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给唐律交代清楚,生怕唐律直接说了原因,先打个招呼,免得自己以后下不来台,加上刚才宋岩也说了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就更加引起警惕。
唐律答应按照宋二说的去说,就跟着宋二来到后堂,拐弯抹角的,庭院深深,这丞相府,真是侯门深似海,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园子,才能见到太师爷。
宋岩正在那三影亭上端坐着,装模作样,像是一代宗师一般。他的旁边,侍立着十余名美貌的娈童。
唐律上前,行了庭参之礼,然后侍立一旁。宋岩问道:“早就知道你的大名,如雷贯耳,知道贵司廉洁奉公,名声显赫。所以天子特别器重你,让你从枣阳迁来京城,以辅佐天子,对你看好,期待你为朝廷效力。”
唐律说道:“卑职就是一介贫儒,参加考试,屡次三番没有考中,命途多舛,道路坎坷,承蒙皇恩浩荡,特别照顾,垂顾贫儒,赐予厚恩,特赐额外进士,接着,就授予枣阳儒学。到枣阳任职,虽是闲差,也证明皇上格外照顾,到任后,卑职唯恐辜负圣命,于是日夜操心,后来被圣上重用,给了枣阳县令一职,卑职怎敢不励精图治,一心为公?这是卑职应该做的。目的是报答皇恩。但是,卑职才浅学薄,不堪重任,辜负重用,还祈望太师爷教训教训,多加训诲,那么,卑职则感恩戴德,感谢太师再造之恩!”
宋岩说道:“这是天子之意,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要过谦,你且退下去吧。”
唐律又鞠躬,说道:“卑职有一个想法,在心中酝酿已久,现在想要冒昧地禀告太师爷,不知道太师爷是否同意容禀?”
宋岩说道:“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来听。”
唐律又先谢罪,随后说道:“太师爷威名四海扬,天下都知道。现如今辅佐圣上,总理公务,得心应手,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天下苍生都无不仰望太师爷!以为天下久病之后,得到良医,苍生有幸,皆得福气,万物皆有起色,卑职自从到了京城,到任后,就到太师府禀见。谁知道太师爷家人的宋二,自称二先生的,每次接待初次到任的官员,需要禀见太师爷的,一定要勒索三百两白银作为见面礼,否则就不给初次官员通报禀见。还打着太师爷的旗号,说是太师爷的规定,是太师爷定下的规矩,每次遇到来参见的,一定要千金为寿,否则就凭空捏造闲事,要挂名弹劾,准备奏疏,借这个机会进行辖制,初次官员深受其害,但为了避免被太师爷怪罪,只有勉为其难,准备重金作为见面礼,如此以往,长期下去,那么,对太师爷的名声有很大损害,影响太师的威名。大概太师爷还没发觉,所以卑职就斗胆告知太师爷,不要被小人舞弊,耽误了大好前程。此话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妥当,还望太师爷详细查核,以正视听。”
宋岩一听,这唐律竟然当面揭露他的短处,非常生气,怒发冲冠,被想要发作,又担心唐律看出破绽,一旦认真起来,上了奏疏,对他不利,于是就强装欢颜,说道:“诚如先生所言,差点被了这狗奴才耽误了,这狗奴才竟然徇私舞弊,玷污本太师的威名。不知道先生此次来禀见,那宋二是否向先生勒索见面礼?”
唐律说道:“如果没有索要,也就不会说这事了。卑职怎么敢胡说八道、造谣中伤好人呢?”
宋岩问道:“他索要你多少见面礼?”
唐律说道:“如果索要不多,也就算了,不过他索要的,可是卑职的全部家当了。除了已经送出去的,尚欠一百两白银。二先生还不满意,不肯为卑职通报来访,却总是以恐吓的话来吓唬卑职。卑职念及这一顶乌纱帽无所谓,丢了就丢了,不当要紧,但是苦读十年寒窗,妻子女儿不远万里,跟着卑职到京城赴任,卑职于心不忍,卑职的妻子担心卑职丢掉乌纱帽,弄得没有名声也没饭吃,不得不将自己的闺中所积攒下来的银子和金首饰等物,全都交给卑职,让卑职抵作见面礼,凑够三百两白银,费尽口舌,赔尽笑脸,给二先生,烦请他通报,他才十分不情愿地替卑职通报,今天,卑职总算见到太师爷,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可,所以,卑职就告诉了太师爷,细听太师爷当面教训,不知道这是不是太师爷定下的规矩,愿听其详。”
宋岩听了,脸红脖子粗,过了一会儿,脸上又青一块,耳朵也通红,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个狗奴才真是气死老夫了!差点陷老夫于不义之地了!先生暂且坐一坐,容老夫去察实一下,如果属实,就应当依法惩罚,就地正法,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贪腐之事发生。”
唐律说道:“积习难返,要防微杜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还希望太师爷以好言相劝,积极悔改,争取改良从善。”
宋岩听了,越发怒气冲冲,立刻就唤入宋二进来,见面不由分说就骂道:“宋二,就是本府的家丁,给你吃的给你穿的,吃穿不愁,温饱都保证了,就就当知足,你却瞒着老夫在外头滋事生非,你想牵连老夫一起犯罪吗?狗奴才,你知罪吗?”
宋二看见唐律在太师旁边,又见太师正发怒,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正是为了此事发作的,只有跪下说道:“小的以前在街上流浪,如丧家之犬,承蒙太师爷收留,赏口饭吃,无不听命照做,不敢违抗太师之命,一向遵纪守法,遵守家规,不敢僭越乱为,并无过失。还请太师爷明察,不要冤枉好人。如果查实小的有错,情愿接受惩罚。”
唐律忍不住了,立马插嘴说道:“你不要欺瞒太师爷,刚才你接受的是什么东西?”
宋二厉声反问道:“你看见了什么东西?竟然在我主人面前造谣生事无端侮辱陷害?”
宋岩喝道:“大胆狗奴才!我来问你,唐主事现在在老夫面前告你,告你私自收取红包,可有这事没有?说!”
宋二说道:“没有!”
唐律发怒道:“岂有此理!明明给了二百两红包,另外给你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金银首饰,经过我的手,亲自交给你手上的,难道你拿了我的,竟然想赖账吗?”
宋二见唐律咄咄逼人,那股认真劲儿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样子,知道赖不掉,就说道:“我们这些下人,是听命于主子的,一切都听当家的话,上呢,靠着主子赏赐,下呢,仗着老爷们的封赏。刚才呢,就是老爷封赏的,现在那银子盒子都放在门房里,没有取走,也没有贪污,却怎么在这个时候在我家主人面前谗言相害呢?既然老爷舍不得,后悔对小的封赏了,那么,就请取回去就行了,又何必在主人面前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呢?”
唐律说道:“就是吧!这事没冤枉你!拿了就拿了,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承认?现在,你就当着太师爷的面,还给我这些银子还有盒子,不然的话,哼,你知道的,世人都知道的,太师爷可是执法如山,严管家人的,到时候,就别后悔没告诉你,别后悔没宽恕你!”
宋岩听了这话,知道了宋二的勾当,知道这个家伙果然没听话,拿了唐律的好处,只得装模作样地骂道:“不肖的狗奴才!你竟然这么大胆,竟敢收受唐主事的赏赐!还不拿来还给唐主事!快去,你这狗奴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去,拿来还给唐主事。”
宋二不敢犟嘴,不敢多说一句话,立马急匆匆地去到门房,将那二百两白银还有小盒子,一并捧将出来,跪着说道:“这些个就是唐老爷赏赐给小的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如今当面亲自还给唐老爷,算是小的感谢唐老爷的赏赐了。”
宋岩笑道:“你就是一个奴才!怎么消受得起唐主事的赏赐?这是唐老爷故意和你闹着玩的呢,你何必要认真接受呢?快点悔改吧,别当真,还给唐老爷这些东西吧!”
宋二听了,赶紧将银子还有金银首饰珠子等等小盒子,全都交还给了唐律。
唐律坦然接受,将东西都交给唐元收拾好了。
唐律转过身,向宋岩拜谢说道:“多蒙丞相破例相赠,令卑职很受感动。”
宋岩明明知道这唐律说的话中有话,却装糊涂,故意欢颜笑道:“先生不要见怪,这是老夫家风不严所致,以后也多加管教,要整顿家风,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说完,宋岩就吩咐家人准备酒席,要与唐律喝酒接风洗尘。唐律哪里肯呆在这里?于是告辞说道:“卑职乃是一名部属的小官吏,明公乃是当今朝廷重臣,一代名相,怎么能同席饮酒吃饭?这个不合体统,恕不能从命。至此惟有告辞致谢。”
宋岩说道:“偶尔吃一顿便饭,和体统毫无关系。只是吃一碗饭再走不迟。”
唐律只是婉拒,坚持不吃饭。
宋岩一看他去意已决,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就放弃了,说道:“诸事都有不合适的时候,还是祈望先生多多包涵,不要计较,以后当以厚报!”
唐律点头称是,唯唯诺诺,致谢告辞,离开了丞相府,暂且不表。
再说宋岩打发走了唐律,就将宋二唤进来,见面就骂道:“你这狗奴才!咋就不长记性呢?我早就告诉你,这个人难缠,让你不要收他的礼物,你咋不听?不仅收了,还不承认,不是自己找嘴巴子挨吗?你收了他红包,还没焐热,就被他当场出丑,有没有意思?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想想看,自从我莅位以来,只有欺负压倒别人的,从来没有谁来压倒我的,也没有出言不逊,给人赔小心的,如今全让你给破坏了。一世英名毁于你手。如今为你跟着一起挨骂,受了这一肚子的肮脏鸟气!真是岂有此理!气煞老夫了!”
宋二言道:“老爷且请息怒,暂时别生气,想想小的自从跟随老爷以来,所行之事,均不敢擅自作主,包括收受红包,小的都是据实禀告并上交的,大小事务,均与老爷商榷请示汇报,从不敢乱来的。自从老爷登科入仕以来,一向都是设立了规矩的,小的都是遵守的,尽职尽职的,没想到遇到这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的人,也没遇到这样的事,送了红包还往回要的。可见唐律这个人真不是个人,也不是个东西。他刚才竟敢毁谤老爷,这个仇不报不是君子,老爷何不奏疏参奏,将他革职拿下,以免将来夜长梦多,损害老爷,影响老爷的前途。”
宋岩说道:“唐律这个人为人刚直忠诚正义,名声已经传到皇上那里,皇上很是欣赏,知道唐律这个人不怕死,什么都敢说,不正义的事,他都憋不住的,一定要乱咬一通。如果触怒了他,他像疯狗一样乱咬,恐怕会让你我卷入是非漩涡当中,恐怕你我苦心经营的事业,付之一炬,付之东流,一场辛苦全白费了。你没听说过以前那件关于柏志章国公爷的事吗?这可是前车之鉴啊!不得不吸取教训免得重蹈覆辙。国公爷都拿他没办法,我们更应当谨慎从事,免得将来引火上身。”
宋二说道:“柏志章国公爷是奉旨纠察天下州县官吏是否贤德,是否有贪墨行为的,查验各个州县仓库是否充实虚报的,这个和唐律有什么关系?小的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还请老爷明示告知,愿听其详。”
宋岩笑道:“亏你还是一个丞相府的心腹家人呢,前不久柏志章国公爷奉旨巡察天下州县,这事全天下都知道。你也知道,这个没错。他奉旨巡察,携带有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一柄,有先斩后奏的大权。他是代替皇上去巡幸天下州县的。你想想看,有谁敢违抗?搞不好掉乌纱帽,甚至掉脑袋的。所以,柏国公所到之处,就派各个州县准备银两供应,各个地方都遵照执行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