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染也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只记得自己飞身上了天,运起全身灵力,像一颗小炮仗似的,浑身冒着强光就朝血魔兽飞了过去。
她看见那巨大的怪兽扭回了头,朝她张开了深渊巨口,然而黑黢黢的双眼里又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一时间,陆庐舟和陆轻璃的声音接连在身后响起,但无奈云染染的速度太快,她连回头再看他们一眼都没有时间,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红光大亮,继而便陷入了昏迷。
昏迷之前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直在下坠下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将那血魔兽消灭,身体已经不听她的使唤了,云染染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出现,云染染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潺潺流水和鸟语之声。
她闭着眼,意识还很沉,但心里仍在疑惑。
难道她自己没有与血魔兽同归于尽,是又穿越了?
不会。
她立时否认,明明自己已按陆庐舟与陆轻璃所说,唤出了全身的灵力,使用出净化之术全力攻向血魔兽,应是一定会与血魔兽一同神魂尽散的。
可为什么她似乎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身上有些累有些痛,但仍有触觉,眼前虽然黑黑的,可仿佛下一个瞬间,她便能睁开。
这么想着,云染染试着眼皮用了点儿力,蓦地睁了开,眼前一片亮堂的阳光。
她立即又眯起眼睛,缓了好久好久,直到找回知觉抬手将那阳光挡了一挡,这才慢慢习惯起来。
手指横在眼前,云染染微微起身,透过那明亮而充满暖意的阳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放下手来。
那人离得不远,一身粗麻布的灰衣蹲在远处的溪水边正不知在洗着什么,又垂又亮的黑发全部散在身后,但从背影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就着溪水洗手中的东西洗得非常认真,于是云染染又警惕地朝四周望去。
她果然没死,她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处山涧附近,这山头应离得血魔兽很远很远,丝毫没有被魔气腐蚀和侵害的痕迹,依旧是茂林修竹,鸟语花香。
溪水潺潺流过,甚至有仙灵环绕在林间,云染染觉得这里的气息很是熟悉,却一时辨认不出来这地方。
直到那男人洗完了东西,猛然站起身回过头,云染染惊得叫了出来。
“陆安!”
陆安明显也是一愣,他没想到云染染醒得这样快,还未反应过来,云染染便像一只离弦的箭,直直地扎入了他的怀中。
云染染紧紧抱住陆安,粗布麻衣有些扎脸,但那种踏实温暖的感觉让她十分舒适。
“陆安!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了呜呜……”
她没忍得住,搂紧陆安的腰,脸扎在他怀里就放声大哭起来。
可预想之中的那个更紧的怀抱却没有到来,云染染还未哭得片刻,却被一股力握着肩臂推了开。
云染染木讷地瞪眼看着陆安,眼泪还将她的睫毛糊在了一起。
“陆安?”
她以为陆安还被奉天控制着没有摆脱,可仔细望去,陆安眼里并不是上次大战时的那种空洞和冷漠,他的眸中有感情、有思绪,却……还是没有她。
陆安的表情也不冷漠,但却平平淡淡,似乎,他二人很是陌生。
再仔细看陆安的这一身装扮,他没穿素来偏爱的黑衣,一身粗布麻衣也是他从前看都不看的料子,他有些骄矜,哪儿受得了这个?
而他的头发也变了,从前不论是在落云门还是在魔道,陆安总是将一头黑发都束成了个马尾牢牢绑在脑后,走起路来马尾飘逸神采飞扬的,颇有少年意气,可现在他的头发全然散在了脑后,额上用麻绳做了条抹额缠着,额发与鬓发随意地飘散在面前,倒显得沧桑极了。
云染染心底的恐惧又被放大,她反手握住陆安的手臂,急急地问:“陆安?你怎么了?我是染染啊,你不认得了?”
她想是不是她解封后面容有了变化,所以恢复神智后的陆安也一时没认出她来,可她自己立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就是陆安现在变了模样,她也照样认了出来,没道理陆安认不出她。
除非,陆安是将她忘了?或者故意不认她?
云染染眉毛拧在了一块儿,陆安将她的手也推了开,却依旧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你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云染染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她愣愣地看着陆安将她的手推开,目光一扫,却发现了陆安手中攥着的一块素帕。
那是他刚刚就在洗的东西,那是云染染绣了红兔子的帕子!
云染染伸手就要去夺,但陆安还是快了一步将帕子收进了衣袖中。
云染染指着陆安的手,底气十足地说:“是我给你的帕子!你就是陆安是不是!你也没失忆没被控制!”
陆安的眸中闪过一丝局促,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和疏离的眼神。
“你说话呀!”
“……”
陆安还是不吭声。
云染染气绝,她不知道陆安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认得她也没被控制,还什么话也不说装深沉!
她一时急得要跳脚,抬眸却还是对上了陆安平平淡淡的神情,气得云染染挥手就给了陆安一拳。
拳头砸在了陆安的胸前,粗布麻衣倒是裹得扎实,想来陆安根本不会觉得痛。云染染忍着拳头上的痛,皱着眉瞪了陆安一眼便转头跑回了刚刚躺着的原处。
云染染四下扫了一圈这山涧附近,看到陆安后她便记了起来,这里是陆安给挽月立坟冢的小山头,是在魔道。
虽然血魔兽从归墟出来最先祸害的就是魔道三山四海,可如今一看,这山头还是幸免了,只是她明显察觉到这山里的仙灵颇不稳定,那潺潺流水和郁郁的草木虽看起来很是恬静,但仔细一感觉,却总觉得有些虚幻。
但她现在可没那个心情去管这些,云染染走了回去,她瞧见地上她之前躺着的地方其实是扑了件麻衣的,男子的款式,应是陆安穿的,而麻衣旁边不远处是一个被熄了的火堆,火堆侧面的大片树叶上还放了几颗青黄青黄的果子。
云染染心下明了,她十有八九便是被陆安从血魔兽口中救下,然后又带回了魔道这个山头。
也不知她昏迷了几日,但这几日定是陆安好好地在照顾她,知道她怕脏,就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垫着,知道她怕冷,又在旁边生了火,那青黄果子应该也只准备给她吃的,还有洗那帕子,多半也是为了给她擦脸擦手……
明明陆安做这些都是在照顾她惦记她,可云染染却越看越气。
她一屁股坐在那麻衣上,回眸狠狠瞪了还杵在溪边的陆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