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静涵话刚出口的第三日就收到了任梅兰的拜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姑娘是忍了许久,等不得再长的时间了。
她将拜帖递给阿秀收起来,理了理发丝,问道:“前几日我让你们收拾的客房,可打扫出来了?”
“回姑娘的话,昨日便已经准备齐全,眼下刚过午时,奴婢这就去吩咐将备好的床褥拿出来晒晒,晚上便能住下来。”
阿珠做事向来稳妥,蔡静涵点点头,让她推着自己去院门口等任梅兰。
只是这人还没等到,倒是迎来了元修竹。
“姑娘这是要外出?”
元修竹手里提着食盒,从廊道中走来。
蔡静涵这才想起,现在是喝药的时辰了。
阿珠接过食盒,又让下人去屋里拿蜜饯出来,这才小心打开拿出里面温热的药碗递给自家姑娘。
“我有一好友要来做客几日,这不,就在院门口等她呢。”蔡静涵客气回应,随后抬起药碗,眉头微皱,小口饮尽。
阿珠连忙接过药碗,递上蜜饯。
“如此元某就不多做打扰,先行告辞。”元修竹身为一个外男,自是不好多与女子多接触,当然,每日来见蔡静涵也只是医者的职责所在。
“咦,这是谁家的公子?”任梅兰悄悄走到元修竹身后不远处,探出头笑着打量这两个人。
蔡静涵无奈地笑着说:“这位就是神医的弟子,元修竹,元公子……”
“阿珠,把任姑娘带来的东西安置下去。”
蔡静涵拉了拉任梅兰的衣袖,笑着介绍说:“这位是建威将军府的三姑娘。”
“元公子。”任梅兰俯身作揖。
“任姑娘……既然姑娘有客,元某就先行告辞了。”
任梅兰看着元修竹,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过头,言语中尽是调笑:“哎呀呀呀,家里有着这么一个美男子,竟然还和我说见不到什么人,我看呐,整个京都估计只有太子殿下比他长得俊俏了。”
“哦,那你说我这时不时地就能见到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被元公子勾了魂呢?”蔡静涵放任任梅兰推她进院子,开玩笑道。
“那不一样啊,太子殿下虽然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可日后定当是佳丽三千,我爹娘可说了,就我这性子,若是成了妃子,定然活不过几天。”
“你呀。”蔡静涵转过身子,捏了捏任梅兰的手,没有说太子殿下并不想设立三宫六院的事情,毕竟这件事谁也说不准。
她只是笑着摇摇头,瞪了眼任梅兰,不赞同地说:“在外说话可要长点心,莫要再胡说,当心隔墙有耳。”
“嘿嘿,这不是就在你面前说过嘛。”
两人没说几句,听闻消息的乔氏匆匆赶来,牵着任梅兰的手,又说了好些话。
毕竟自家闺女的婚事眼下是不急,治病的事她也插不上手,这不闲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件事可以操心了。
只是可怜了任梅兰,没想到躲过了自家母亲的骚扰,这又面临着一位长辈殷切的关心。
她一边乖巧应对乔氏的问题,一边偷偷给蔡静涵“暗送秋波”。
只可惜蔡静涵看热闹看得正兴起,一时半会还不打算插手。
终于等到下人们收拾好东西,前来回禀情况,蔡静涵这才出声解救任梅兰于水火之中。
“娘,我先带她去房里看看,等用过晚膳再让她陪您好好聊聊。”
“好好好。”乔氏满面春风,口中还嘱咐着:“要是缺什么东西尽管从库房里取,梅兰啊,等回头再给你介绍好人家。”
任梅兰乖巧应声,直到乔氏走出院门她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了下来,唉声叹气道:“看样子,你这儿也不是个安稳地了。”
“你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
虽说太师夫人很是热心肠地替任梅兰张罗相亲的事儿,可到底还是比她娘亲手段温和。
任梅兰安心在这里住了五六天,这才被她娘揪着耳朵给拎了回去。
只不过,不知为何,过了将近半旬的时间,蔡静涵竟收到任梅兰的信笺,这还不是让她惊讶的,令人惊讶的是,信里面竟然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
再多,也就没有说了。
蔡静涵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喝到她的喜酒,不曾想先等来的,竟然是贤王的倒台。
直到她听闻贤王自请离京,才察觉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家爹爹和太子已经解决了这一心腹大患。
而朝中因为少了一位处理政事的王爷,再加上皇上也有意下放权力,太子殿下早已忙得脚不沾地,只是忙里偷闲写了封信托他的贴身小厮弘盛送来。
信里详细说明了最近朝堂之中发生的事情。
原来,前段时间太子说得小事情,只是这次贤王下马的前奏。
那时的皇上自觉身体大不如以前,便寻太医为他诊治,幸而当时太医院的人未全被贤王收买,竟然查出了皇上体内存在不少毒素,乍看之下可能无碍,可若日积月累那便是要人性命。
皇上大惊之下,力压此事,暗自派心腹彻查。
自那日起,皇上接触过的吃食、用品都要经过秘密地严格搜查。
最后在太医的诊断下,发现皇上每日夜间所用的一碗鸡蛋羹,竟是被下了毒!
追随着这条线索,皇上追查到御膳房,又从御膳房查到了光禄寺少卿的头上。
得知一小官竟然胆敢谋害当朝皇上,办案之人立刻将其绳之于法。
又用严刑拷打,问出了他人,导致当时一批官员的下马。
信上还说,其实那次皇上已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贤王,可皇上只是对其敲打一番,未曾处分。
至于这次贤王自请离京一事,太子并未多言,只说贤王惹怒龙颜后被侍卫驱逐出宫,隔日便在朝堂递上奏折自请离京。
而皇上看都没看,直接准奏。
蔡静涵将信上内容又看了几遍,努力忽视信中结尾处的一句话。
“待本宫解决手中事物,再去讨要本宫的东西。”
虽然知道太子说得东西只是几罐梅花,可她不知为何心中麻麻的,颇不是滋味。
蔡静涵让阿珠燃了火盆,将信笺一一焚烧。
毕竟是太子的亲笔信,更何况信中提及皇室辛密,自是留不得。
火光舔舐着白纸黑字,倒映在蔡静涵古井无波的双眸中,平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
光禄寺少卿啊……他们家出事时,蔡静涵可是趁势踩了一脚呢。
比如发配边疆狱卒给他们一家烫烙印时,那位庶女可是遭了不少罪,倒是那位嫡长女……
她在光禄寺少卿入狱时,早早地写了信给蔡静涵,表达了一番不愿与父亲同流合污之意,还附上了不少信笺。
光禄寺少卿与贤王手下密谋的信笺。
据说这位光禄寺少卿本是想要留下贤王的把柄,日后好升个官职,只可惜啊,升官是没等到,白白迎来牢狱之灾。
而这些信笺,当时被蔡静涵悉数转交给了她家的太师爹爹。
为了回报这位嫡长女,在蔡静涵的运作下,她的身上只有一个假的、可以洗去烙印,待她远离京都,便可恢复自由身。
又想起前段时日,宫人来报说苏嫔无法孕育子嗣一事,已在后宫之中传开。
皇上稍稍安抚后又忙于政事,无暇顾及。
如今她虽未被打入冷宫,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冷宫的待遇。
“姑娘小心手。”
阿珠赶紧将火盆熄灭,免得火焰烫到一直悬在火盆上那双手。
阿珠不知自家主子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但也不会询问,只是找了个话头唤回蔡静涵的注意力:“姑娘莫要多想,您呀,只要无忧无虑地养伤便好……对了,再过几日姑娘可就要试着下地行走了,到时可不准喊累。”
蔡静涵眨了眨双眼视线挪到双腿。
是了,昨日宗神医前来复查,说是身体恢复得不错,回头改了药方,她再服用几日便可以开始练习走路了。
“不会的。”
蔡静涵轻声应着。
她这双腿,可是被很多人惦记着。
就算是她已经放弃了,但是为了乔氏和太师还有……太子殿下他们做出的努力,她依旧会认真配合宗神医的吩咐。
瞧着主子神色低落,阿珠便想着还有什么事可以说。
这一想,还真先到了。
“对了,近来倒是不曾见过元公子了,每次送药的都是富月……听富月说,元公子独自一人最近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蔡静涵只是回了句:“元公子是太师府的上宾,莫要打探他的行踪。”
而她刚刚在太子的信笺中倒是看到了元修竹的名字。
当今皇上中毒颇深,太医院也只能开出个调理之法,不能完全根治。
听闻京中有神医的踪迹,便派太子来请。
只是宗神医不知以何缘由婉拒了皇上的召见,只派了元修竹进宫诊治。
皇上虽是不高兴,但也未曾处罚。
幸而元修竹医术了得,开出的药方也得到了太医院的认可。
是以,最近一段时日,他应当是进宫为皇上调养身体去了。
蔡静涵听着院门竹林中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这才惊觉,她来到这里……将近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