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恢复记忆 (二更)
作者:
容韶垂眸望着门内两口箱笼,幽邃的眸子里并无波澜起伏,只是抬手压一下额角:“扔了。”
他径自往府中走去。
门仆见了,焦急的准备拦下他,朝三见状,拉着门仆的手,往他手中塞个银锭子:“兄弟,拿去买壶酒吃,主子间的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待他们和好之后,遭殃的可都是咱们这些办事的。”
搞定门仆后,朝三打开箱笼,里面装着宝光流转的珠帘。
他挠挠头,这是羲和院正屋中挂着的珠帘,并非主子的东西。
回想着门仆的话,不明白夫人的用意。
而容韶踩着月色去往羲和院,遇见了沈氏。
沈氏见到身着纯白色直裾的容韶,略略皱眉:“华儿她气性儿大,过一会便没事了,你别与她计较。”
“我并未放在心上。”容韶低声道:“是我有不对之处。”
闻言,沈氏面色稍缓:“先前见你拂袖离开,还担心你们生出隔阂。”
容韶闪过疑惑,面上却不显分毫:“宫中出事,皇上请大师做法事,宣我入宫。”
沈氏颔首,眼底闪动着一丝光芒:“你”
容韶驻足,静静地等着沈氏接下来的话。
沈氏却摇了摇头:“无事。”
容韶默了片刻,他缓缓道:“我进宫时,他正好已经出宫。”
沈氏笑了笑,回了知乐楼。
辞别沈氏,容韶回到羲和院,便见屋子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嘴角流泻出一抹浅淡的笑,眉眼间的倦色随之散了大半。
屋子里,悬挂在内室出的珠帘拆卸,空空荡荡。
容韶一眼便见到躺在床榻上安睡的人,他缓缓靠近,伸手拉高锦被掩在她的下颔,手腕被扣住,她双眸陡然睁开,冰冷而带着寒意的目光直射而出。
灯火摇曳,他微垂着头,整个面容浸润在阴影之中,一双漆黑的眸子光影明灭不定。
沈若华被灯火刺得眼睛微眯,他的面容有些恍惚。便听到他嗓音微哑道:“吵醒你了?”
沈若华默然无声,只是盯着他看了半晌,手横在胸前压着被子坐起身:“你没有听见门仆给你传话?”
容韶反而顺势坐在床沿:“说什么?”
“你与我说娶我只是为了兵符。”沈若华靠在床头,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容韶眼底闪过暗芒,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沈若华鼻尖传来熟悉的冷香混合着浅淡的酒香,拿下他的手,放在手心。他反掌握着她的手,温暖柔软。
“只许生一下气,气消过后,我们便和好。”
他的声音在屋子中轻轻地响起,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沈若华望着静静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他的修长如玉,她的细嫩无暇,珠联璧合般契合。
心中早就不气了,即便还有气,他这般和风细雨,她还能如何?
容韶未曾等到她的回应,看着她低垂的面容,语气里带着无奈:“你先休息,我今日应酬喝了酒,先沐浴换衣。”
他拿着底衣去净室。
沈若华掀开被子下床,趿着木屐跟过去,她靠在屏风上问:“你说这世间有毫无瑕疵的易容术么?”
净室里的水声停了片刻,良久,方才继续传出‘哗啦’水声。
“没有。”
沈若华拇指挠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与赵明铮是何关系?”
沉水香。
是了,她曾在赵明铮身上闻过。
这世间除了他,还会有谁与容韶长得相似?
他今日刻意扮作容韶,神态、语气都十分相似,离间得也并不明显,这才险些令她被迷惑。
沈若华眼底闪过讽刺,赵明铮装作对她情深不悔,她可不信他因为这个理由破坏。
容韶听懂她想要问的意思,并非指血缘。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沉默许久:“我与赵家有联络。”
这一句话,透露太多信息。
沈若华恍然明白,为何那一日去赵府参加宴会,赵三夫人对她态度和善。当时她心中纳闷,琢磨着赵家打算与容韶相认,之后却又毫无动静,却原来容韶早已私下里与赵府相认了。
她嗤笑:“藏得够深啊。”
容韶听出她话中的讥诮,不禁头痛,一时为着‘君瑕’的身份发愁。
“行了,你慢慢洗。”沈若华打着哈欠,裹着被子睡到里侧。
翌日。
天蒙蒙亮,沈若华迷迷糊糊的从容韶怀中挣开,一脚踹他小腿上:“你起来。”
容韶睁开眼,将她重新捞进怀中:“今日有事?”
“你已经被我赶出沈府,赶紧起床,待会从后门离开,别给人瞧见了。”沈若华双臂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胸膛上,张口在他锁骨处吮吸一个红点。
容韶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喉结微动,身上一冷,沈若华卷着被子躺在内侧,只露出半张脸:“青石巷那边有一座宅子,你可以暂时在那边歇脚。”
她睁开朦胧的双眸,望着容韶赤足站在床边,乌墨般的秀发披散在圆润的肩头,精致性感的锁骨一点红梅,秀色可餐。
容韶淡淡地看她一眼,穿着白色锦袍,其上绣着精美的暗纹,容色秀美,清贵高华宛如高山流水。
沈若华眨了眨眼,想让他别走了。
容韶清雅一笑:“今夜给我留门。”
“”沈若华无语,他这般一说,两人竟像偷偷私会。
容韶从后门出来,朝三望着幽静的小巷,看着如沐春风的容韶,抱紧怀中的大箱子:“主子,咱们去何处?”
“寒江楼。”
——
寒江楼。
雅间内,赵明铮一袭黑袍,跪坐在坐席上,面前摆放着棋盘。
容韶推门而入,赵明铮执着一颗白色棋子放在棋盘中,侧头望向容韶:“许久不曾对弈,这是上一次的残局。”
容韶淡淡瞥一眼,在他对面落座,抬手随意放下一子。
赵明铮望着棋局,良久没有动作。
容韶语气淡漠:“这盘棋你输九路,可以不必再下。”
赵明铮将棋子一扔,侍从立即捧着铜盆过来伺候他净手。
“今日找我来有何要事?”赵明铮面部线条冷硬,他若不刻意乔装,一眼便分出二人是谁。
“叙旧。”容韶语气如常,倒当真像是没有其他要紧事。
赵明铮抚着茶杯,闻言,不免多看他几眼:“无话对我说?”
容韶淡淡的嗯一声,抬手招来一清、二白:“今日赵公子与你们过招。”
一清二白对望一眼,猛然拔剑,赵明铮猝不及防,扬杯击向一清,二白手中长剑陡然擦过他的脖子,赵明铮侧身避开,一手撑在地上,腾跃而起,森寒地长剑刺向他的胸口,二白的剑柄击向他的后心。
二人同时收剑,拱手作揖道:“赵公子,得罪了。”
赵明铮俊美如俦的面容,此刻格外阴沉,他看一眼凌乱的衣襟,伸手整理,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赵明铮反应灵敏的挥出一掌,只见擦过他的脸颊,一缕发丝飘落,树叶半截没入后面的木板上。
赵明铮摸一下脸颊,手上沾着鲜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看向容韶,只见他执着茶壶斟茶,宽大的广袖低垂,如云絮飘拂,衬得他气质高雅。
一清二白望着地上一缕发丝,干咽一口口水,他们只是出其不意,杀赵明铮一个措手不及方才赢了。
主子这是一招!
也不知赵明铮何处得罪主子了!
“再有下一次”容韶风轻云淡的睨一眼地上的发丝,视线移到他的脖子上:“开国以来,那个位置便容不下双胎,若其中一人称帝,便要处死另一人,听闻起来似乎冷血无情。如今,我倒是深有体会,极有这个必要。”
一清二白听出主子话中的肃杀之意,暗道事情严重了!
赵明铮面庞紧绷,冷笑一声:“你如何不想,我为何这般做。”
“我心中有数。”容韶含笑的看向他:“你大可取代君瑕这个位置。”
“红颜祸水,我看你是被她迷得失了心智!”赵明铮面带薄怒,拳头捏得咔擦作响。
容韶徐徐起身:“你该庆幸她只是将我赶出府,若是再发生如当年一事。”转身走向门口,袍摆拂过光洁的地面,他站在门口:“做好承受我怒火的准备。”
赵明铮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起来,他绷紧下巴,沉步离开。
——
沈府,羲和院。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推门入内,阳光透过洞开的大门照入室内。
赵明铮身着纯白锦袍,交领袖口黑色镶边,他站在门边,望着面容沉静躺在美人榻上的女人,侧面轮廓优美,在柔和的光影中,如同山雾岚烟般朦胧。
看着这一幕,赵明铮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还未觉察,便隐去。下一瞬,他移开视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取出两碟点心,一碗粳米鸡丝粥,摆好碗碟。
许是因为接触过沈若华一段时间,一些伺候起她的事情,竟是极为纯熟。
闻到食物的香味,沈若华耸动着鼻子,她睁开眼睛,便见他逆光而站,阳光流泻在他的身上,使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金光,格外显目。
许是刚刚睡醒,朦胧的眸子里微微泛着潋滟水光,赵明铮眸光隐动,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移到她面颊上压出的一道印子。
“醒了。”他漫步过来,忽而俯身将她托抱起来。
沈若华闻着他身上清雅的冷香,柔软的手摸向他的锁骨。赵明铮往后仰身,衣襟滑开,锁骨处一片光洁,她唇边的笑意渐深。
“你带来的食物太香了,我被馋醒的。”沈若华从他怀中跳下来,将一碗粥分开两碗,将一碗搅匀递到他面前:“你先尝一口。”
赵明铮看一眼桌子上的碗,舀一勺放入口中:“你大约会喜欢。”
沈若华托腮道:“你忘了?我不爱吃鸡丝,你给我挑出来。”
赵明铮看着碗中几乎熬化的鸡丝,良久,没有动作。
她在撒谎,她并不讨厌鸡丝。
转念一想,莫不是她与容韶之间便是如此相处?她刻意为难?
赵明铮眉心紧蹙,面庞冷硬的线条绷直。
“算了,你都吃了吧。”沈若华不再为难他。
赵明铮担心露出破绽,端着碗,将粳米鸡丝粥都吃完。
沈若华看着他优雅的将粳米鸡丝粥吃下去,靠在椅背上,翘着一双细长的腿,神态慵懒道:“美味么?”
赵明铮变了脸色,浑身发软使不出劲,脸色逐渐铁青。他未料到沈若华竟是认出他来,他曾经也扮演过容韶与君瑕的身份,并无人发现异常,只不过与她短短接触两次,她竟是发现了!
赵明铮有些意外,却无法欣赏她。而如今面临的处境,更是令他面色十分难看,目光冷厉的看向她。
沈若华拿出一块点心,放在口中小小的咬一口,柳叶桃。
她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将糕点强硬塞进他的口中。然后,摸出一根绣花针,蘸着早已调制出的药汁,在他的右脸一侧刺字。
“住手!”赵明铮失去冷静,他怒喝一声。
“你凭着这张脸,将我当傻子愚弄,若非你是他兄弟,今日便不是刺字,而是剥了你的皮。”沈若华将他脑袋按在桌面上。
赵明铮咬牙道:“我与你做个交易。”
回应他的是脸皮刺痛,她动作麻利的刺下几笔。
赵明铮气急,却又无可奈何,隐忍着怒火:“我帮你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