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我就是这般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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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并未答应一起前去,反而是看破江凛潇的心思,劝沈若华去往武成王府。
沈若华到的时候,陶桃亲自在门口等候,见到沈若华的时候极为亲切友好的上前问候:“沈小姐,叨扰你了,今日请你到府中一叙,向你请教如何经营铺面。”
她毕竟是弱女子,若是向沈若华讨教如何开镖局,母亲听见后,定然能够将她困在府中直至出嫁!
沈若华意外地挑高眉梢:“你想要做什么营生?”
陶桃眼珠子一转,甜甜的笑道:“就是我出嫁后如何经营好自己的嫁妆。”
沈若华失笑,已经明白这是她瞎诌的借口。却也认真地回答:“嫁妆铺面都是交给下面的掌柜经营,你只管查看账目,若是老实可靠的掌柜倒也没有问题,若是不牢靠,你便要杀鸡儆猴震慑一番,而后给一个甜枣安抚其他人。例如你采取分成制,他们的能力与所得成正比,能力业绩越高,所得便越丰厚,冲入你铺子里销售额前三便会有额外奖赏,不但生意会提升,就连贪墨背主的蛀虫也会被遏制。”
如果只是拿固定的月例,便不会太尽心尽力,还会冒风险贪墨做假账。若是做得好能够有丰厚的赏银,何必冒着送官的风险贪墨银子呢?
“当然,并不一定所有人都会如此,一些生意不好的铺面,你便定一个他们只需努力便能达成的目标,若是完成了,便会有奖励,也不会生出二心,或者是消极。”
沈若华给陶桃说了许多应对之策,不但是有用利诱人,更是还有监督制,下面的人监督掌柜,但凡犯错遭受检举,揭发之人便能荣升管事。
陶桃听得目瞪口呆,原来不过随口一说,沈若华认真讲起来,她也不由听得入神,更是惊叹不已,连忙让人备笔墨纸砚,她将这些全部记载下来。
“我若是将这些给我娘亲,她一定会欢喜得准许我多吃几盘金丝糖。”陶桃感激的对沈若华:“沈姐姐,改日我邀请你去我家做客,让我娘亲看一看,学那些个礼仪规矩,倒不如学一些实在的东西。”
“哦?”沈若华失笑道:“什么东西实在?”
“古往今来,多少世家闺秀遵循礼规礼教,端庄优雅,可有什么用,男子同样三妻四妾,并不会因为你端庄优雅而将目光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大多因此而郁郁寡欢。我若是会做其他营生,要男人做什么?有吃的有银子不就成了?”陶桃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惊世骇俗,可是她的两个姐姐都因为男人而失去在家中的笑颜,二姐更是投缳自尽,她便不会觉得端庄规矩漂亮知礼便会夺得男人的喜欢。
甚至,她厌烦女戒女规,那些个规矩,教人大度,接受夫君三妻四妾。可生而为人,便有七情六欲,并非圣贤之人,如何能够做到不善妒?与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若是能够做到,那得多大的心?
她是万万做不来委曲求全的事情。
“若是你十分喜欢一个男子呢?”沈若华觉得有趣,在这封建时代竟还有如此想法清奇的女子,十分难得。
“我便用武力镇压,他若敢娶别的女人,我便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出不了门。”陶桃挥舞着拳头,心中虽是如此想法,可那时候的事情,谁知道?
她真的很喜欢,肯定舍不得伤害他吧?
既然是如此,她也不会留下来,好聚好散?
提起亲事,陶桃心中有一些小郁闷,她根本就不想嫁人,要嫁也该是嫁给自己思慕的人。
陶桃摇了摇头,拉着沈若华去练武场:“沈姐姐,我们一起切磋吧!”
沈若华与陶桃过几招,突然发现站在廊下的江凛潇,她动作一顿,陶桃的长矛气势如虹的朝她后心袭来,见她停下来,陶桃心中一惊,想要收势,却收不住。
“沈姐姐!”
江凛潇也变了脸色急掠而来,提着沈若华丢到一边,收住陶桃的长矛。
“对不起对不起,我恍神了。”沈若华被江凛潇扔开的时候,心有余悸,歉疚的看向陶桃。
陶桃也惊魂未定,她白着一张脸,拍着胸脯说不出话。
沈若华之前失神,是因为她脑子里闪过一帧画面,以前她练武的时候,也有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廊下。而且,他方才飞掠而来的动作,令她心中生出一丝熟悉感:“王爷,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江凛潇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他抿着唇,缄默不言。
他不想欺骗她。
但是真相又无法言说。
江凛潇瞥一眼陶桃。
陶桃立即抱着沈若华的胳膊道:“沈姐姐,你吓坏我了。我若是伤到你,伯母不知该有多担心。”
沈若华看着她眼底地担忧,微微一笑:“下一次不会了,我保证。”
陶桃点了点头,心中到底是内疚自责,如果不是江凛潇反应及时,还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沈姐姐,表舅这里有藏书阁,里面有不少兵法孤本,咱们一起去看看。”陶桃不由分说的带着沈若华往藏书阁而去。
沈若华临走前,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一眼江凛潇,总觉得他是不想回答,便让陶桃转移话题。
什么样的问题,令他避而不答?
沈若华眼底闪过深思,母亲似乎对武成王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她希望自己多接触武成王府,甚至武成王寿辰的时候,要求她给武成王磕头。
种种疑点,在她脑中编织成一张网,束缚住她的思维,她无法理顺这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藏书阁在武成王府最南边,一栋独立两层的小楼,外面有护卫看守。
见到是陶桃护卫并不阻拦,放行让二人进去。
里面一排排书架上摆满藏书,陶桃向沈若华解释道:“一楼全是书,二楼便是存放武器的地方。”
“兵器房?”沈若华心中微微一动。
陶桃道:“表舅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他让我任意在里面挑选一件武器,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沈姐姐你去挑吧,挑一件你喜欢的。”
沈若华笑而不语,站在二楼,森寒而充满戾气的气息扑面,她望着一件件武器,明明十分的陌生,脑海中却跳跃出它们的名字。
沈若华朝一个方向而去,途径排排陈列有序各式刀剑,手指触摸上其中一柄隐没其中的匕首。鞘盒雕刻着一条蛟龙,十分狰狞,眼睛处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张开咆哮的大口便是插着匕刃。
十分精妙绝伦。
“你喜欢这个?”陶桃凑过来看一眼,红宝石仿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心里渗得慌。
沈若华觉得这个图腾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她握在手中,拔出鞘,挥舞一套动作,十分趁手。
“还不错。”
“喜欢便带走,你来之前我就同表舅说了,算是送你的见面礼。”陶桃看着沈若华眼底闪动着光芒,是真的符合心意。她便拿着匕首走到窗前朝站在外面的江凛潇喊道:“表舅,我可以将这匕首赠给沈姐姐做见面礼吗?”
江凛潇望一眼她手中的匕首,目光微微一动,他收紧手指,略一颔首。语气极其随意:“随你。”
沈若华看着被陶桃塞进她手中匕首,这的确是她要找的匕首,轻便而刃口锋利。
只是她与武成王、陶桃并不熟,拿他们的东西并不妥当。
“你若不收下,便是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陶桃明白沈若华心中的顾虑,她想了想道:“不如不如你赠我几瓶雪凝膏?”
“这把匕首太贵重了。”
“匕首找到对的人才会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放在兵器库里也不过是一堆废铁。雪凝膏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瓶护肤膏,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千金难求。”
沈若华想了想,便收下了匕首。
她回去后,派人往武成王府和辽国公府送去厚礼。
沈若华去了沈氏的院子,将武成王赠她匕首一事说了,并且将匕首拿出来递给沈氏看。
沈氏看到她手中的匕首,眸光震颤,不过一瞬间,她便敛去,嗓音略略沙哑:“这一柄匕首很适合你。”
沈若华敏锐的捕捉到沈氏的情绪波动,她将匕首收回袖中,忽而发现缠绕在沈氏腰间的银鞭,纹路竟似与匕首相同。
“娘,你的银鞭”沈若华指着沈氏腰间的银鞭,心头的疑惑更深。
沈氏眸光微微一闪,她并未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拿出来,递给沈若华:“出自一人之手纹路自然是相同,我与武成王是旧识,年轻时来上京与他有一点交情。”
“只是如此?”沈若华总觉得事情并不是这般简单:“为何我总觉得以前见过武成王?”
沈氏摩挲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轻柔:“等你记起往事,一切便都会明白。”
沈若华陷入了沉默。
又是记忆!
她回到羲和院,容韶已经回来了。
天气已经寒凉,坐席上铺着柔软光洁的虎皮,烧起了地龙。
容韶穿着单薄的深衣,长发不扎不束垂落身后、胸前,散漫而慵懒,却又显出矜贵优雅。
手里拿着刻刀与切割整块的玉石,神态专注的雕刻。
沈若华靠近他,容韶也并未觉察到,刻好一片花瓣,他放下刻刀,拿着沾湿的帕子擦拭。沈若华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朵初现雏形的兰花花苞,绽放的一两片花瓣薄如蝉翼,栩栩如生。
容韶放下白绢布,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沈若华。将玉石往一侧抽屉里放去,将桌子上的灰屑清理,方才缓缓地说道:“回来了。”
“嗯。你最近很忙?”沈若华褪下披风,净手后,在他对面坐下。
容韶为她斟一杯热茶,“还好。”
沈若华轻轻吹散茶杯中的浮末,浅抿一口茶水,她嘴角弯出一抹弧度:“你当初约我一起去栖霞山看红枫,如今红枫落尽,还未曾去看一遍。再晚一些,都能看雪了。”
容韶静静地望着她,微微扯唇:“你有心事。”
沈若华静默一会,盯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看了半晌,她起身去内室,翻出一个小匣子,放在他的面前:“这是我娘在我出事之后,回到沈家时给我的匣子,你打开看看。”
容韶打开匣子,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一本手札,一支兰花玉簪。
沈若华若是之前还有迟疑,在看见容韶雕刻的兰花瓣,心中已经明悟。
“这一支玉簪是你赠给我的。”沈若华清浅淡笑地望着容韶,看着他盯着那支玉簪静静出神,心脏微微收缩,泛着酸涩。她紧紧收拢十指,嘴角的笑容深了:“约定好陪我去看雪的人是你,后来去看了落枫,你说上京栖霞山的红枫才是一绝,成亲时便在栖霞山别院里设置喜堂。漫山枫叶点红妆,百年姻缘诗叶牵。可我却将你给忘了,错认成他人。”
容韶眸中的情绪翻江倒海一般,冲破桎梏迸发而出的那一瞬,却又被生生压下去。
他‘啪’地合上匣子。
沈若华轻咬着唇瓣,将拳头伸到他面前,展开,一枚玉佩放在他面前:“这枚玉佩想必也是送错人了。”
容韶并未碰玉佩,他曾无数次在赵明铮手中见过。当初的那种心情已经模糊,如今看到这枚玉佩,心如止水的心境因为她的话荡漾开涟漪。
“你记起来了?”容韶开口,这才发现嗓子沙哑透了,他恍然明白,自己等待着这一刻,太久。
沈若华确定她的猜测,并未先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赵明铮如何知道我们之间隐秘细节?”
容韶并不是那种会将自己事情说出去的人,所以她很好奇,赵明铮是如何知道,而且还想趁机取而代之。
之前她并不知道赵明铮为何要这般做,在他伪装成容韶之后,突然明白,赵明铮是想要拆散她与容韶,并不希望他们之间有瓜葛。若是自己嫁给赵明铮,容韶定会斩断对她的情丝。
容韶沉默不语。
“周姨娘有关吧?”沈若华心思翻转,便能相通事情的始末。
容韶是周姨娘一手栽培出来,那么他身边也少不了周姨娘安插的人,对他的行踪、她的喜好极为了解,并不出人意外。
“是。”容韶并未避讳,垂目道:“她有一些误会。”
“她对我敌意很大。”沈若华回想那一次短暂的会面,恐怕不止一些误会这般简单。
“待真相大白之后,她便会明白过来。”容韶漆黑的眸子深邃而沉静地望着她,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沈若华‘嗯’了一声。
她心中拿定主意,容韶敬重周姨娘,周姨娘若是不出手伤人,自己至多是漠视她。倘若周姨娘对她动杀机,即便是容韶与她决裂,她亦不会放过周姨娘!
自从这次的话一说开,沈若华觉得容韶似乎又开始冷淡下来,并不如之前那般的亲近、默契。
仿佛,回到两人的最初。
他极少再回来,即便是回来,也只是在书房中住下。
这一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来天,沈若华站在窗前,屋外严寒,她已经裹上大氅。
庭月端着食盒进来,垂下帘子,将饭食摆好在桌上:“姑爷已经在书房吃了,让您不必再等他。”
“他回来了?”沈若华十分诧异。
庭月手一楞,姑爷是早上便回府了,那时小姐还未起身。这一段时间,姑爷并未曾来过主屋?
“小姐,您与姑爷起争执了?”庭月问她。
沈若华端着碗筷的手一顿,他们并未起过争执,就是突然而然的关系便冷淡下来。
心不在焉的用完饭,沈若华裹着大氅,走出屋子。屋外寒风瑟瑟,刮在脸上像刀子一般疼,她拢紧大氅,便见一道青灰色身影自隔壁书房出来。
沈若华一怔,快速的解下大氅甩进屋子里,冷风呼啸而来,透过薄薄的短袄直入骨髓。
容韶望过来,沈若华淡定地望过去,牙关已经冻得打颤,神情自若的咬紧腮帮子。
不甘示弱。
容韶就和这寒冬的天,说变就变了。
沈若华双手握在一起,几乎要冻成冰柱子。
麻痹的,你要搭讪就赶紧的,要走就麻利的滚蛋!
冻死她了!
她不知哪根筋搭错,脑抽的脱了大氅。
容韶慢悠悠地走过来,沈若华脸都冻僵了,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怎得穿这么一点?”容韶站在几米外,问:“不冷吗?”
你大爷!
你脱了大氅试一试,冷不冷!
沈若华见他完全没有打算脱大氅给她,一张口,嘴皮子都冷得直哆嗦。她咬了咬牙,不让自己抖起来:“不冷啊。”
容韶皱紧眉头,正要让她进屋去添衣裳,庭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小姐,您怎得将大氅脱扔进来?刚才不是说天寒地冻,你手脚冰寒?让奴婢给您拿个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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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没有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