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还是不上？
到底上不上？
梅寅伯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作为一介散修，他投奔在楚清修门下，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当散修的那些年，他过惯了没资源的苦日子。
每天不是在搞资源，就是在搞资源的途中。
难怪有位大仙说得好：“我辈修士，只会得一种病，穷病！”
所以梅寅伯打算找一个势力作为靠山。
遍观整个东海，四大宗门虽然实力强，但自己只是一个练气七层的小虫子，加入之后不会受到重视。
其他各个势力当中，梅寅伯看中了灵竹楚家和云谷裴家。
其中，据说灵竹楚家的楚清修，有望三十岁之前就冲击到筑基期，今后必将是接手楚家之人。
梅寅伯于是就琢磨着，趁着楚清修现在羽翼尚未丰满，投奔于他，这样一来，等对方得势之后，自己也算元老了，作为一路跟随东家走过来的元老，自然最受信任、器重。
自己也能因此得到楚家的资源倾斜。
这就是梅寅伯心中很朴素的想法，他为利而来。
哪怕为楚清修效力，也是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
之前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接下刺杀楚零的任务，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悬殊，除去对方不过举手之劳，利益远远大过风险。
但现在，面对一个与自己同等实力的对手，梅寅伯倒要掂量一下，到底值不值了。
“你走吧。”楚零忽然开口。
梅寅伯怔住。
楚零悠悠道：“你跟我并没有你死我活的仇恨，你只是楚清修手下一个谋生路的修士。
我们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我刚才消耗不少，想杀你很难；而你要杀我，也要付出不小代价。
不如就此停手，如何？”
梅寅伯陷入犹豫。
他权衡了一下双方实力，哪怕自己底牌尽出，也难说稳稳拿下对方。
但如果就此离开，东家楚清修那边便难以交差。
梅寅伯还在迟疑。
突然之间，眼前的楚零身影闪动。
梅寅伯登时大惊，反手一掌，与倏然冲至眼前的楚零对拼一击。
“你，信口雌黄！”梅寅伯大怒。
“虚虚实实乃是兵家常道，道友难道白活了这么大岁数？”楚零哂笑，一击不成，翩然后退。
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对方的。
毕竟对方投奔在楚清修手下，而楚清修对自己下了杀手，早已名列自己的红名单上。
此时梅寅伯落单，正是拔除楚清修羽翼的好时机。
“你这厮！”梅寅伯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周围的场景开始逐渐发生变化，面色一惊，“阵法？你动用了阵法？”
楚零不发一语，只是抓起贼眉鼠眼道人的尸身，解下他的储物袋，却将尸骨扔在了梅寅伯身前一尺处。
在那里，扔下了一个小小的塔楼，由不知名的奇金打造，此时正散发着浓烈的妖气，无数诡异的符文从塔楼底下向着四周蔓延。
蜃气楼！
楚零刚才那一拳，只是佯攻，目的就是为了拉近距离，驱动这一法宝，开启蜃气楼在外景形态下的法阵。
“嗖！”
贼眉鼠眼道人的血肉，刚刚抛下，顿时被蜃气楼吸入其中，周遭妖气大盛，虚妄狂躁的森罗万象就此降临！
“来体验一下，陷入无限轮回的痛苦吧。”
楚零嘴角勾勒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
入夜，子时。
绯红的月光在走廊上投射下轻纱般的阴影。
古色古香而又空寂昏暗的楼阁之上，却有一道苍老的身影卖力飞奔着。
“呼、呼……”
梅寅伯疯狂奔跑，两只眼睛中充斥着狂躁与崩溃之色。
他是修士，他还有很多寿元可以修行，他不想死！
在他身后的墙角处，顿时浮现出无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妖魔如影随形，像是黑潮般滚滚而来。
“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奇哉怪也，这小子为什么会有这等法宝！简直超出了常识！”
在梅寅伯一阵近乎失控的狂吼声中，他的源力渐渐不支。
身后的黑潮逼近，从阴影中伸出无数流着脓水的、皮肤皲裂的诡异手臂，将他徐徐拉向黑潮深处。
……
“呼，呼！”
梅寅伯突然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空寂的房间中，身前有一座铜壶水漏，正缓缓向下滴水计时。
“嘀嗒，嘀嗒！”
清脆的滴水声从他从恍惚中唤醒。
我没死？
我还活着？
时间……似乎回到了一天之前。
昨天被阵法拉入这个空楼时，自己刚开始就是出现在这个房间。
等到子时之后，妖魔出现，百鬼夜行……
梅寅伯经过自己的思考，大概触摸到了此处阵法的一些法则，一时之间又是震惊又是惶恐。
没想到楚清修下令，要自己对付的目标，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轮回么……”
梅寅伯喃喃自语，正准备思考应对之策。
忽然，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不，你活不到下一次轮回。”
一只手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
砰，砰，砰！
原本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在身后之人的偷袭下，骤然收紧。
梅寅伯瞳孔剧然收缩，猛地瞪大眼睛，还来不及有所反抗，就感觉浑身气力都在消逝。
一股龙象之力捏爆了他的心脏，血花像是云海中翻滚落下的雪絮，飘摇在空气中，最后溅落到房间四处。
异常寂静的房间里，梅寅伯无力倒下，身后露出少年冷硬挺拔的身影。
铜壶水漏仍旧缓缓地向下滴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楚零蹲下身去，去解梅寅伯腰间的储物袋。
萤火般的月光照亮他干净白皙的侧脸，以及沾满鲜血的双手。
……
楚零略一招手，将蜃气楼召回手中。
消耗了一次轮回，外加一具练气六层的尸体，才换来了梅寅伯的死亡。
他将死去三人的储物袋都纳入怀中，等会好好清点一下，但愿不会让自己失望。
总的来说，梅寅伯死得不冤。
蜃气楼作为史诗遗物，能够篡改法则的能力，对一般修士的心灵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再加上百鬼夜行造成的恐惧和精神崩溃，相当于上了多层debuff。
同样的法宝落在不同人手里，是能够发挥出完全不一样的效果的。
当初李华选择用蜃气楼拖延时间，慢慢蚕食掉陷入轮回者的希望和信心。
而楚零没他那个耐心，上完debuff直接暴力虐杀就完事了。
……
“人呢？”
灵船上，负责策应的韦长青擦了擦额头上流出的汗珠，显得很是烦躁。
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一位手下跑到他耳边低语：“主管，我们在岛上发现了几具尸体……”
听完手下的汇报，韦长青愕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惶恐。
突然，他看见重新登船的乘客当中，有一名少年，对他露出一丝略含深意的微笑。
韦长青腿脚哆嗦了一下，也只好挤出一个胆寒的、勉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