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油油的小麦苗孤零零地立在土壤中,蔡静涵独身一人躺在椅子上,一人一植相伴着在院中晒太阳。
微风摇动着小麦苗幼嫩的枝干,吹起了椅上姑娘的发丝。
“哎……”躲在暗处的伍洋看着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唉声叹气,一声又一声,吵得闭眼小憩的何三睡不着觉。
“咋的,你难不成以为,就你这癞蛤蟆还能吃到天鹅肉?”何三咧着嘴嘲笑道。
“能够见到天下第一美人,让我现在去死也没关系,可我怎么就把这尊大佛给绑回来了呢。”
伍洋单手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当时是哪个小子接的悬赏令,他怎么都没和我说过我们要绑的姑娘这么好看?”
何三一听这话忽然从树干上坐起,他眉头一皱,沉声道:“我记得是谢永丰那小子……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小子在老大回来那天,说有事出远门一趟,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也没回来。”
这话让伍洋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当初确实是谢永丰接的任务,后来探路查人他都是自告奋勇,而他们其他人则是根据那小子反馈回来的信息布局绑人。
“这件事老大知道吗?”伍洋抹了把脸,心里感觉要完。
看到何三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伍洋深知,他们估计是真的被坑了。
伍洋留下何三一人继续看守,他飞奔到下山的路口去等温瑜。
以往这个时候温瑜都会从山下采购一批东西回来,而眼下正是回来的时候。
伍洋一看到他家老大,原本一腔的怒火瞬间熄灭,怂得站在原地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什么事?”温瑜上下打量着扭扭捏捏的伍洋,心中很是嫌弃。
“大哥,你还记得谢永丰那小子吗?”
温瑜眯着眼想了想,在某个记忆角落想起了谢永丰是谁:“不就是半年前你捡回来的落魄少爷么,怎么了?”
“当时就是他跟我说得那张悬赏令内容,后来绑人也是他去做得探子……”
伍洋的话说到这里,温瑜仿佛已经明白接下来故事的发展了。
“走,去他屋子里看看。”
——
用篱笆围起来的院落中,墙角菜地种得植物每日由邻里的浇灌,并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开而枯萎,推开大门,伍洋从腰带间拿出一根铁丝就开始撬锁。
房门被轻松推开,阳光照进了昏暗的屋子,放眼望去屋里凌乱的摆设告知着进屋的人,房主人在离开时的匆乱。
伍洋不死心地跑到屋里翻看,直到将各个角落都翻找一遍后才无奈地承认现实:“屋里平日放银子的盒子不见了,稍微贵重一些的物品也没了。”
温瑜眼角上挑,周深压抑的气息肆意地释放:“知道错了?”
伍洋垂下头,双膝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忏悔道:“是我识人不清,当时如果听大哥你的话不跟你对着干,也不会酿成如今的大错。”
“伍洋……你错不在此,养一只白眼狼倒也没什么,但错就错在你对他人的言论没有经过亲身调查,只言片语就能将你忽悠得团团转,不仅给自己惹来大祸,还给山上的居民带来灭顶之灾。”
“你从未想过一时之失造成的后果,只因以往一切都有我为你们做好了谋划……”温瑜倚在门框,看着隔壁家的奶娃娃笑呵呵地冲他伸手。
“起来吧,先把这件事解决再说其他的事。”
温瑜伸手把伍洋拽了起来,弯下腰亲自弹去伍洋双膝上的灰尘。
“要不然我去求公主放过我们好不好,公主人看起来那么温和,一定不会怪罪于我们的!”
听到伍洋一时冲动的话语,温瑜心中只是恨铁不成钢,方才说得话转眼这小子就给忘了。
“我刚刚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更何况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落到这般落魄的田地是谁的手笔,是你!不……”温瑜声音一顿,轻声嗤笑,像是在嘲讽伍洋,更像在嘲讽他自己:“是我们!”
“最近村里人已经一家一家在撤离了,只希望朝廷能来得迟一些。”
温瑜和符婶早已说好了借口,只说朝廷近期准备大规模对山匪进行清剿,为了防止他们这里被查到先转移地方,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伍洋闷声不说话,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
夜里烛光摇曳,幽竹院中萤火上下翻飞,这是蔡静涵从未见过的美景。
美景当前,夏风拂面,身旁还有苏小胖送来的一株小麦苗,如此美好的意境,丝毫没有因为她面前跪着的七尺男儿而减损半分惬意。
伍洋已经跪在院门整整一个时辰,他的心中没有怨气,只要眼前这位公主能够答应他的请求,便是让他跪到天明也心甘情愿。
夜风微凉,此时早已过了蔡静涵平日休息的时辰,她冷眼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说道:“你可知……这……这件事,我是……是完全被迫的,真是当……当了受害者,还要……还要为你们……你们这群罪人考虑……可笑吗?”
伍洋俯身磕头行礼,嗓子沙哑:“是我们的错,可我们难道不想过太平的日子吗,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那只知享乐昏庸无道的父王,你们这群皇室大臣家的子女除去日日挥霍享乐,可曾想过三年前闹饥荒时朝中大臣的不作为,可曾想过边关战乱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黑夜遮掩了壮汉泛红的双目和快速划过脸颊的一滴泪水,条条控诉依旧没有结束:“苏小胖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把一株小麦苗当成宝贝,还不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差点死在那场饥荒。
我们这么多年来虽然当山匪,却从未伤害过周边百姓,每次劫得都是那些品性不端的富商或者大臣的赃款!”
“原来你……你们是山匪啊。”蔡静涵不在意地说,像是山匪这个词比饥荒战乱更加吸引她的注意力。
伍洋瞪大双眼,他本以为静和公主这么宝贝这株小麦苗,定然是个温柔的人……
难道他又一次信错人了吗?
阵阵寒意从双膝间传来,瞬间遍布全身,阴暗的心花在怨气中、在黑暗下疯狂生长。
“我……我去收……收拾东西,现在……现在就走吗?”
蔡静涵站起身,萤火虫在她面前飞过,莹莹火光点亮她的面容,温柔如水仿若人间仙子。
——
蔡静涵双眼被蒙住,她背着一个小包袱坐在马上,双手紧紧地搂着马脖子,包袱里是她自己的衣裳。
马下的伍洋牵着马匹行走在山间小路,只要将公主送出寨子他们就安全了,没人会知道是他们掳走的公主,只要公主什么都不说就什么事都没有。
黑暗中他兴奋异常,郁结在心中的烦恼终于要在今天结束了。
蔡静涵丝毫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只是安稳地趴在马背上,听着马蹄踏踏的声音和林间虫鸣,心情平静。
这一路很顺利,伍洋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赶了一夜的路终于赶在天际泛白时,将人带到了附近的县城。
“我们到了。”
蔡静涵苍白着脸解下眼睛上的布带,撑着伍洋的胳膊下了马。
她看着简陋的县城大门,从容地从怀中拿出面纱遮挡住绝世的容颜。
伍洋再次双膝跪地,沉声逼迫道:“还望公主信守诺言,保我们一群人的性命。”
蔡静涵只是看着刚刚打开的城门,抬脚向城门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记得替我养好那株麦苗。”
仿佛在她的心里山寨上众人的生死,远没有那一株麦苗重要。
星星散散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对着跪在路边的男人指指点点,而蔡静涵早已进城用伍洋给的散银住进一家客栈。
她叫了热水,洗漱后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五脏庙咕咕作响。
普通客房的隔音并不好,走廊中谈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蔡静涵的双耳,想再睡会也是没了这个机会。
“唉,你有没有看到城门口告示板上贴着的告示?”
“啊,你是不是想说静和公主的事,那个我当然知道了,真是可惜了,我们成国的第一美人竟然得了急病去世,果然是自古以来美人命短呐。”门外几人长吁短叹,甚至有人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
短命美人听了个大概,倒也清楚她自己现在是处于一个什么情况。
——
原身本是成国一位不受宠的结巴公主,在十岁之前她与母妃住在宫中最偏僻的一个宫殿,吃着宫人的残羹冷炙。
直到十岁那年,原身挨不住饿偷偷跑到殿外想要找些东西吃,没曾想冲撞了圣驾,当时原身虽未完全张开,但已是不俗的美人胚子。
至于明王,他确实担得起昏庸无道一词,整日吃喝玩乐少理政事,一心靠着公主和亲勉强维系着与周边大国的和谐。
原身的模样在他的眼里当真是堪比珍宝,明王也不管原身说话结巴,立刻吩咐总管要好生待着,日后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前段时间,原身的母妃重病身亡,原身为完成母妃的遗愿,带着母妃的骨灰准备回金陵的外公家,将骨灰安葬在那里。
可谁成想,眼看着就要到金陵,却在半路被人掳走……
蔡静涵低头轻笑,眼下还不是她设想的最糟糕的一种情况——为保皇室的名誉,找到她……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