更无脸面再去面对冯秋语。
“外头可有人?”声音娇软绵长,诱惑至极。
谢历城一惊,猛地朝后退一步,怎料一脚踩空,直接跌坐到地上。
他脑海此刻一片空白。
“可能帮帮我?”
谢历城最后一根防线被欲念冲破,踩着虚浮的步子推开门扉。
尽管屋外已被白雪覆盖,可孟今安只穿着薄衫坐在窗边软榻上揉着脚踝,她妆容精致,一挑眉一眯眼都格外惑人。
那件浅紫色的薄衫恰到好处的遮蔽了重点部位,愈发让谢历城血脉泵张。
“我扭到脚了,妹夫可否帮帮我……”
……
此后,青玉楼成了谢历城纸醉金迷的逍遥之所。
柳漪洛遭遇冷落的第一夜,便觉得不寻常。
第二夜特意守在屋子内,窥见谢历城跨进月洞门后,拐去了孟今安住的屋子。
看到这一幕柳漪洛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进谢家后,她便一直将自己伪装得逆来顺受,极为乖巧,可这一刻,她感觉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所有的憋屈在身体内迅速发酵,几乎将她炸裂。憋着吐血的冲动,敲开了孟风眠的房门。
静姝原本守在侧房,等候主子吩咐,没想到柳漪洛直接越过她,很是无礼的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冯秋语,沉着一张脸,好似旁人欠了他银子。
柳漪洛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原本泼天的愤懑情绪此刻降了一大半。
“夫人……夫人……可入睡了?”
“何事?”冯秋语语气十分生硬。
柳漪洛蹙眉不愿与他说,僵持之下,孟风眠的声音响起,“进来说话。”
如同绕梁余音,让她整个人都松快了些。
屋子里的灯亮起,孟风眠套上大氅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没有多余的妆点,倒是显得格外的娇俏伶人。
柳漪洛也不顾得委婉,直言道,“夫人可清楚孟夫人进谢家的目的?”
她的回答若是肯定的,柳漪洛只会败兴而归,由谢历城身上下手,找回自己的主场。
“你可是察觉到什么?”孟风眠自然是清楚的,却还是佯装懵懂。
“孟夫人如今在后院与谢郎厮混,孟夫人可是夫人领进门的,还是夫人堂姐,奴婢担心有损夫人名誉,前来告知。”
“叫上唐姨娘和婆母,一同过去看看。”说罢,她朝屋外走去,冷风缭乱她鬓角的发丝。“眉香,掌灯。”
她的步伐并不快,每一步却是铿锵有力。
刚跨入青玉楼的门槛,唐青葵便跟了上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的样子。
隔着门窗,依然能听清屋子里的淫词艳语。
一行人暗暗咋舌,面上确不显山露水的,极为平淡。
唯独,柳漪洛极力掩饰内心的难堪。
吴氏姗姗来迟,一见这阵仗,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亲儿的面子。
“男人三妻四妾稀疏平常,这般阵仗是要造反吗?”
孟风眠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反而像个路见不平的旁观者,“媳妇不敢,媳妇自知人微言轻,只是想让婆母做个鉴证,也好平息各位姐妹的怒火。”
吴氏眼含精芒的扫视一圈,见唐氏和柳氏均在回避她的眼神,面色一松,“莫要胡闹,回去歇息吧。”
唐青葵闻言,登时不乐意了。
“婆母,那孟堂姐可是个寡妇,若是谢郎鬼迷心窍想要抬她进门,妾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奴婢从前虽然只是个唱小曲的,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黄家大闺女,妾进门时老夫人百般不情愿,奴婢不敢质疑,怎到了孟堂姐这儿,老夫人却选择视而不见?难不成从前的家规门风,都不作数了?”柳漪洛更为咄咄逼人,可软化她语气和态度的是眼角落下的泪珠子。
这一哭,没人比她更委屈。
“你是在指责我不公允?”吴氏一瞪眼,音调也拔高了许多。
屋子里的早已沉溺其中,仿佛与世隔绝听不到外界半点声响。
“奴婢怎敢,奴婢不忍心老夫人辛苦筑建的一切,因为一个弃妇而毁于一旦。”她低泣着,摆出的真诚面孔却有两分大义凛然的味道。
“你呢?”吴氏将矛头指向孟风眠,“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识人不清引火烧身,你该如何赎罪?”
“媳妇惶恐,堂姐在拜见婆母时,赠给婆母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随后便让媳妇安排她住进此处,婆母可是忘了?”孟风眠一改往日温顺模样,言语间让吴氏很是难堪。
“此言有失偏颇,姓孟的寡妇可是你亲堂姐,我若不给你几分颜面,旁人还不知如何笑话你。”她乜孟风眠一眼,又说,“早知你们孟家姑娘是这幅德行,我如何也不会让孟寡妇进门的。”
孟风眠从容道,“婆母将翡翠镯子归还,我便可以将堂姐请出去,日后她与谢家再无瓜葛,我与堂姐本不相熟,听她身世凄苦,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她做出如此有违常伦之事,日后我也会与其断绝往来,绝不再落人口实。”
吴氏只听到她打那对镯子的主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进了她的口袋,断没有还回去道理。
“闹出这等丑事来,只当是给我谢家的贴补了,她既是你堂姐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要辱没我城儿。”吴氏态度昭然若揭,想要谢历城出丑门儿没有,倘若她们想要个交代,那边只能拿孟今安开刀。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深怕迟一步便被孟风眠堵着要回手镯。
唐青葵和柳漪洛自然没有意见,一阵寒风从孟风眠身侧刮过,房门被唐青葵踹开。
“不要脸的浪蹄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胆敢勾搭我男人,你是不要命了吗?”唐青葵的说气话来掷地有声、中气十足。
看着忽然闯进来的人,正欢腾的两人蒙了。
直到孟今安被重重摔在地上,头发被人扯成渔网,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抓起一旁的粗布裹在身上。
“你个黑心肝的寡妇,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她将孟今安按在地上,往外头拖行。
柳漪洛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旁的袍子披在他身上,语气温柔,态度温软,“谢郎当心着凉。”
谢历城的难堪尚未被抚平,看着被拖出去衣不蔽体的孟今安,他也于心不忍,正想要劝说时,柳漪洛给他斟了一杯温水。
“谢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难免会受人蒙蔽诱惑,那是孟寡妇的错,谢郎莫要觉得挫败。”
柳漪洛的贴心大度,激起谢历城的愧疚感,当下恨不得搂着人好生疼惜一番。
见他神色窘迫,柳漪洛很是贴心,“我送谢郎回去歇息。”
谢历城不愿在看这出闹剧,便遂了她意。
走出房间时,一道惊雷劈过,他看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心口一窒,滴水成冰。
“语儿。”
冯秋语只当没听到,连记正眼也不愿意给他。
谢历城脸色惨白一片,悔不当初。
“谢郎救我。”孟今安猛地朝前一扑,抓住谢历城的袍角,她努力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脸上几条指甲印给她增加几分狰狞感。
谢历城心思纷乱,想到冯秋语在场,自己不能落了气势,便伸腿对着孟今安猛地一踹,当场将她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