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探着脖子向里间张望,可惜却被屏风挡住了视线。
没有一盏茶的功夫,蔡静涵怀中抱着一样东西从屋里出来。
“这么多都是要给我的吗?”
温瑜挑着眉,心中很是好奇这所谓的奖赏会是什么。
“不……”
蔡静涵将东西往背后一系,又去抱住温瑜带来的食盒。
她做完这一切后站在少年的面前,说:“我们……走。”
温瑜内心有些忐忑和激动:“走?”
难不成真得像他心里想得那样?
“你是说离开太守府,再也不回来?”
蔡静涵笑着点点头,人她也打了,这再不走难不成真得要等人家把她当妖孽抓起来不成。
可温瑜他才不在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鬼知道他等这天等了多久。
“就是这里,夫人!”
院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嘈杂的声音,温瑜下意识地看了眼冷静的蔡静涵。
蔡静涵歪着头笑得很无辜。
温瑜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横抱起蔡静涵从容地走到院中。
吱呀——
院门被粗暴地踹开,四姑娘尖锐的嗓音立刻响起:“娘,明日您定要请道观里的大师前来,女儿跟您说,那人……”
蔡静涵听到这里再也听不见院中的声音,耳边只有夜风呼啸和那人心跳的声音,眼前是少年带笑的面容。
温瑜目视前方,飞快地在房屋间跳跃,空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
两人连夜出了城,而金陵城似乎并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开有一丝的异样,甚至没有翻起一点水花。
因为太守府的人早已统一了口径……
蔡静涵离开后一刻钟,太守府,书房灯火通明,守卫在院门口的两名仆人僵直着身子,目光躲闪,试图忽略书房中的动静。
“啪!”
这已经是不知道今晚摔碎的第几件瓷器,太守府的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不说话,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阴森异常。
书桌前是他得意的大儿子,如今的金陵太守,不过此刻的太守大人可没了官场上的倨傲和文人气质。
他横眉立目,双脚在地上来回走动,双手握拳。
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地上还跪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四姑娘。
太守大发雷霆,呵斥道:“我是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要去偏院,不要去招惹那位……公主!”
“可你呢!”
他双目赤红,终是按捺不下心中的暴躁,半蹲在地上一把掐住女孩白细的颈脖。
“我的好女儿,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
四姑娘惊恐地睁大双眼,窒息感、无力感让她第一次如此的接近死亡,她双手紧紧地抓住昔日慈爱的父亲大人,细而尖的指甲在那粗糙的手背划出道道血痕。
“够了。”
年过半百的老爷子终于开口说了话,只是毫无感情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插入四姑娘的心脏。
“这孩子还有些用处,留她一命吧。”
太守冷哼一声,松手的同时将人重重地推向一边。
凄惨地叫声突然响起,太守以为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又要作妖,正要开口骂人,却被眼前的一幕刺得眼睛疼。
长长的红色血带从四姑娘的手掌蔓延至肩头,甚至右脸也被地上锋利的瓷片划出多条伤口。
“赶紧叫大夫!记得不要声张。”
老爷子这时才表现出一丝的紧张,太守得了吩咐立刻唤来下人去喊府中的大夫,又命人将四姑娘送回了闺房。
一系列的事情安排下来,太守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白了许多。
“父亲,公主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即便现在他身为太守,可每每遇到重要的事情,他都要去请示父亲的意见。
“不过是一个被放弃的公主而已,当今圣上无情无义,又怎会在意一颗棋子。”
老爷子摸着山羊胡,老神在在。
“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就看我们怎么做了。”
太守一听立刻上前为老爷子添茶,弓着身子虚心听训。
“若是我们连夜关城门在城中搜人,这便是大事,其结果有二,一则找到公主转危为安,二则惊动皇上,公主也没找到,这便是祸事。”
太守轻声问:“那又如何化大为小呢?”
老爷子轻轻拍了一下太守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他这大儿子不是聪慧过人,只能勉强守成罢了,可谁让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子。
“不找,便无事。”
老爷子继续说:“找个身形一致的,每日让她蒙着面纱,然后赶紧物色人家嫁出去,不仅不用找公主,而且还能完成圣上交代的差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这就着人去办。”
可他行至门口,突然见到方才去找大夫的下人急匆匆地来报。
“老爷,不好了,大夫刚刚给四姑娘初步诊断,说是脸部伤口过深,就算痊愈也会留下疤痕。”
“废物!”
太守方才的好心情立刻被冷水浇灭,他一巴掌打在下人的脸上,红肿的手印瞬间升起。
“父亲!”
太守转身就要寻求老爷子的救助,而老爷子也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皱着眉头训诫道:“慌什么慌!”
“先把那件事布置好,不就是脸毁了,我们太守府能养出一个金陵第一美人,那就能养出第二个!”
“是!”
——
而这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蔡静涵并不知道,温瑜收到消息后也没有将这些令人心烦的事情说与她听。
正如温瑜之前说得那般,他带着蔡静涵回到寨子后,便忙得成天见不着人影。
蔡静涵依旧住在幽竹院中,每日都有符婶和一众小萝卜头同她说话,倒也不寂寞。
只不过,她有些担心温瑜是不是又去做什么打劫的事情去了。
然而温瑜他们做事向来隐秘,村子里留下的人也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蔡静涵只能偶尔从符婶的口中套出点风声出来。
“孩子啊,你只要知道阿瑜那小子现在忙得事情,都是为了你俩以后着想就行了。”
蔡静涵听了这话就知道,那人定然是不打算再做山匪了。
左右她也问不出什么道道,蔡静涵便安心照料起那株已经变黄了的小麦,原本直挺的麦秆被颗粒丰满的麦穗坠弯了腰,听苏小胖说大约再过半个月这麦子就算长成了。
等到麦子熟了,苏小胖带着一众萝卜头来收这株独苗苗,也是在这天,蔡静涵终于见到了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少年。
只是他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熟人。
“我就知道温小弟定然与姑娘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自诗会一别,许久未见过姑娘了,那日说好的赔礼如今也是白某食言了,日后定将补上。”
蔡静涵眯着眼,脸上带着温和而客气的笑容。
她当真是没想道温瑜会和白家的两位公子扯上关系。
“白大哥和白弟先同伍洋去暂住的地方歇息吧,我们先走一步。”
温瑜原本倒没想什么,可眼下瞧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和合作伙伴“眉来眼去”,心中莫名地酸楚。
他当着众人的面大掌包裹住蔡靖涵的小手,牵着人就往院子里走。
一群小崽子被他给哄了出去,他又将院门毫不留情地关上,隔绝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看样子温小弟与这位姑娘的关系不浅呐。”
白家大公子轻笑打趣。
——
院门一关,原本还冷着脸的温瑜立刻化身粘人精抱着蔡静涵不撒手,哼哼唧唧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结果你看到我一句话都没说,竟然冲着白大哥……不,应该是冲着那个小白脸笑得那么甜,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温瑜将头埋在蔡静涵的颈肩,声音无比怨念。
“你……在想些什……什么乱七八……八遭的事情。”
蔡静涵任由粘人精缠着自己,伸手拍了拍少年宽阔的背,轻轻安抚。
“我好奇,为……为什么你……你会和他们在……在一起?”
“有些事情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温瑜闷声含糊答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温瑜突然抱紧蔡静涵,低声问道:“如果你父皇被推翻了,你会伤心吗?”
聪明如蔡静涵,温瑜这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这群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些什么事。
“不……”
蔡静涵摸着少年柔顺的头发,心中有些担心。
虽然明王不仁,但到底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
他是一个十分惜命的人,因此早在登基之时便已牢牢掌控整个国家的兵权,若是贸然起义谁胜谁负,当真说不准。
温瑜蹭了蹭蔡静涵的面颊,他心爱的姑娘是聪明的:“你猜到了吧。”
“嗯,放……放心。”蔡静涵推了推温瑜,看到少年忐忑的神色,她双手敷上少年的面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国家……该……该换人了。”
温瑜曾设想过蔡静涵不会反对,但现实来临时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果然没有爱错人。
“就是以后的几年里可能要让你受苦了。”
蔡静涵正要摇头说无事,却被眼前人捧住脸。
她的目光落入了少年的星眸,她知道那眸中的点点星光是因她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