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他们一起走吗?”
温瑜将怀中的人儿抱了抱,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接下来的几个月应该很少能有这种安静的时候了,白景文已经同京都的游绍元成功搭上线,那两人已经在京都活动了许久,吸引了不少有才之人加入他们。
一切竟然比他们预料得还要顺利,真不知道是不是明王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以至于只要有人带头谋反就会一呼百应。
“我……想和……和你在一起。”蔡静涵抓着少年修长的手指,低声说着。
“可我知……知道,这样会让……让你担心,让你束……束手束脚,所以……我可以在……在这里等……等你吗?”
温瑜也想将眼前人随时随地放在眼皮底下才安心,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能够护她周全。
而蔡静涵的提议已经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少年轻吻着女孩的发顶,叹息道:“真希望你能够没有这么懂事。”
——
九月初一,天明媚如春,寨子安静异常。
寨民们已经全部撤离,除了蔡静涵和一心留下照看她的符婶。
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幽竹院中的竹子上,咕咕咕地叫着。
温瑜将手中刚刚夹好菜的白馍放在蔡静涵的碟碗中,这才擦了擦手起身去院中查看来信。
其实他知道这次来信的内容,京都局势已在白景文的掌控之中,剩下的祭祖时发兵,就是他的事情了。
信鸽乖乖地让来人取下它的信筒,随后便落在了房门前,歪着头看着坐在椅上的蔡静涵。
没一会一些馍屑出现在它的面前,白鸽蹦蹦跳跳地叨啄着。
“我要走了。”
温瑜将手中的信笺递于蔡静涵,信中催他赶紧出发,带着隐藏在青黛山附近的人马分头前往祭祖所在的泰山。
蔡静涵看完短短几句话,将纸条还给温瑜销毁,两人安静地吃了早膳。
尽管已经知道局势都在白景文和温瑜的掌控下,可接下来眼前这人要做得事情,可不是朝堂上耍耍嘴皮子……
而是要去刺杀当今皇上,并能从这次战役中全身而退。
成,则名垂千古;败,则……
“我会没事的,不,我们会成功的。”
温瑜粗糙的大掌扶在蔡静涵鼓动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他终于体会到苏大哥曾提起的不舍之情。
“我等你……等你功成归来,等你与……与我拜堂成亲。”
温瑜眉开眼笑,竭力掩饰着眼中的水光,弯下身轻轻将唇敷在满是馍渣的红唇上,许久不曾挪动。
房门前的鸽子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这两人。
——
当天晚上蔡静涵亲自动手替温瑜整理行囊,又从某个角落的柜子中拿出最近几个月偷偷绣的鞋垫和袜子放进包裹中。
温瑜见到厚厚一叠的绣品,错愕地问道:“你整日同我在一起,是如何做到背着我偷偷绣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每……每天晚上离开,我就会绣……绣一会,才……才歇息。”
温瑜抱住蔡静涵亲了亲她的脸颊,轻声道:“辛苦娘子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谁知这句话竟是让蔡静涵皱起了眉,她拿起一双袜子塞到温瑜的怀中,严肃道:“要用!不要……不要珍惜!”
温瑜讪讪地摸了摸鼻头,眼神看向了别处,没想到之前那件事还被记着呢。
他清了清嗓子,道:“用,明日我离开就穿上,放心吧。”
——
九月初二,寅时。
温瑜特意赶了个大早出发,他站在寨子门口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寨子里有他最重要的人,而他的身后是等待他命令的同伴。
“出发!”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从各个方向离开,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熟睡的小动物们,很快又消失不见。
像是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
蔡静涵醒来时便知道,那人已经出发了。
没有人会来敲门喊她起床锻炼,也没人会抱着她撒娇。
蔡静涵推开院门,四周寂静得仿佛真得是荒山野岭一般。
“丫头起来了?”正巧符婶拎着食盒过来,昨儿个她担心了一宿,如今也是强打精神起来做了早膳。
蔡静涵笑着点头,然后接过食盒将早膳摆上桌,同符婶一同用膳。
“你呀也别怕,那臭小子这么些年干过不少拼命的事儿,不也好好的活到现在了?”
符婶瞧着蔡静涵眼下的青黑,心中微微叹息,阿瑜这小子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捡到这么好的姑娘。
“他那小子可有主意了,当初我捡到他的时候脾气可坏了,当时明明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可村里十岁以下的男娃娃都被他打过一遍,那些打不过的,他就暗地里下黑手坑人家,当时村子里那是一个鸡飞狗跳呀。”
蔡静涵不觉地放下手中的粥碗,专注地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符婶,希望她再说点。
“当时我就觉着这小子皮……咳,有能耐得很,就把他和我家伍洋一同扔给了村里的一位武师师傅,没想到这两小子当真是争气。
每每我去接他俩都能听到武师夸他俩有天赋,说是再大些可以送到镇子里的武馆里学艺,或者等年纪够了去参军也不错,当时你符婶我在村里可是被人羡慕的存在!走到哪里都有人夸我家那俩小子。”
符婶喝了口粥润了润嗓子,准备接着说,可是她激动的神色一顿,神色落寞,轻声道:“可惜在他们十岁那年家里发了洪水,我男人为了救我们娘仨死在了那场洪水里,我带着他们俩跟着难民们一起四处漂泊,当时我们有了上餐没下餐,甚至树皮都啃过,沿途饿死了很多的人。”
“最后只剩十几个人的时候,温瑜和伍洋那小子背着我们这群大人干了件大事儿。”
符婶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说:“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十几个人中连着伍洋和阿瑜共有五六个十岁以下的孩子,那天我们跟往常一样,一边赶路,一边在路边捡拾可以吃的东西,正好有一个商人的车队在我们的前面落脚。
当时一起的一位妇人带着孩子想去讨些吃的,只是那群人将他们赶了回来,甚至勒令我们远离他们的营地。
那天晚上阿瑜那小子在林中挖了一处兔子窝,掏出不少小兔子,大家隔了许久终于沾了些荤腥。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车队早就不见了踪影,而那两小子则是鼻青脸肿的从树后搬了两袋上等米面出来。
当时谁都没有问他们这些米面是怎么来得,也没有提他们脸上的伤,我们只是小心得舀出一小碗的米煮了稀饭。
大概就是那天的事情,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符婶抹了抹眼泪,笑着说:“瞧我说的,好歹我们是活下来了,比那些饿死的人好多了。
后来我们就在附近的山头落户,先是住洞穴,再是尝试着搭木屋,说起这个你肯定不知道,当初我们木屋总是搭不起来,后来还是那两小子下山去附近的村里,给人家白白干了一个月的农活学来的法子。
山下也有人向县老爷举报我们在山里落户不合法,可县老爷是个心善的,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我们在此生活,是以后来阿瑜他们出去做事从来不在县城附近,总是要赶上很远的距离,免得给县老爷惹上麻烦。”
“原本大家都没想着靠这两小子生活,毕竟都是有手有脚的大人了,等缓过劲来,男人们每日出去做苦力,女人们则是在家带孩子,在附近找野菜又翻了地留作日后种菜。
那段时间过得虽然苦但大家从未有过抱怨,本来这样过也挺好……”
符婶眼眶通红,言语间哽咽道:“这世上啊,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可能没瞧见过村里的老刘头,他那双腿就是当时在做苦力时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被那群人……打断的!”
蔡静涵抿着唇,手中帕子轻轻擦拭符婶面上的泪珠。
“后来温瑜和伍洋一时冲动打上那家人家门,只是连主人的面没见到就被人打了出来,后来还是被一位路过的大侠将两人捡了回来,再后来那大侠成了两小子的师傅,在他们成年后便离开了这里。
每次看到那两个孩子矫捷的身手我都在想,如果当初两人没有下山寻仇,没有遇到他们后来武艺高超的师傅……后面的日子会不会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符婶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嘲:“瞧我这老婆子,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是没有那一身的武艺,说不准寨子里的人日后会不会依旧过着被人欺负的苦日子……
可,可我每次瞧见他们从外面流着血回来……我的心呐,就像被刀划得一般,每次都想开口劝他们别干了,可是看着大家欲渐红火的日子,看着大家开心的笑容,看着那两个傻小子的蠢笑,我都开不了这口。”
“虽然眼下他们要做的依旧是打打杀杀的日子,可我倒是支持他们去做,若是赢了,这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会好过些,就……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蔡静涵搂住泪流满面的符婶,轻声安慰着:“会……会好的,阿瑜他……他们一定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