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章 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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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身体欠安,若是小病小灾,为何密宣太医?
旬王眸光暗沉,盯着信纸上几个字。
他心思翻涌,拿不定主意,去长公主府与她商议。
长公主沉吟后,捧着一杯茶水,抬眼睨向旬王:“你与姜檀进展如何了?”
那一日之事,旬王去调查一番,很快得知姜檀并不愿给他做妾,甚至与姜士渊断绝父女关系!
他身份尊贵,想要何等模样的女人会没有?而姜檀不过是一个被休弃的下堂妇,竟不愿入旬王府!
若非为着阴氏,他一个王爷,会使手段娶一个弃妇?
旬王脸色铁青,冷笑道:“王府这座小庙摆不下这一尊大佛。”
长公主略微皱眉,不赞同看一眼意气用事的旬王:“阴氏如今是阴正颍当家,他与姜檀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非常深厚。这一些年,因为阴氏的缘故,阴正颍不曾与陈伯府往来,暗地里却十分关心姜檀。阴氏是百年大族,底蕴深厚,阴正颍掌握着琅琊经济脉络,堂弟接任阴老成为弘扬书院的院长,阴氏学子遍布天下,不少人成为国之栋梁,号召力非同小可。”
旬王起初不以为意,可越听下去眼皮子忍不住跳动:“即便如此,当初阴氏死了,也不见阴家为她讨公道。”
长公主面色一沉,嘴角下压,眼底却有着对他的失望:“你还看不明白?姜士渊不过是遗孀所生,他的继母是一个厉害角色,爵位根本轮不到他的头上。是他的祖母为他求娶阴氏,他成亲之后前陈伯爷突然退位,带着继室与幼子离京回祖籍,你当真以为是他身体不适,回祖籍养病?”
“阴家能帮姜士渊夺得爵位,自然也能摧毁他,之所以不动手,那是因为姜檀在陈伯府。”
长公主嘴角微扬,似讽非讽道:“若非当年那一场动荡,阴家受到重创,皇上又要打压世家,阴家如何会将阴氏下嫁给姜士渊?可惜啊,姜士渊宠妾灭妻,得罪了阴家。他在如今的位置,一坐便是十几年。”随后又感叹道:“谁也未曾想到,皇上最后非但不曾打压世家,反而高捧着,阴家地位比之以前更甚!”
旬王不知她是惋惜看走眼,拢络住姜士渊能够使得阴氏为这一层姻亲关系支持自己,最后希望落空。还是当真为姜士渊惋惜,甚至到如今还不知后悔,对姜檀更不客气。
长公主将阴家与陈伯府的恩怨娓娓道来,旬王敏锐地捕捉到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阴家当年将阴氏嫁入陈伯府,未必不是考量着互利的意思。可惜,姜士渊是个浑人,而阴氏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阴家何尝对阴氏不愧疚?而这一份愧疚,便会尽数弥补到姜檀身上。若是他娶了姜檀,阴家必定会支持他。即便他用不正当手段得到姜檀,阴家万不会对他发作,只会拿姜士渊下手。
旬王很动心,可姜檀的拒绝,甚至宁愿找小倌解药也不肯陪他,那是拂了他的脸。
长公主讽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知道,郾城几十万的士兵若是归顺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粮草,军火!
“阴家背地里倒卖军火。”
前面赘述阴家的势力,可归根到底,长公主看中的是这一点!
之前她不曾动过姜檀的念头,只是如今郾城掌握在她的手中,军火势必不能或缺。那么,收拢阴家势在必行。
莫说姜檀是弃妇,就算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也得收为己用。
旬王道:“她不愿将孩子送走。”
长公主眸光冷下来,看向旬王的眼神,便似瞧着不成器的东西:“你便认下那个孩子做义女,若是连最基本的忍辱负重都做不到,你还妄想登上大宝?你看不惯,将她扔在后院便是,事成之后,如何处置,还不是你一句话?”
云淡风轻的话,暗藏着血雨腥风。
旬王被劝得心中松动。
“皇兄病重一事,你暂且莫要轻举妄动,本宫去宫中一探真假。”长公主手指涂着猩红的蔻丹,映衬着那一双手愈发白皙柔嫩,朝女官招手,女官捧着托盘摆在小几上,上面摆着一些珍稀珠宝,她垂着眼睑,将托盘往旬王一推:“送几样玩意儿给她去赏玩。”
旬王明白长公主的意思,这是让他去给姜檀请罪。
他收下东西,便退了出去。
长公主冰冷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本宫相信你不会办不成这一桩小事。”
旬王心一沉,脚步沉重地离开。
长公主目光幽幽地望着木架上摆放在盛满水的木盆中的琉璃鱼缸,碗口大,一尺多高,里面养着一条半斤大的锦鲤,只得勉强在里面转身。只见那一条鱼仰冲而上,只半个头钻出水面,随着溅落的水花沉入水底。
她指着那一条鱼,嘴角流出一抹残忍的笑,问身旁的女官:“你说它还能活多久?”
女官揣摸不透长公主的心思,战战兢兢道:“回殿下,民间有一句话,鲤鱼跃龙门,待它再大一点,必然能跃出鱼缸。”
长公主似乎被她的话给取悦,眼底的阴霾散去,伸手搭在女官手臂上,往内院而去:“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她站在门口,望着皇宫地方向,眼底地光芒复杂而热忱,却又有一种势在必得地决然。
女官却不敢再接话。
长公主踏入陶然居,屋中两位身着曲裾深衣地俊俏少年迎上来,从女官手中搀过长公主。
女官道:“殿下要进宫。”
两位少年便搀着她走进内室,一人宽衣解带,一人准备衣物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其中一位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眼细长,四肢骨肉匀称,腰肢纤细,自有一股风流体态。他展开宽大细棉布,包裹住长公主的身躯,细细擦拭水珠,眼尾流露出一丝媚态:“殿下,您许久不曾来陶然居,奴婢新近学了一首小曲,改日唱给您听听?”
长公主抬手,少年仰着脸凑过来,长公主在他脸上拍了拍,看着他享受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又凑过来另一半的脸,奴颜婢膝的模样,想起江凛潇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地模样,眉宇间盘亘着阴郁之色,瞬间兴味索然。
“再说罢。”
长公主入宫,刘公公站在勤政殿门口,恭敬地说道:“殿下,皇上已经歇下。”
“你去通传皇兄,本宫有要事禀告。”
“殿下”
“本宫让你通传你照做便是,本宫做事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教?”
长公主忽然发作,带着凌然傲气,浑身的气势震住刘公公,陡然梦醒一般,这才发觉自己面对的是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殿下,皇上十分疼爱地胞妹。
“奴才这便进去。”刘公公连忙去通传,片刻,便将长公主请进去。
长公主一眼看着背着药箱穷身站在一旁的太医,迈入大殿,一股淡淡地药香拂入鼻端,便见武帝一手撑着龙案,一手拿着锦帕捂嘴低咳,面临她的打量,不动声色将帕子收入袖中。
“你来了。”武帝端着温水压住喉间的干痒。
“皇兄身体不适?怎得不遣人告知皇妹?”长公主雍容端庄地坐在椅子里,眼底带着关切之意。
“老毛病,并无大碍。”武帝低咳一声,又问她的来意:“你如今已经还俗,偌大地长公主府,只有你一个人。平素无事,可以让阮丫头多陪一陪你。”
长公主眸光微变,她垂着眼帘,摆弄着指套道:“阮儿如今在府中养伤,腹中又有了小的,本宫就不操劳她了。这些年在国寺里,习惯了清净。”
“你啊,就是性子太要强,好与歹都自己受着。”武帝满眼无奈:“旬王倒是个好孩子,近来去看望你好几回。”
长公主抚弄着裙摆精美绣纹地手指一顿,她抬眼看向武帝老怀甚慰地模样,唇角微微动了动,她笑道:“旬王来问本宫拿主意,皇兄寿辰将至,他该准备什么礼物。”提到这里,长公主忽而问道:“旬王还说你最近不曾召见他,也未让他替你鞍前马后,想着哪里没有做好。我寻思着,他如今老大不小,能力并不见得多出众,京中有太子与楚文王,皇兄何不将他放到封地为你分忧,也能够磨炼磨炼他。”
武帝笑道:“倒是一个孝顺孩子,诸多皇子中,独他得朕欢心。这几个孩子中,他性子最温和谦卑,办事也极有章法,将他送去封地朕心中十分不舍。日后太子登基,他便是太子的左右手。”
长公主眸光微闪,不再提旬王,寒暄了一番,便出宫了。
她一走,君瑕便从内殿缓步行来。
武帝揉着眉心道:“君瑕,你说琳琅此次进宫是为何事?”
“皇上与长公主兄妹情深,自然是为关怀皇上病体而来。”君瑕语气淡漠,毫无波澜起伏,听不出他是平铺直述,还是暗含讽刺。
武帝靠在龙椅中,无论长公主此次进宫是因为何事,但是无可厚非,她试探他对旬王的态度。
“你说说旬王为人如何?”
君瑕薄唇微启道:“中庸。”
武帝哼笑:“你啊你,你只管直言,若有不当言辞,朕恕你无罪。”
君瑕不答反问:“皇上预备废太子,意在旬王?”
武帝面色沉郁,摆了摆手,已然失去交谈的兴致。
君瑕也便从他的态度中得知,旬王并未入武帝的眼。
武帝陷入思绪当中,君瑕便告退,方才走到门口,便听武帝道:“朕若将永安候之女与朱府嫡女赐给旬王为侧妃,你以为如何?”
君瑕脚步一顿,永安候乃皇后娘家,嫡出之女是皇后的侄女,朱府乃是太子党派。皇上这是彻底断了旬王的路,将他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君瑕折身,穷身行一礼:“皇上英明。”
武帝便着刘公公拟旨。
——
长公主试探武帝,见他并未有流放旬王去封地之意,便知旬王府失窃的东西,并未捅出去,她的心思稍稍落定。
立即派人告诉旬王,武帝龙体欠安之事属实,督促他尽快处理好姜檀一事。
旬王得知事情属实,立即备厚礼去往姜府。
姜檀听闻旬王登门拜访,脸上表情冷然,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经过下药一事,她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也受到亏损。屋子里烧着地龙,她裹着白色裘皮,映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蛋儿苍白如雪。
“请王爷去前厅。”姜檀再不喜旬王这伪君子,却不得不见。
采儿连忙将手炉递给姜檀,扶着她去前厅,旬王府下人将几箱厚礼按摆放在大厅正中央。
旬王目光在姜檀脸上打个转,见她神色恹恹,满脸愧色道:“本王今日登门拜访,是为那一日荒唐举止道歉。”
姜檀惊讶道:“此事与王爷有何关系?”
旬王一怔,莫不是她不知是给他为妾?
“父亲只说为我寻一户显贵人家做妾,谁知竟是王爷。”姜檀有些失笑,几分难以置信,几分荒唐,一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却并没有喜悦:“姜檀不过蒲柳之姿,为旁人养儿育女过,配不上王爷。”
旬王被当面拒绝,心中不悦,却不得不忍耐下,含笑道:“你何必妄自菲薄?此事错不在你,而是朱玄有眼不识珠”
他话音未落,便见灵儿快步走来道:“小姐,阴家舅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