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小皮鞋在黑暗中踏出欢快的曲调,蔡静涵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不知道安娜到底要将她带向何方。
两人好像走了很久,可依旧没有走到安娜想要去的地方。
安娜突然停住脚步,歪着头静静看着远处,思索了一会这才转过身,沮丧道:“那个人的气息不见了呢,姐姐。”
蔡静涵从安娜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目光清冷。
“够了,你该消失了。”
随着蔡静涵的话,安娜的身形瞬间消失在黑色空间中。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没有所谓的转轮圣王,没有所谓的绳子,也没有所谓的落水失魂魄。
这片广阔的意识空间,只有她一个人。
——
营养舱从内部开启,熟悉的颠簸感让刚刚起身的温瑜瞬间明白当前的处境。
他并没有慌张,既然肖恩没有强制唤醒他,那就说明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温瑜走进洗漱间,冰凉的气息让他沉浸在回忆中,他皱着眉心中一片烦躁。
两次了,两次都是类似的结局,再这样下去那人的精神修复进度有百分之70的可能会不进反退,如果接下来的世界依旧是这种结局,可能他们制定的休养计划将不得不停止。
震动停止,空间跳跃已经结束。
“温指挥官,主人说如若治疗期间有任何物品的损毁,他将把账单发给你的财务。”
卡瑞纳出现在温瑜身旁温柔地转达着。
“告诉那家伙,我会向他申请精神损失费的赔偿,希望他的家底能够填补。”
“哎呀呀,你们这群军方的人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难得我还尽心尽力地替你和你的小情人治疗,还给你们处理了联盟的小尾巴。”
金发男子斜倚在门口,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错综交杂着几条丑陋的疤痕。
他习惯性地用中指扶了扶镜框,眼下完全没有实验时的严肃认真。
温瑜冷着脸嘲讽道:“若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你,当真会以为以冷酷无情着称的研究者肖恩,还有个风流不羁的弟弟。”
“不过话说回来,卡瑞纳,跟你主人好好汇报一下现在计划的进度,让他知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温瑜的话并没有引起卡瑞纳的回复,毕竟她的主人是肖恩。
肖恩毫不留情地出声嘲讽道:“我可是最天才的研究者,卡瑞纳是我最成功的杰作,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使唤的。”
虽然肖恩口中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让卡瑞纳汇报了当前的计划的进度。
毕竟距离他此行的目的地还有不短的距离,正好可以解决一些问题。
“第519次实验,成功接纳温指挥官及主人的精神力,监测第658天至第661天,蔡小姐外部损伤已修复31%,内部器官正在自行修复,精神力依旧处于未知状态。
在空间跳跃阶段,蔡小姐的精神力发生轻微混乱波动,根据程序分析推演,第520次实验有50%的可能性失败。”
肖恩皱着眉头,因为入侵者的事情他提前脱离了蔡静涵的意识空间,因此并不知道后续出了什么意外情况。
不过通过卡瑞纳的汇报数据来看,定然是出事了。
“你们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让她安顺度过一生就可以吗?”
温瑜黑着脸说:“死了,我和她死在刺杀中,一起死的。”
“哦,生不同时,死能同穴,还挺凄美。”
温瑜抬手按上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如果不是肖恩的实验室在整个星际中都是难以发现的存在,再加上这个人能力确实是一流,他绝对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只要肖恩不沉浸在工作模式里,就自带毒舌模式。
这种性格当初可是将肖恩他家里人摧残得不轻,以至于等他成年离家后,他的家族很是欢快地举办了欢送会。
“所以呢,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温瑜耐着性子问,还是救人更重要,没必要和他比毒舌。
“虽然说是我建立了这个实验,但当我们进入实验者的意识空间后,一切的故事走向其实仅仅由你们两人决定,你们想要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肖恩眼珠一转,要出口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当然,因为是实验者的意识空间,所以最终走向的决定权还是取决于实验者本身,也就蔡小姐。”
“如果说你们刚刚是经历了共死,那么你的死亡是由你决定的,而蔡小姐的死亡是由她自己决定,就和第518次实验一样……”
肖恩抬手间,卡瑞纳立刻从房间的隔层中取出一杯粉红色的饮料。
温瑜眉头微跳,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肖恩喝了口鲜榨草莓汁润了润喉,他注意到温瑜一直盯着他的果汁看着,礼貌地问:“需要来一杯吗,肖恩实验基地出品,每一颗草莓均出自肖恩大人亲手种植、亲手采摘,绿色环保无污染,鲜甜可口无添加,看你是熟人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
“不,我拒绝。”
温瑜嘴角抽搐,嫌弃地拒绝了肖恩厚脸皮的推销。
“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眼光。”肖恩将杯中的草莓汁一口喝光,将杯子放回卡瑞纳的手中。
“对了,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卡瑞纳闻言,立刻提醒道:“主人您刚刚说到了第518次实验。”
肖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说:“就像第518次实验一样,我一直看不懂,明明你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可以结为伴侣,可就是要硬生生地耗着,耗到你的体能极限状态还是没能在一起。”
“这是你们两个意识的自主抉择,你们两人在面临诸多外界因素时,都会考虑很多,你是军人,这一点倒是好解释,毕竟从小就接受守卫大众的思想,而你的小情……”
肖恩说着说着,差点又嘴欠,在温瑜的瞪视下他极有眼色地改了口。
“通过我的观察,这个蔡小姐肯定不是普通人,心思细腻敏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我猜得没错,之前我之所以能够假扮什么转轮圣王忽悠她,也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体机能下降,精神力混乱意识不清。”
肖恩说道这里面容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严肃说:“事实上在你醒来之前,我尝试着重新接入她的意识,但是被拒绝了……所以卡瑞纳的分析,50%的失败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解决方案呢。”温瑜气极反笑。
肖恩撇撇嘴,耸肩道:“还是老办法啊,一次次尝试,让她的意识空间习惯你的存在,然后我跟在你后面溜进去。”
温瑜沉声说:“虽说我现在是任务期间,但是长时间不归队,军部肯定会想方设法与我取得联系……”
“啊,说到这个!”
肖恩忍不住抱怨说:“你是不是过来的时候尾巴没有处理干净,这次空间跳跃就是因为有人未经我的允许擅闯布拉星。”
一个响指,卡瑞纳立刻调出他们离开前的影像。
全副武装的二三十个人驾驶外形一致的武装飞船,飞船的船身是星际少有的黑白两色,船头是一簇血色蔷薇。
温瑜一眼就认出了如此独具一格的标志。
他在幼时随祖母拜访亲友时曾见过,只见过那一次,却让他记到了现在。
只因为那位着实是令整个联盟……甚至是星际惊讶的存在。
“是安东尼长者的舰队。”
肖恩瞬间变了脸,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为什么……为什么安东尼长者会派人到一颗有主的星球,难道……”
肖恩来回踱步,金丝框眼镜也遮掩不住他眸中激动兴奋的神色。
“难道长者同意我当初的提案了,该死,如果真是这样,我岂不是错过了天大的事情!”
“肖恩!”
温瑜面沉如水,低声喝斥:“别再执迷不悟了,长者早在联盟建立之初就已经宣告禁止进行人体研究!若是让我发现你进行人体研究,不要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
肖恩收敛了张狂的神色,冷淡说:“所有的人类中,我只对安东尼长者的人体有兴趣,其他人,还不配让我进行研究。”
他拍了拍一尘不染的白色外衣,转过身吩咐:“卡瑞纳,准备降落在沃特星据点。”
“好的主人,正在开启驱逐警告模式,正在开启模拟生物环境系统,正在开启侦查模式,正在开启……”
温瑜目送着肖恩和卡瑞纳的离开,转身去了对面蔡静涵的休养室。
少女的容貌被黑色的发丝遮挡,不是绝美的颜色,放在如今经历几代基因优化的人类身上来说,甚至是普通。
可见识过她的能力,她的温柔后,温瑜的心中竟觉着少女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房间内模拟着晴天的模式,温瑜坐在少女的疗养仓旁,从墙壁夹层中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开。
可是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温瑜盯着书上的文字怔怔出神,脑海中却回响着他在意识空间中说过的一句话。
就自私这一次,好不好。
身处军人家庭,他从小就被教育,军人以国为重,先有国,后有家。
而他也随着父母贯彻这一宗旨,从小到大。
如今,他是有了私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