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知州看了这些物件布置,对云飞说道:“师父,看来,你的雅趣不小,也不少,你真正爱享受清高的福气,过着精致的生活。兄弟我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到处奔波劳累,如果乞丐,得不到片刻歇息。古人说得好,纵是官高居极品,不及贫僧半日闲。从这句话可以看出,说到底,还是出家人快乐,比其他人都开心,享受福气,没有任何烦恼。”
“你是我老乡,是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不要说客套话,请坐请坐!”云飞说道。
云飞说完,就走到外边,亲自捧了一碗茶来,说道:“先生,请用茶!这里是粗茶,将就将就一下吧。”
靳知州走了不少路,正好感到口渴,接过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云飞说道:“先生,请你测一个字怎么样?”
“当然可以,说吧,要测什么字?你要问什么事情?你到我的盘子中,自己拿一个字卷来给我,我帮你看看。”靳知州说道。
云飞一看,果然在盘子中有不少的字卷,他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拿了一个字卷,递给了靳知州。
靳知州接过来字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角”字,于是,靳知州就拿过来一块粉板,将这个“角”写在粉板之上,对云飞和尚说道:“这是角字,请教你要用在哪方面?你想知道哪一方面的未来的问题?”
“先生,我想知道我的终身吉凶,也就是后来的日子我本人是凶还是吉。”云飞问道。
“嗯嗯,仅仅看字面来判断,如果做买卖,据会很赚钱,财源滚滚,如果问终身,后来就凶多吉少,因为什么呢?因为这个角字,头顶上有一把刀,底下一个用字,就是不周全的意思,因为周字之中少了一个口,所以说不周全,那么,看起来,以后十分凶险,再看用字,这个字之中,虽然有了士字,却没有口字,所以无法拼凑成一个吉字。所以,综合来看,以后就是凶多吉少。大师要特别小心,不是开玩笑的。”
云飞一听,急得头顶脸上都冒汗不止,汗珠子顺着脸颊和脖子滚落下来,涨红了脸,连忙对靳知州说道:“先生,我和你商量商量,照您所说,根据这字,推算出我凶多吉少,头上有刀,却是不错,但是不知道是否可以逃避得过去?我想逃往他乡,是不是就可以躲过这场灾祸呢?请教先生为我指点迷津。我是逃跑好,还是不逃跑为好。”
靳知州立马站起来,故意挠头,转一圈,再转一圈,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逃不是一个办法,关键是也逃不走的,就是逃走了,到了他乡,这场灾殃还是没去除,这就叫作,六尺身长,天下难藏。还有这衙门里,他也要出关文,或者画影图形,何况你是个出家人,更容易让人认出来,你能逃到哪里去呢?不如求求菩萨保佑,也许就能逢凶化吉。只要能逃过去恶时辰,以后就会没事了。”
“避过恶时辰?话虽这么说,看似简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避过去,这些事真难办。唉——”云飞说道,他的两条眉毛都变了形,集中到一块,看上去就是一团乌云。
“我为你再算一卦,看看能不能化解?”
“行吗?这个真是烧脑,让人身心疲惫,不过如果贫僧以后逢凶化吉,没事了,自当向先生重谢。”云飞说道。
“都是老乡,再说,说不定成为朋友,既然是朋友,情谊悠长,钱算什么?何必说谢不谢的呢?”靳知州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三枚铜钱,放在手里,摇了摇,一共摇了三次,然后把钱放了下来,摇三摇,一共连摇三次,取来粉板,在粉板上写好,聚精会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根据卦上的显示看出来,只要避过庚辰日子,己卯时辰,就没事了。今天的是己卯,明天的是庚辰,你明天不要出门,将身躲在大殿的供案之下,供案外面罩着台幢遮盖,从外看不出来,你将山门虚掩,过了卯时再开门,切记,切记,别弄错了,是卯时再开门。”
“我记住了,过了卯时开门。”
“开门之后,如果有烧香的来叩门,如果来者是孤身一人,千万不可开门,因为一人进来显示是凶象,如果是二人同来,就是逢双则吉祥,就是要让他开门进来,不碍事的,切记切记,千万不可有误,否则你的下场十分悲惨,我明天午时来看你,遇到什么事,明天再商议,记住,按照我说的去做。清楚了吗?”云飞问道。
“清楚了。”云飞说道。
云飞听靳知州分析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分析到位,推理无可指责,对此深信不疑。
“那就好。按照吩咐的去做,记住。”靳知州又补充强调说道。
“先生灵验如神,避过了卯时,以后出来见人,想必没什么事吧?”云飞问道。
“恶时辰过了,灾祸过去了,你还怕什么呢?不用害怕。”靳知州说道。
云飞点点头。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靳知州就起身辞别云飞,走出庙门,一径赶回了州衙门,进了内堂,将测字先生的一副行头换了,然后唤来两名能干精明的捕快过来。
一个叫文逊,另一个叫高筑,这两人是在枣阳衙门当差多年的公人,极其能干。
当下文逊和高筑就走进了内堂,叩拜靳知州,说道:“老爷,呼唤我们来,有何吩咐?”
靳知州做了一个手势,二人就靠近靳知州,靳知州就低声耳语,二人细听,过了一会儿,靳知州安排完毕,最后说道:“就是这么去办吧,今晚也要担心,你们二人夜间去山门之前悄悄巡查,不能让他逃脱。去吧!去吧!凯旋归来!”
吩咐完毕,二人领了牌票,就出了衙门,一径来到了齐天庙巷来,暗中找到了当地地保和打更的更夫。
让他们将巷子两头用栅栏拦住,用心看守,仔细盘问行人进进出出。
靳知州想到前天将林正前关在监牢里,的确有些草率,有些武断,没有想到会这样。看来,凭经验,先入为主,都是不对的,怎么认为林正前就是包揽词讼的讼棍呢?
讼棍当然令人讨厌,可是,他不是的。这是让他蒙受冤枉,被错误投入大牢。
要纠正才好,说干就干,他就传班坐堂,准备夜审林正前。
一时间,从衙门的头门一直到内堂花厅,各个地方都点起了灯球,非常亮堂,如同白天一般,那云板不住地敲打,只听得“当当当”的声音到处都有,有人高喊道:“大老爷升堂了——”
在公座两旁,是衙役皂隶,整整齐齐排列两旁,如同训练有素的战士,随时列队出击,六房的书吏,手里拿着文卷伺候,只听得一声:“传禁子上来。”
然后,他们手执禁牌,呈上公案。
靳老爷用朱笔写完,交给禁子,禁子就到了监狱,将新投入到监牢的包揽词讼的生员也就是秀才带上公堂受审。
没过多大一会儿,这命令就传达到了监牢里面,将林正前提出解到堂上,林正前还没上台阶,就大喊“冤枉,冤枉啊!”,被带上公堂,还在喊冤,然后双膝跪下。
那靳知州端坐在公座公案前,举起经堂木,“啪——”一声拍在公案上,问道:“林正前!你口口声声,一来,就高喊冤枉,难道本府弄错了不成?难道本官是个糊涂官吗?”
林正前一听,不慌不忙,说道:“公祖在上,听生员来禀告:死者陈友仁,是生员的学生,读书刻苦,聪明伶俐,是生员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最有希望的一个。除了教学生读书认字,还和学生结下深厚的友谊,因为这个情关师生友谊,那一天他的姐姐定金先到学馆书房送信,说他的亲娘已经将厨房里用的尖刀磨得锋利,没有什么好事,接着就透露出了她娘要杀陈友仁。陈友仁一听这话,吓得不敢回家,却是生员大意了,以为只是说气话,不是来真的,就送他回去,到了他母亲家。”
“到了他母亲家后怎么样?”靳知州问道。
“生员去他母亲家是替学生陈友仁说情的,没想到他母亲竟然能说会道,花言巧语,生员被她迷惑,变得糊涂了,竟然没能将陈友仁带回家,如果带回家,说不定就不会死了。真是太可惜了!”林正前说道。
“你先别感情用事,人死不能复生,快往下说。你是怎么想到包揽词讼的?”靳知州说道。
“是我送他回家的,并劝他留下的,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死,所以,我感到非常内疚。他无亲少族,没有人来帮,加上害他性命的正是他母亲,更是无依无靠,只有生员是他老师,凭着这关系,要帮他伸冤,存在什么包揽词讼之说呢?再请大老爷详细访问,如果真的是人命,那么,就代替老百姓伸冤,如果不是人命,人命是假的,生员就情愿承担这个罪名,认打认罚,绝无怨言。”林正前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在口供上签字画押。”靳知州说道。
于是,唤来衙役,拆除了林正前戴的枷锁,林正前在口供上签了字。
“今天暂且关押,等明天白天接着审问。今晚不放在监牢,就放在临时羁押所。”靳知州说道。
衙役领命。
靳知州起身,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先退入内堂,他们才接着依序退下,林正前仍被羁押。
再说文逊、高筑两个精明能干的公差,领了牌票,当晚就前往齐天庙巷,传来了地保和更夫,将巷子两头设置了栅栏,行人进出都要接受盘查,以免让凶手趁机逃脱。
将近二更天的时候,二更鼓还没敲打,二位公差走到一家门口,站着商议下一步怎么做,突然听到旁边门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为什么会从屋里传出来呢?
因为这样的人家,门户简陋,庭院不深,沿街建造,里面打嗝放屁都能传到街上。加之这个时候夜深沉,更是容易听到。
这一户户主名叫付启汉。
娶得的妻子,正是媒婆的女儿,媒婆就是给陈世旺和许氏的介绍人,牵线搭桥就是她。她是付启汉的岳母。
付启汉夫妻正在闲谈,没想到隔墙有耳,门外有人监听。高筑站稳了,侧耳一听,只听那付启汉说道:“今天听街坊邻居都说,陈世旺的妻子,结识了齐天庙的云飞和尚这件事,这个真了不得,一个是佛门弟子,一个是新寡妇,都是容易引起关注的人,如果行事为人差劲,就容易遭人非议。背后戳脊梁骨,说风凉话,云飞的事,如果被老和尚悟能知道了,肯定要赶他出门,因为他违反了约定。”
高筑一听,马上明白过来,想到有了见证,这些就是证人,就叫付启汉开门。
他夫妻二人听见有人叫门,吓了一跳,开门一看,认得,不是别人,正是高筑。
付启汉说道:“高头,半夜三更来这里干吗?”
高筑跨进屋里,坐稳当了说道:“我今天,有一件事,想要麻烦麻烦你大嫂。如果做得成,我就重重地感谢你,怎么样?”
“高头,怎么这么客气!有事就说,多多赐教,哪有不愿意去做的道理?只要我办得到,我肯定尽力去办,保证满意。”付氏说道。
“大嫂很能干,一定能办到。我对你说,那个陈世旺的妻子,你认得还是不认得?”高筑问道。
“怎么不认得?她嫁给陈世旺,就是我母亲做的媒,在她出嫁之前,我也去过她家,以前常来常往的,关系都还不错。只是近些年来,没有去了,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关系疏远了,因为那个女人性情不好,刁钻古怪,又不讲理。所以三观不同,我们就不同她来往了。这个人,在变化,变得让人看不出来了。完全变了一个人。让人受不了。”付氏说道。
“哦,是这样啊!大嫂,麻烦你一件事,你看做得做不得?”高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