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在南门如火如荼,除去仍旧要做买卖养家糊口的,近乎万人空巷。
李知行站在农贸市场隐蔽处看着被守卫军布下内外四排拒马桩的城门有些挠头,他独自一人不显山不露水进入云泽镇十分容易,可现在身边多了九名老弱妇孺,再想不惹人注意可就难了,毕竟擂台那里的血腥气已经引来了许多丧尸进入岭南镇,有脑子的普通百姓哪里会选择这时候外出?
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出城,既然那八字眉宪兵眼看事情败露都不愿向守卫军士兵呼救,估摸着守卫军团应该没参与其中,只要算准时机避开巡逻宪兵应该问题不大。
沈晔华的老婆名叫顾春燕,年纪不到20,比丈夫小了十岁不止,末世死人太多,一朵梨花压海棠这种曾让无数男人心驰神往的美事早变得稀松平常,只要能挣到足够的吃食钱币,别说一夫多妻,就是一妻多夫都没问题。
也许是两名来灭口的宪兵告诉了她丈夫已经被害,顾春燕一路神情悲切,不住流泪,岚凤只好在一旁轻声安慰,惹得众人都凄风苦雨。
李知行看着巡逻的宪兵小队远去,轻声道:“我们现在出城,大家表情自然点,就当是我带你们去镇外找物资。”
顾春燕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赶忙擦干眼泪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
“走!”李知行大手一挥带头走出隐蔽角落。
来到城门口,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守卫齐齐转头朝他们看来,站在门洞正中,左臂佩戴小组长特有袖章的中年汉子笑道:“李少侠这是要带着他们出镇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同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军营。李知行先后被宪兵团团长廉正与泰战统帅接见并相谈甚欢的消息沉寂两三天,便如春风吹拂传遍整座军营,俨然成了当下云泽镇风头最劲的江湖俊彦,小组长以上的军官几乎没有不认识的。
李知行微笑道:“比武大会要中场休息半个小时,我闲来无事就四处走走,路过市场时刚好听到她们为家里揭不开锅发愁,本想着送些钱给她们救急,可摸遍全身也找不出一枚银币,就打算带她们去镇外找些物资,能找到吃的最好,哪怕找不到也好歹带些锅碗铁器回来换点米面蔬菜。”
中年小组长闻言竖起大拇指:“我们团长说李少侠颇有古时儒侠风范,之前我老胡还不信,现在看来李少侠确实名不虚传啊。”
李知行摆手谦虚道:“胡组长过奖了,我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中年小组长转头遥望镇外高楼上不时射落的箭簇,好心提醒:“李少侠,现在外面有许多丧尸,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等大比结束,血腥味彻底消散在出去比较好。”
身后妇孺微微骚动,岚凤不着痕迹扥下李知行的衣角,青年隐匿斜瞥,凭借极好目力看到远处三名宪兵满脸杀气走入白志鹏家那条巷子,不动声色道:“多谢胡组长提醒,不过镇外既然有胡组长和列为这般训练有素的守卫军坐镇,想来区区千百只丧尸根本不值一提,况且比武大会只暂停半小时,要是不带她们快去快回恐怕我就要错过最终对决了,习武之人不能亲眼看到高手对决岂不抱憾终身。”
“哈哈,我这点微末功夫可不敢说什么训练有素,不过李少侠这话也说的不错,在我们守卫军团眼里,千百只丧尸确实跟千百只蚂蚁没什么分别。”胡组长哈哈一笑,顿觉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朝门洞北侧一指,说,“镇外大部分物资都被搜刮的差不多了,不过北边的废墟里应该还埋着不少好东西,当年崔团长带敢死队冲进岭南镇火烧丧尸,那里的液化气站气体没彻底排放干净发生了剧烈爆炸,炸塌了几十栋楼房,很多好东西都被埋在下头了。”
捧人一事十分讲究技巧与身份,手下要想对领导溜须拍马,往往需要极高的话术才能让领导喜笑颜开,若是一不小心说错一句半句还容易拍到马腿上给马蹄踹的吐血,但上位者要想勉励手下则简单的多,有时候只是拍拍肩膀点点头,就能让手下狂喜半天,加班到第二天早上上班。
李知行被统帅和廉正所赏识,当街刺死地蛇帮帮主赤链,实力声望比起看城门的胡小组长高出不知道几层楼,所以只稍稍捧上一句,就足以让胡万军满脸泛光脚下飘飘然。
李知行道声谢,带着九名妇孺出城朝北侧走去。
姓胡的小组长与十二名城门守卫目送他们远去,一名与组长关系较为亲近的守卫轻声道:“组长,李知行分明是在撒谎,哪有出门找物资还抱着不会走路的孩子的,刚才看到那些女人看到远处宪兵各个吓得脸都白了,我看宪兵团恐怕在找他们!”
胡万军转头朝年轻守卫笑笑,随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没好气的道:“你这毛都没长齐兵娃娃都能看出这些门道,老子会看不出来?”
年轻守卫摸着后脑勺也不生气,舔着脸道:“那是那是,胡组长向来目光如炬,别说李知行和一帮妇孺,就是苍蝇从城门口飞过您都能看出那苍蝇是公是母,打算去哪个厕所吃屎。”
胡万军狠狠翻个白眼,又给了年轻守卫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你他娘的不会拍马屁就别拍,老子是造了什么孽,几十个聪明小伙里偏偏挑了你这么个傻小子。”其他守卫再也憋不住笑,笑的前仰后合。
胡组长等众守卫一眼,这次不再打人,而是用粗糙手掌揉揉年轻人脑袋,柔声道:“看在你平时腿脚勤快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省得天天迷迷糊糊的瞎使劲。”
“咱们守卫兵团和宪兵团虽然同属救世军,但终究不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咱们的老大是崔团长,他们的老大是廉正,索然都住在云泽镇的军营可却是两家人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合作无间。
你在泰战统帅阅兵的时候见过统帅的面,应该对统帅那头花白头发印象很深吧,你猜他今年多少岁,60,70?错,告诉你,统帅今年才45,正儿八经的壮年汉子,那一头白发是在丧尸病毒爆发的初期为了救人受重伤所致,当时统帅脾脏破裂,三节脊椎骨折,要不是如今贵为凌霄阁十二大高手之一的戴天祥戴爷费尽心力传功续命,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可就是戴爷那样的绝顶高手出手,也只把统帅救回一半,按他的话说统帅的伤已经伤及根本无望痊愈,也断了修炼内功固本培元的可能,非但身体会一年更差一年,寿命比起常人也会大大缩短。
这两年统帅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全靠着一口气强撑,所以已经在盘算提拔一位团长接班,天鹰团长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琐碎军务,百来名搜索骑兵自己都经常不知道团长在哪儿,彭阔团长自从接手训练兵团就再没有拿得出手的军功,真正有机会更进一步的就只有咱们崔团长和宪兵团的廉团长。”
年轻守卫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咱们守卫团跟宪兵团现在是竞争对手,如果不是团长亲自下令协助,宪兵团的麻烦咱们都假装看不到。”
“呵呵,小子还不算太笨。”胡组长笑道,“这事属于机密别往外传,要是被咱们组以外的人知道了,老子打断你的腿。”
“咦?不对啊组长!”
“哪里不对?”
“你怎么对统帅这么了解啊,您不才是小组长吗?”
“你知道个屁,知道我末世前是干什么的嘛?”胡组长忽然挺直腰板,颇为自豪的说:“我可是在末世前就跟着统帅和戴爷打天下的老人儿,抡起跟统帅的关系只怕比四位团长还要更近,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没统御大部队的能耐,现在四大团长就有一个姓胡了。”
胡万军说完理所当然的接受年轻守卫投来的崇拜目光,下巴高昂走回门洞正中,对于自己所为的打天下只是在地下车库的亭子里控制横杆一事打死也不提,英雄不问出处,知道个大概就行了。
镇外,从一片倒塌房屋的废墟边绕行而过的李知行脸色不算好看,对于这次轻而易举的出城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也太容易了,自己在关键时刻运气内功心法凝神静气,姓胡的组长应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可是身后九名妇孺在看到宪兵不如巷子时的紧张反应实在瞎子都能察觉到不对。
为了稳妥起见,他让九人躲进一间低矮平房不要出声,自己藏好身形在后面仔细观察,十多分钟过去不见有人跟踪才放心带着众人前往白志鹏等人的躲藏地点。
由于不知道此事多久才能解决,李知行还真就扒开一处小卖部的废墟拿了许多物资让她们带着上路。
一路躲躲藏藏,二十多分钟后李知行总算从南门返回云泽镇。
视线越过人海,擂台之上,遍体鳞伤的刘震与飞凡同时跃到空中,李知行一愣,寻思难道自己耽误的太久,大同门的两家伙已经被刘震和飞凡击败,如今又变成天一堂和烈火派的竞争了?
下一秒,大同门卢晨与柴荣跟着跃起,四人半空打成一团,拳脚间的劲风如有实质,划破水雾火云四散飞散。
“大同门果然是韬光养晦,明明柴荣和卢晨的内力不输刘震和飞凡,却甘愿当两年脸上无光的老三,不对啊,不是要打两场吗,怎么变成混战了?”李知行想到这里,拍拍身旁一名站在长凳上垫脚张望的汉子,问道,“这位兄弟,不是一对一单打独斗吗,怎么突然变成二对二混战了?”
那汉子皮肤黝黑赤着脚,明显是庄稼汉,本来对打扰他看比武的家伙十分不满,转头发现是个魁梧的年轻武人,立刻憨厚笑道:“好像刚才大同门的人不停对烈火派的飞凡冷嘲热讽,飞凡压不住火气就在台下吵起来了,差点动手,廉团长一看就说既然你们这么着急打生打死干脆就一起上台,一场比赛定胜负,也省的观众们晒太阳,于是一对一就变成二对二了。”
李知行嗯了一声,见刘震和飞凡几乎同时被大同门二人打落地面,侧身进入人群朝擂台走去。
擂台下,宪兵团团长廉正挥手打散一道劲风,身后人群中匆匆走出一名宪兵在其身旁低声耳语后离开。
贵宾席上,天连山和贾勇真看着两名上场比斗就受伤不轻的爱徒被打得节节败退,心急如焚。
柳大同肆意笑道:“二位掌门,我教出来的徒弟功夫还行吧,可惜我不会那些眼花缭乱如同猴戏的拳把式,不然小卢和小荣肯定能打的更加潇洒飘逸。”
贾勇真看到飞凡被一记势大力沉的边推踢中左肩,整个人砸在地上翻滚出三四圈险些掉下擂台,再也按耐不住,怒道:“柳大同,你要真有本事就冲我们来,让以逸待劳的徒弟去欺负两个早就身受重伤的伤患算什么能耐!”
“怎么,见到自己徒弟被打得无还手之力心疼啦……”柳大同冷笑,“你们他吗的去年把我的徒弟在擂台上打得满台子乱跑的时候怎么不心疼我徒弟,得势得势后盛气凌人,满口都是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眼看打不过了,就跟我来这套,告诉你们,想都别想!”
“柳大同。”神色较为平静的天连山忽然出声。
“呦呵,天掌门难道也有高见?”柳大同拿手掏掏耳朵,讥讽道。
“我们认输,还请柳掌门高抬贵手干过刘震和飞凡。”
贾勇真一惊,“你说什么胡话,要是这么轻易认输,以后我们哪里还有脸在云泽镇立足。”
天一堂掌门苦笑:“贾掌门,你还没看出来吗,过了今天,云泽镇就没有天一堂和烈火派了,柳大同处心积虑谋划两年,肯定还有其他后手,只怕他的五百徒弟此刻早就把我们的武馆埋伏了。”
贾勇真文言求救似的看向如一尊佛陀般岿然不动的泰战,后者道:“只要不涉及全镇安危,江湖恩怨我们救世军绝不干涉,这是规矩。”
他这说法让贾勇真心头彻底冰凉,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统帅已经知道两个门派被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