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坝处在两座山谷间,地震的时候,两座山谷直接朝中间倒塌,黄龙坝全村无一幸免。
易凌诀在山道口守着马车,妞子牵着樊梨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坡上去,屠郁跟在后面。
站在高处,能看到山川之间一片狼藉,参天古树倒塌,河水断流,山峰坍塌变形,本就荒凉陡峭的深山里,自此更没有丝毫人烟,荒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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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梨梨手心冰凉,低声问,“整个村子,就没一个人活下来?”
妞子指着山脚下一片被岩石泥土掩盖的地方,说,“在村子里的,活不了。”
她又指着另一个方向,抽抽鼻子,把鼻涕吸回去,说,“妞子家在那边,那天我偷偷跑去县城讨吃的,奶奶在山里放牛,娘刚生了弟弟,带弟弟一起睡觉。他们都被埋了,只有妞子没被埋。”
樊梨梨跟屠郁满眼惊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山里有野兽,晚上又冷得很,屠郁便带两人出来,跟易凌诀汇合。
入夜,黑灯瞎火行走不便,几人在空阔地带休整,唯恐再来一场地震,被落石压碎。
屠郁跟易凌诀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樊梨梨在准备晚饭。
这地方远离尸山尸海,倒还挺雅致,没有腐烂的尸臭味。
妞子在附近树林里采花,找了些小白花和小黄花,小心地扎成一束,细细捆上,还会找些绿草来搭配。
樊梨梨柔声问,“妞妞,你采花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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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子抽动鼻子,说,“给娘亲和弟弟。”
“……啊?”樊梨梨顿觉背后阴恻恻的,汗毛直立,“你,你娘和弟弟不是都被埋了吗?”
妞子指指河道的方向,说,“爹爹把他们挖出来,放在河里了。路过的伯伯说,要给白花花。”
樊梨梨心里颇不是滋味,让她过来,在火堆边坐下,又问,“那你爹爹呢,你们住哪的?”
妞子只顾摆弄手里的花草,瘪嘴说,“爹爹被烧了,我把爹爹的骨灰装在小碗里,放在娘亲和弟弟身边了。”
樊梨梨一惊,霎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她才斟酌问,“那,那你知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会被烧?”
妞子摇摇头,埋着头抠手心。
樊梨梨有种不祥的猜测,让妞子在这等着,又去找屠郁跟易凌诀。
“你怀疑,汉城爆发瘟疫了?”屠郁惊愕问。
樊梨梨忧心道:“汉城眼下到处都是尸体,夏季那会天气炎热,难保不产生疫病。我方才听妞妞说,她爹爹也被烧了。”
易凌诀道:“或许,只是被城里叛军烧掉的?”
“要真是这样,你们觉得,妞妞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还能安然无恙,四处跑动吗?”
樊梨梨怀疑,是城里爆发了瘟疫,当地人才把患了病的人都烧掉,否则妞妞也不可能拿到骨灰,还能安置在母亲和弟弟身边。
屠郁把妞子叫过来,尽可能柔声问,“除了你爹爹,还有哪些人被烧了?他们为什么会被烧?”
妞子有点怕他,躲到樊梨梨身后,小声说,“好多叔叔伯伯,婶子姨娘,他们,他们都被烧了。有个叔叔说,他们做了坏事,被天神惩罚,会把病传给大家,所以才要烧掉。”
“是活着的时候,就烧掉了?”樊梨梨表情怪异。
妞子点点头,颠三倒四地说:“爹爹被绑在柱子上,烧了好久,比打妞妞的时候还要久。他还边哭边叫,比妞妞挨打时更大声,后面就变成灰了。”
樊梨梨眼神一凝,将妞妞破旧的袖口撸上去。
果然,好些旧的疤痕和淤青,看样子平时不是棍棒伺候,就是藤条关爱,还有掐痕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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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在家里怕是很不讨喜欢。
樊梨梨心里颇不是滋味,想了想,又问,“那妞妞,你平时住在哪的,吃什么呀?”
这孩子无父无母,汉城又一团糟,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妞子指着黑洞洞的夜色,说,“有个山洞,里面有哥哥婶婶们在照顾病人。他们有时候会弄饭吃,妞子去,也能讨到点吃的。”
易凌诀当即起身,把妞子拎过去,“带我去。”m.qqxsnew
妞子大喊大叫,使劲挣扎,眼泪汪汪地哭闹起来。
樊梨梨把人抢过来,无奈地说,“天色已经晚了,咱们明早再去吧。”
这两个大直男,是真的不懂得对小姑娘温柔些。
屠郁跟易凌诀相互看看,只好作罢。
吃了晚饭,樊梨梨从空间里舀来干净的水,给妞子洗头洗澡,再把给小雀的衣服拿给妞子先穿上,有点大,不过勉强能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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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柔软的衣料,妞子湿漉漉的眼睛瞪大,说,“好舒服啊,比弟弟的衣服还舒服。”
樊梨梨仔细帮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好,又问,“妞妞,你说的那个山洞里,有些什么人啊?”
妞子掰起手指头,说,“有很多人,叔叔伯伯,婶婶嫂嫂,有些妞子不认识,不过有个大官爷爷。”
“大官?”樊梨梨一愣,“大官怎么在山洞里?”
妞子当然不懂这个,只万分小心地摸摸衣服,爱不释手。
樊梨梨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深,这整个汉城分明是水深火热,又死寂无波,让人摸不清状况。
还有“大官”,也在山洞中?
这什么情况?
晚上,樊梨梨带妞子在马车里睡觉,屠郁跟易凌诀守在外头。
翌日天刚亮,妞子就拿上昨晚摘的野花,跑到河道边上去,虔诚地将花放进水里。
因为樊梨梨不让她靠近尸堆,她只能让花瓣随水流飘走。
做完这些,一行人又赶往妞子口中的山洞。
马车里,妞子依偎在樊梨梨怀中,说,“那地方以前叫凤凰沟,因为地势很开,开口?”
“开阔?”樊梨梨猜测,她大概从大人口中听来,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妞子使劲点头,说,“开阔,就是开阔,还很平,就没被天神的怒火压垮。大官爷爷带着一些人跑到那地方去待着,我爹爹他们去了城里,就被烧了。”
易凌诀骑马走在马车旁,道:“汉城的局势,是不是分成了两派?”
屠郁颔首,“目前看来,的确有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