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话题一出口,蔡静涵就在内心嘲笑了一番自己的问题。
就算是现在信誓旦旦地同她作保证又如何,未来的事情谁都料不到。
“我不会现在就同你说,日后一定不会纳妾……”温瑜的话一出,蔡静涵的心就凉了半截。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现在说不会,你一定只是笑笑,不会当真。”
少年将蠢兔子举到蔡静涵脸颊,柔软的毛发安抚着她微微刺痛的心脏。
“宝儿,我会用往后余生所有的时间同你证明,我是爱你的,只有你一个人,也只是你。”
蔡静涵双手摸了摸蠢兔子的耳朵,看着它黑色的大眼睛中红色的火光,笑了。
那就将这件事交个时间来判断吧。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温瑜抬起蔡静涵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穷小子,配不上你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但是……我以后可以给你买很多的兔子,可以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我还可以保护你,我……”
温瑜话到这里,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为蔡静涵做些什么,只是垂着脑袋,双手覆在蔡静涵的小手上,沉声说道:“宝儿,我真得很爱你……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麦秆在灶膛中炸响,蠢兔子后脚站蔡静涵的双膝,抬起前爪轻轻地嗅着面前两人的面颊。
“好……”
温瑜猛地抬起头,眸中春光乍现,他紧紧地将心爱的姑娘拥入怀中,惊得蠢兔子慌忙从两人之间蹦了出去。
它扭着身子舔舐身上的毛发,瞧得蔡静涵心中一阵柔软。
“兔……兔子被你……吓到了!”
温瑜头都不转一下,只是更加搂紧怀中的人,气呼呼道:“是我重要还是蠢兔子重要!”
——
那天温瑜第一次尝到了蔡静涵亲手熬的粥,在此之前他还从未瞧见他的姑娘做过一道菜。
“哼,你以为最近的饭菜都是谁做的,老婆子我可没那么多心思给你们研究什么养生食谱,那丫头可比我能干多了。”
符婶说话间又从锅中舀了一碗粥,僧多肉少,少说话多喝粥。
等温瑜慢慢品完一碗粥后,锅里已经变得干干净净。
最后还是蔡静涵瞧着他可怜,晚上又给他做了夜宵,这才哄好这个大型的男娃娃。
这日晚间,温瑜从兵营回来刚推开门就瞧见蠢兔子一动不动地蹲在影壁旁,周围还有着眼熟的一堆颗粒状物体。
他关上院门,蹲在兔子旁,戳了戳它的耳朵,见蠢兔子依旧对他爱答不理,就知情况不对。
果然,就在下一刻,蠢兔子双脚一蹬,完美地落在干燥的地面,而它原本蹲着的地方有一滩黄色的液体。
温瑜恨恨地瞪着自顾自舔毛的蠢兔子,无奈地从门后拿出备用的铲子和扫帚,嘀咕着。
“你娘呢,怎么这会舍得放下你了?”
他将炭火灰轻轻倒在黄色液体上,等了一会,这才静下心来。
这么一顿,他才发现客厅里好像有他家娘子的声音,只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陌生。
不对!
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温瑜猛地站起身,正要冲进院中瞧个究竟,可心中的一个念头硬生生地压下了他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他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静静听着院中的交谈声。
“当真是没想到……之前在宫中只是无意间同殿下提及信中信的作案手法,没成想殿下竟然已经熟记于心,并且灵活运用,是下官小瞧殿下了。”
温瑜听着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刻画着男人的形象。
约莫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听着话语间的意思如今这人依旧在朝为官,且关系与静和公主极好。
据他所知,他家小姑娘长期居住深宫,熟知的人也只有——游绍元。
只是蔡静涵只写过一封信,且那信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写出来的,白景文还亲自读过一遍,他们二人竟然都未有发觉有何不对之处。
这一瞬间,温瑜突然觉着自己对蔡静涵一无所知。
不知是蔡静涵声音太小还是她没有说话,温瑜并未听见她说了什么。
只是听那游绍元欣然说道:“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游某定当成人之美,相信游家也不会辱没殿下的寄托。”
“对了,不知殿下打算何日搬去游府?”
温瑜瞳孔皱缩,浑身肌肉紧绷,一双大掌骤然攥紧,手中木制的铲子和扫帚轻易被捏裂。
断了的木头掉在地砖上,很轻地声音,却像是敲在他的心头,刺进他的肤肉。
“什么声音?”游绍元听到动静,厅中两人站起身走到院中想要查看一二。
一双灰色的布鞋率先出了影壁,温瑜神色淡漠地快步走出,随手抄起正在咬花的蠢兔子,像是刚刚发现那两人似的。
微微点头。
“家里是来了客人?”
蔡静涵瞧着少年的模样不对,以为是在外遇到什么事,她皱着眉走上前,正要抱过一个劲儿地挠温瑜的蠢兔子。
只是少年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双手。
“在下游绍元,小兄弟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温瑜,温兄弟吧?”游绍元十分有礼节地弯腰作揖。
温瑜侧身避开游绍元的行礼,淡淡道:“不敢受大理寺卿如此大礼。”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话,先带它回去休息了。”
他微微颔首,抬步就向后院走去。
没有看蔡静涵一眼。
“咦,你小子今日是不是又偷懒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符婶刚从厨房端着点心出来。
温瑜无意的一瞥发现,那是符婶每逢隆重日子的时候才会亲手做得糕点。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穿过垂花门。
游绍元瞧着那人冷淡地背影,迟疑地开口劝诫道:“殿下当真是要嫁给这人?下官……我瞧着这位姓温的小兄弟似乎并没有众人说得那般好,不若您再考虑一二?”
蔡静涵只是笑着摇摇头。
游绍元见状也不好多说,恰巧此刻符婶也端着点心过来了。
“正巧游公子替老婆子我尝尝这改了配方后的福寿糕,我想着在他们大婚那日用上,但又怕不合京城中人口味。”
游绍元谦恭地接过,谦和地夸赞道:“长辈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这话说得符婶眼中异彩连连。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说话都这么不一般,可惜老婆子我没有闺女,要不然定要把你绑回来做女婿。”
游绍元手中动作一顿,默不作声地将糕点吃下。
原来还可以绑人……
尽管符婶挽留再三,但游绍元还有许多的案子需要重审,眼下也只是从白景文那处得知蔡静涵的消息后,从中挤出一些时间前来商讨事宜。
“这些日子我便能筹备好您交代的事情,一切就等殿下的吩咐了。”
游绍元同两人告辞后,便急急离开。
蔡静涵将院门关上,回首便瞧见了影壁边上那显眼的炭火灰和断裂成许多节的铲子。
“咦,这是阿瑜那臭小子干得?马上都要娶妻的人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符婶嫌弃着,却是麻利地从院子角落拿出扫帚和簸箕,将这堆杂乱清理了去。
蔡静涵静静地瞧着符婶的动作,没有丝毫地反应。
直到符婶将那炭火灰都清理干净,她依旧是盯着那块发灰的地面。
“你这丫头怎么了?”符婶忧心地抬手在蔡静涵面前晃了晃,这才惊得她回了神。
“无……无事。”蔡静涵睫毛微动,笑着说:“符婶,我……我先回房了。”
“去吧去吧,今儿个你也别去厨房了,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蔡静涵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向后院走去。
只是脸上没有了面对符婶时的娴静乖顺。
她在看到影壁下的炭火灰时,就已经知道为什么温瑜出现时表现反常。
他定然是听到她和游绍元说话了。
不知前面的话他听到多少,但是发出动静时的那句,定是听得很清楚。
她快步走到自己的院中,没有少年的身影,甚至蠢兔子也不在它的窝里。
蔡静涵闭着眼轻轻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莫急。
既然温瑜没有在这里等她,那就说明他确实心里有疙瘩了。
蔡静涵紧了紧披着的斗篷,她瞧着院中梅花开得正好,便上前折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梅花收在斗篷中。
转身向院外走去。
幽竹院中布局如同青黛山一般,只是相比于青黛山冷清了许多,院中只有墙脚的一丛竹子和一方石桌凳子。
她近来只进了院中的书房,里面堆着各种各样的卷宗,据说是白景文塞给他看得。
蔡静涵正要去书房寻人,却听到卧室传来熟悉的声音。
蠢兔子磨爪子的声音。
于是她步子一转,向着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半掩着,蔡静涵走到门前时才发现屋中的少年正对着门口坐着。
那双明亮的眸子此时似是落了灰尘,木然地瞧着在地砖上刨出一道又一道白痕的蠢兔子。
“阿瑜……”蔡静涵推开房门,屋中的火盆子未燃,房主人又是才进屋不久,屋中尽是一丝热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