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逝者已矣。
对逝者最大的尊重，就是好好活着。不要让她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过现在看来，高建毫无疑问，他做了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以至于让本该还能幸福生活的家庭，现在变成一盘散沙。
变得家不像家。连累着还不算真正成年的孩子，跟着他一起受那些本不该经历的痛苦。
难道这些事被在天国的那个女人知道了，她不会心痛么。
若是真的知道了这些事，大概人都要从棺材里蹦起来了。
高朗道：“所以，虽然我爸变成了现在这样，就算被任何人嫌弃和抵触，甚至憎恶，我都不能离开他。他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如果我再离开，他会真的活不下去。”
苏念点点头，道：“我只是给你一个意见，但选择权在你。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我再多说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道：“这个给你。算是你对你父亲这份孝心的奖励。希望你父亲能够知道你的这份良苦用心，以后能有所觉悟。”
高朗脸上有疑惑闪过，伸手想要去看纸条，不过被苏念阻止了。
她笑道：“先送我出去吧。话说这学校还真是够大了，如果没有个熟悉的人，怕是转到下午都找不到校门。”
高朗闻言忙站起身，礼貌地站在苏念身边，道：“好。”
苏念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里一抹欣赏转瞬即逝，道：“先装起来吧。别一会被风刮跑了。”
高朗应了声，将桌上的纸条装进口袋，带着苏念一起离开办公室。
突然开门，十几个身子同时涌进办公室。
高朗惊愕地看着踉跄着站起身的同学们，哭笑不得道：“你们干什么呢？”
站在最前排的黄毛拽拽衣服，满脸堆笑地道：“这不是想看……啊！”他话没说完，视线突然瞥到高朗身边站着的女人！然后突然尖叫一声，好像见鬼似的，整个人差点原地窜起来！
那些人听到黄毛尖叫，也全都朝苏念看过去，然后：“啊！”
见鬼一般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楼道。
高朗满脸黑线地看着神色千奇百怪的众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他忙对苏念鞠了一躬，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起，他们平时挺正常的……”
苏念嘴角微翘，意味深长地看着黄毛，点头道：“恩。我知道。”
高朗闻言一愣，不明所以道：“知道？”
苏念没多解释，只道：“先送我出去吧？”
高朗猛地回神，赶紧点头，道：“哦好！这边走！”
~~~
黄毛一行人跟在苏念和高朗后面，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从学校穿过，一直到校门口。
高朗心中始终带着非常不能理解的态度，时不时回头望望身后那些本来很正常的同学们。怎么今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所有人的精神都异常亢奋。
而且腰板站的笔直，每走一步都跟军训时候连踢正步似的，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就算是他身边的这个女人长得很好看，他们为了表现表现，所以才如此异常。
但这表现未免也太夸张了。
感觉一群人跟个傻子似的，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直到把苏念送到学校门口，高朗的表情才终于和黄毛那些人差一不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停在学校门口的那辆白色宾利，精神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循着方向看过去，便见苏念朝自己微微一笑，十分和煦，道：“多谢。”说着抬步走向那辆让人眼花缭乱的豪车。
“现在的警察都已经让开宾利了么……”高朗不可抑制地咽了咽口水。
苏念听了他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谁说我是警察着？”
高朗一愣，刚想解释什么，突然大脑一抽，猛然反应过来，好像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说过他面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至于警察这个名词，不过是他自己给安加上去的……
所以，他愣愣地看着苏念上车，然后紧跟着喊了一句，道：“那你是谁？”
苏念落下车窗，把头往外探出了点，对着他身后的黄毛指了指，道：“警察的好朋友。这一点你身后的同学挺清楚的。”说着看向黄毛，道：“你那头发实在是太丑了。”一扫众人，抬手指向一个黑色寸头的男人，道：“给你个参考意见。”
那寸头小子一看苏念指向自己，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整个人激动的都要笑成了花。眼眶通红，好像随时都能涌出泪水。
黄毛几人立刻站直身形，好像在部队一般，朗声道：“明白！”顿时引起旁人纷纷侧目。
苏念忍俊不禁，蓦地轻笑出声，摆摆手道：“行了。我还有事，都回去吧。”说完顿了下，又补充道：“好好准备高考。”
“是！”声音嘹亮，好似没把教学楼都震的抖上三抖。
高朗被他们这气势吓得魂飞天外，瞪圆眼睛无语道：“什么情况，你爸你妈都没这么好使过吧！”
苏念摆摆手驱车离开。
黄毛等人满脸堆笑地目送，直到再也看不见半点影子。这才收起笑容，抬手对着高朗脑袋啪的就是一巴掌，咆哮道：“你小子真是他妈的走了狗屎运啊！”
高朗哎哟大叫一声，捂着脑袋简直要被这件事闹得崩溃，吼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一个个都卖什么关子，一脸兴奋劲，完了还什么都不说！”
黄毛刚想解释，结果人太激动，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每次想开口都忍不住先笑起来，然后走向一边，使劲搓脸。
整个一精神病重度患者。
高朗对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完全不抱希望，刚要离开，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对了！”忙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纸条，道：“她临走还给我了张纸条。”
黄毛一听顿时两眼冒光，几乎是瞬间就冲到高朗身边，道：“还给你东西了！快快快，快看看是什么！快点！”
“哎呀！你催什么催，我这不正打开呢么！”高朗一脸嫌弃地白了眼黄毛，同时手上没闲着，把苏念留给他的那张纸条打开，然后所有人的脑袋都往他面前一凑。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寸头男人颤巍巍伸出手指，在那张纸条，不，准确的说是在那张支票的数字上一字一顿地数着，道：“1、2、3、4、5、6……高同学，这是六个零吧……”
高朗点点头，道：“恩……”
黄毛盯着上面的大写数字，道：“所以，这张纸面值一百万么？”
高朗又点点头，道：“恩……”
“我靠！”
人群彻底爆炸！
黄毛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所有人都抱着高朗连蹦带跳，这才是真正的打了鸡血，狂吼道：“我靠了，高朗啊，一百万啊！这可不是随便那一张纸瞎写出来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百万啊！我靠了！”
所有人欢呼在一起。
只有高朗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张一百万的支票，看着苏念开车离开的方向，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和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绝。
末了，黄毛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他走到高朗身边，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这下你能还清你爸欠下的高利贷了。以后生活也有了保障，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大姐对你的期望。”
高朗看向他，眉头微皱，道：“大姐？”他把黄毛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开，面对着他，一脸严肃地道：“我从刚来就一直想问了。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为什么她认识你们。然后来突然来学校找我，又，又什么都不要求的，这么帮我？”
黄毛笑了声，偏头也朝苏念离开的方向看了去，声音难得的一本正经起来，道：“问你个问题。知不知道咱们川北市最牛逼的人是谁。”
高朗顿了下，直言道：“市高官。”
黄毛：“……”
众人闻言也都是咯咯直笑。笑的高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语道：“你们真是够了！直接说会死啊！”
黄毛颇为老成地走上前，再次把高朗的肩膀揽住，带着他走向教学楼。
众人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只见着高朗挺拔的身影突然一僵……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
苏念离开学校后给茶馆那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
“帮主。”里面传来恭敬的男人声音。
“恩。”苏念道：“高建争还活着呢？”
男人道：“是的。”
苏念道：“把合同撕了吧。”
男人道：“是。”
“一会我给你发过去封邮件，你让高建争看完，然后就放他走吧。”
“是。”
苏念挂断电话，又给青帮内部打过去。
“帮主。”
“收到视频了？”
“已经给茶馆发送成功。”
苏念满意地应了声，道：“好。”挂断电话，同时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链轻轻按了下。
闪烁的红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