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姬檀似乎并不想让你这么早解脱。”齐清涟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说道。
秦王一怔,脸色更加地灰白了,一双浑浊的老眼暗淡了下去。
动了动有些干枯的唇,苦笑道:“那孩子终究还是恨寡人的,不过都是寡人自找的...让神女见笑了。”
“记恨你确实是应该的。”齐清涟无声地冷笑,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秦王顿时心下苦涩,连神女殿下都如此说了,他还在盼望些什么?终究是他负了他们母子俩。
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王强行支起身体,靠在了床上。
目光敬仰当中又带着希翼,十分真诚地请求道:“神女殿下,寡人想求您一件事。”
齐清涟挑眉,道:“你说。”
“寡人想见姬檀的生母嬴姬,不知可否?”
“现在还是白天,陛下就开始做起梦来了?“齐清涟古怪道。
有句话说得确实好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没错,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只有失去的时候才晓得后悔,这秦王不就是一个典型代表么?
且不说那嬴姬早已死了很多年,说不定早就去轮回了。
就算没有轮回,那阴司如此之广,要寻一个死去将近二十余年的人类,无异于大海捞针,也不是说找不到,只是过程着实麻烦。
这九州并不是她所在的云真界,此方界面的阴王她并不熟识,若是一定要去找,届时一个弄不好便无法善了。
听着齐清涟的话,秦王愣了愣,松垮的面皮硬是忍不住地狠抽,自己这是被神女殿下鄙视了?
紧接着双眼里的希翼黯淡了下去,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怜巴巴的。
随后也像是想通了,有些愧疚道:“是寡人想岔了,难为神女殿下了。”
齐清涟额头突突地跳了起来,绝丽的凤眸转了转,自己在这方界面似乎停留地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颇为耗费精力...就看陛下舍不舍得了。”齐清涟笼罩在雾气后面的双眼紧紧盯着秦王道。
秦王一听,原本暗淡下去的双眼顿时间又亮了起来,急忙道:“神女有什么条件,请尽管开口,哪怕是要寡人的命,寡人也绝不眨眼。”
“你觉得本君拿你的命有用?”齐清涟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道,清冽悦耳的声音满是浓浓的鄙视。
秦王老脸一红,看起来没多少血色的老脸顿时憋了个青紫。
心下暗道,这神女殿下就是一个神人啊,连这脾性都是如此的独特。
随后有些屾屾道:“是寡人着急了,神女殿下有什么需要的但说无妨,寡人一定应允。”
“是吗?确定不后悔?”齐清涟挑眉,有些戏谑道。
“绝不后悔。”秦王坚定道,实则心下有些发毛。
总觉得自己是要被神女坑了一样,但又仔仔细细地反省了自己有什么值得尊贵的神女殿下觊觎的?
自己除了皇位就是那黄白之物了,神女殿下如此脱俗的活神仙又怎么会稀罕这凡间的凡俗之物?
然而,下一秒,秦王觉得自己的老脸生疼生疼的。
“本君要你下旨,三日后,禅位于本君。作为交换的条件,本君会让你见王后一面。”齐清涟清冷道。
秦王面色古怪,不过片刻,便释然,真诚道:“好,寡人这就拟旨。”
他生在高位几十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这时候也不知道这位神女殿下要做什么。
他能够肯定,神女绝对不稀罕他屁股底下这张龙椅,而今却要帝位...不过到底是庇护了他秦国的神明,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反抗。
且不说也无法反抗,按照这位神女的手段,只要她想,完全可以直接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帝国。
又何须与他交易,说到底还是他以及他背后的秦国占了大便宜。
秦王一直都有一股直觉,神女殿下如今为大秦做的一切,实则都是因为姬檀,若是没有姬檀,他秦国也一定不会成为被神选中的幸运儿。
....
两个时辰后,齐清涟一脸平静地出了秦王的殿门。
这时候姬檀那崽子就坐在寝殿的台阶上犹自发呆,俊秀的容颜满是阴沉,见着齐清涟走了出来,立即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师父,怎么样了?”赫连倾看似平常,实则那双清灵剔透的黑眸掩藏着些许紧张。
齐清涟抿唇,这孩子总是如此傲娇,明明心里关心地不得了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又是一个渴望父爱的傻孩子,不过...
齐清涟伸出手,拍了拍崽子毛茸茸的头,怜悯道:“进去见你父母最后一面吧,你还有一天的时间。”
赫连倾一愣,双眼的光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有些不敢置信道:“师父,徒儿没听错吧?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那死老头子怎么就这么容易死了呢?他都还没有好好得让他也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痴儿,人有生老病死,陛下命数已尽,早已无力回天。”
“那母后又是怎么回事?”赫连倾有些痛苦地问道。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去吧。”齐清涟说道,一把将赫连倾推了进去。
四周的宫人早已被赫连倾打发了下去,一阵清风吹来,带起齐清涟纯白的衣带,这一幕画面看起来美极了。
然当事人此刻心里并不好受,久久地看着那扇门,仿佛要透过那扇门看清里面正哭得不能自已,崩溃如斯的人儿。
她一向知道姬檀这孩子重情,云真界时,性情温润,风光霁月,九州时,时而傲娇,时而古灵精怪。
而今...她能够想象到几日后她离开,他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罢了,红尘俗世,凡有所相,不过虚妄。
这纠纠缠缠间,百年过后就是一捧黄土,烟消云散。
而姬檀也早晚会解脱归去,她和他终究不再是一路人...
齐清涟如此想着,便踩着这历史感极为浓厚的秦砖,缓缓离去,背影清绝而孤寂。
......
秦王的宫殿距离东宫很远,约莫要半个钟头。
齐清涟心绪杂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回过神来,只觉身处一片花海,花香味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有些香有些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