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柠泡好药浴,趴在榻上,林若若在给她施针。
青杏进来:“娘子,小潘回来了。”
“嗯,怎么说?”
“小潘说他们这会儿还在街上飘着呢,姓郑的不愿意赔钱,又舍不得花钱另外租宅子住,客栈又满了,笑死个人。”
林若若都无语了:“那郑氏也太抠了,另外租个房子住怎么了?这边不还有房租收吗?也不想想身边还有个病人。宋老爷本来就中风了,这下怕是病情更加严重。”
姜晚柠道:“郑氏就是这性子,宁愿吃苦头也不愿吃亏。”
春晖巷的宅子是她让人租下的,特意租了三年,又让牙行抬高出租房屋的租金,郑氏不愿吃亏,肯定不租,京城几家还有空余房间的客栈,她也让人把空房子全都包下,手里有钱,办事容易。
她就是算准了郑氏的脾性,让他们一家子无处可去。
宋潜不是最喜欢郑氏吗?掏心掏肺掏夫人的家底给郑氏,如今就让他好好享受他最心爱的女子对他的“特别关照”吧!
“他们今晚不会就这么露宿街头了吧!”青杏幸灾乐祸。
“那不至于。”姜晚柠道。
她已经通知郑关,今晚上街巡逻。
痘疫刚结束,京城不允许有人大晚上的流浪街头,所有的乞丐都赶出城了。
今晚他们少不得要去收容所过夜了。
明天一早就会被赶出城去。
宋家人啊,要怪就怪宋煜吧,谁让他贼心不死,非要找她麻烦。
她只能想办法把他们弄走。
夜深人静,两辆马车,七八个仆妇杂役跟着还在街上晃荡。
宋潜药没喝,饭也没得吃,状况越来越糟糕。
他含糊不清地责备郑氏:“为何不租个房子?”
郑氏还跟牙行的管事堵这口气:“老爷,您知道这一进一出咱们要亏多少银子?就是最差的才两进的屋子每月租金都要十六两呢,还偏远,里头家伙什都没有,还得自己备,而且要一年起租,多不划算,咱们又不可能在京城呆上一年。”
“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宋潜咬牙切齿。
悔不当初,他是眼瞎了,才会觉得她的斤斤计较是会过日子,往日里郑氏的温柔解意,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事到临头,根本不顾他的死活。
宋潜忍不住想起了姚氏,姚氏对他那才真是掏心掏肺,予取予求从来不会说个不字,可他却被郑氏迷了心,从来不肯多看姚氏一眼,甚至无比的嫌弃。
姚氏落到入如今的境地,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把姚氏逼的太紧,姚氏何苦去算计姜晚柠的陪嫁。
宋潜此时觉得真正导致宋家败落的是郑氏,宠妻灭妾,家门祸端,果然不假。
可现在后悔晚矣,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江城。
“老爷,您放心,我就不信偌大的京城找不到一家有空余房间的客栈。”郑氏道。
宋潜闭上眼,看到这个毒妇都心烦,他得为自己划算了,趁现在还有一口气。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声厉喝传来。
宋璟掀开车帘,见是一队官兵,好像是巡城司的。
宋璟忙下车,拱手作揖:“官爷,我们是江城来的,我父亲是瑄城同知,我们正在找客栈。”
“不好好在瑄城当官老爷,不时不节的,跑来京城做什么?知不知道京城痘疫刚结束,晚上不许在街上晃荡。”
“知道知道,这不是一时找不到客栈嘛!”
“客栈就别找了,现在哪里还有客栈是没住满的,既然是官身,可去驿馆暂住,把官印拿来,我们核对一下,若是不假,可送你们前往驿站。”
宋璟回马车上问父亲要来官印。
那官差看了看官印,道:“今晚你们先去收容所,待明日吏部验证过官印,再做决定。”
“啊?去收容所?这怎么可以,我父亲还病着呢。”宋璟讶然。
收容所不都是流民去的地方吗?
官差脸拉下来:“你还知道你父亲病着?早干嘛去了?你们好歹是官家亲眷,手里也不是没钱,愿意多花点银子,早就找到住处了,带走。”
官兵们上前来,不由分说驱赶宋家人往收容所去。
等人走了,郑关才从黑暗处走出来。
“多谢鲁大哥。”
姓鲁的官差道:“郑兄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郑关塞过去一锭银子:“给兄弟们买酒喝,大晚上的辛苦了。”
姓鲁的也不客气,道:“那我替兄弟们收下了。”
当晚,这枚官印被送进了吏部,吏部值事的官员看了印章道:“这印章是真的,不过我们正要收回,那人已经不是宣城同知了,他已经被贬为江城典吏,哦对了,这个时候他本应该去江城上任,还在京城逗留作甚?明日就将人赶出城去。”
宋潜最近在吏部可出名了,谁都知道他的事迹,对他甚是鄙夷,这位官爷认为宋潜不去江城上任,跑来京城定然是想四处活动,那就更不能让他留在京城了。
得到吏部的回复,姓鲁的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宋家人被关在收容所里,收容所里都是些乞丐,浑身散发着恶臭,挖鼻屎的,抠脚的,还有睡着的,鼾声震天,口水横流,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宋家人缩在一个角落里,没有床,只有破破烂烂的草席。
宋璟忍不住抱怨母亲:“都是你,非要计较那几两银子,如今好了,沦落到与乞丐为伍,奇耻大辱,传出去笑死个人。”
郑氏自己也受不了,弱弱道:“明日就去租个房子。”
宋芸讨了点水喂父亲喝,看到父亲那双眼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与威严,死气沉沉,宋芸难受的想哭。
娘已经疯了,阿兄也指望不上,如果父亲再没了,她还能依靠谁?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之前带他们来的那位官爷来了。
“你叫宋潜是吧,你的官印,吏部收回去了,奉吏部之命,今日便将你们赶出城去。”
宋煜惊跳起来:“我在京中还有事呢,我不走。”
啪,姓鲁的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过来,打的宋煜脑袋嗡嗡,半边脸都麻了。
“这可由不得你。”姓鲁的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