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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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檀神情惊诧,魏毓的花令她大感意外。
不可否认,她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便是顾虑着这一层。沈若华会随着容韶离京,而那时候武成王与赵明铮也会一并离京,到时候京都里便只有魏毓一人。
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多少有一些用处。
舅舅将京都的势力全都任由她调动。
楚文王多次出手相助,她并不能报答什么,唯有在他们危难之际,出一份力气。
“我”
“我随便说一说。”
魏毓看着她为难纠结的模样,含糊结束这个话题。理智上他觉得姜檀离京最好,可看着她宁静柔美的面容,那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显露出担忧,私心里却是希望她留下来。
姜檀僵硬的身躯微微松懈,轻轻吁出一口气,可看着他脸上昳丽的笑容,却又有一种被他洞穿心思的感觉,不由得拘谨起来。
魏毓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不会再有顾忌,却也知道姜檀为情所伤,想要她接受自己只怕不太可能。又怕逼急了她,让她缩回龟壳里去,便也没有表现得露骨。
“我给喜宝请一个女夫子罢。”魏毓光明正大安插人在喜宝身边保护,连借口都已经找好:“喜宝已经四岁,可以开蒙。这位女夫子是碧瑶公主的女先生,品行良好。会一点拳脚功夫,还能够照看喜宝。”
最后一点让姜檀心动,她略带犹豫地点头,“劳烦王爷。”随后让喜宝道谢。
喜宝甜甜地笑道:“谢谢爹爹!”
周边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喜宝的话而变得有些微妙。
姜檀拽紧了手中的锦帕,浮动的暧昧气息令她不太自在,拽着喜宝细小胳膊想要走,匆忙抬头向魏毓告辞,看着他眼底的情意,姜檀心口一滞,慌乱的跳动起来。那一股心慌的感觉,让她有点害怕,不敢去琢磨,抱着喜宝脚步匆匆的离开。
魏毓望着姜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边扯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将周边万物的华彩掩盖。
月亮门下的陶桃,望着这一幕,有些痴。
高映岚敛去眼底的嫉妒,睨一眼发呆的陶桃,走到她的身旁,“陶小姐,你在看什么?”
“他真好看!”陶桃吐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身侧的高映岚,“你想干什么?”
真是可气!
高映岚不是什么好人,她却能够留在楚文王的身边,谁知道她会不会是满肚子坏水,使坏害楚文王?
可这些话,她又没有什么立场劝楚文王。
高映岚眼底闪过轻嘲,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劝陶小姐别白费心思了,表哥他已经有意中人,不会喜欢你。”
陶桃一怔。
高映岚望着魏毓的身姿,自嘲道:“我们竟是比不过一个带着孩子的下堂妇。”
“谁和你是我们?”陶桃厌恶高映岚,自然没有好脸色,而且听她说的话,心里很不舒服。
一个人的魅力,并不能因为有一段不愉快的过往而跌价。
至少她觉得有时候有经历有故事的人,反而比她们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女更有吸引力。
好吧,纵然如此,她还是觉得心酸。
陶桃知道高映岚说的是谁,楚文王与姜檀走得近,而她更符合高映岚说的条件。
“王爷,过几日你得空吗?”陶桃知道魏毓的心思,可他的身份和姜檀不合适,而且父亲站在魏毓这一边,本身便是之前双方有意联姻。
她对魏毓有好感,适才并不抗拒联姻。
如果这样能够嫁给他的话。
魏毓侧身,目光在她璀璨的笑脸上停顿片刻,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情意,微微蹙眉。
“战事起,会忙得抽不开身。”魏毓神色浅淡,保持着疏离,“改日本王会请辽国公过府一叙。”
他之前是准备与辽国公结盟,而最稳固的结盟方式便是联姻。若是无钟爱之人,他会选择这种方式成亲,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相互敬重。而今却是不同,他准备向姜檀坦白,便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陶桃闻言,笑容愈发灿烂,可转而觉察到他的态度,笑容在唇边凝滞。
她试探道:“王爷不必这般客气,父亲说我们两家亲厚,无须讲究这些虚礼。”
“辽国公是父王倚重的臣子,本王更应敬重守礼。”魏毓没有联姻的意向,便不会给陶桃误会的机会。
陶桃握紧了手心,脸上的笑容牵强起来。
他将父亲当做重臣器重,将两家的位置摆正,便是放弃联姻了。
她费力的挤出一抹笑,“不用了,方才只是我想约你去游湖,王爷很忙,我就不打扰。”
魏毓颔首。
陶桃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她停顿脚步,又倒回来,闷声说道:“王爷的心意我已经明白,我知道有的事情强求不得,我也并不爱强人所难。只是我父亲疼爱我,向来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你不必亲自向他表明,待大局已定,我再向他解释。”
魏毓一怔,回过神来,陶桃已经匆匆离开。
他不禁轻叹一声,陶桃的好意他心领了。
此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对,有负于她,如何能够让她承担责难?
魏毓将此事告诉辽国公,辽国公即便不悦,在陶桃的求情还有当下的局势,并未与魏毓翻脸,心中却是生出了隔阂。
周边的人也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送军出行,魏毓身边的辽国公与他全程无交流,就连魏毓出的一点小错误,都未曾纠正。
有心人瞧在眼中,当即起了心思。
魏毓十分无奈,深知辽国公的秉性,而此次是他不对在先,也便退一步,主动求和。
“是我思虑不周,可并不影响咱们之间的结盟。”魏毓见辽国公吹胡子瞪眼,赔不是道:“我并无轻贱陶小姐的意思,只是心有所属,陶小姐嫁给我,我虽不会慢待她,却算不得是一个良人。她生性至纯,向往着琴瑟和鸣的感情生活,这些并不是我能给予的。”
辽国公并没有因为他三言两语而给他好脸色,但是也知道他说得不错,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冷哼一声。
魏毓笑道:“我不耽误陶小姐,便是我最大的诚意。”
辽国公知道魏毓说得没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魏毓完全为了拉拢自己,而顾忌情势娶陶桃,之后如何对待便是另说,吃亏的还是他女儿。
“算你坦白!”辽国公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道:“辜负我的女儿,是你的遗憾。”
魏毓赔笑。
辽国公甩袖离开。
魏毓送走辽国公,转眼被陶桃堵住。
“你怎么告诉我爹了?他脾气又臭又倔,天底下就我最好,你却看不上我,他肯定会犯犟。”陶桃没好意思说辽国公是个女儿奴,为了给女儿出一口气,可不会保持理智与风度,任性得很。
魏毓已经体会到了,他按压着眉心道:“我失言在先,如何还能欺骗他?纸终究包不住火,兜不住的那一日,只怕会迎来你父亲的雷霆之怒。”他不愿意见到内讧的场面。
更何况——
“对你不公,对我心属之人也不公正。”魏毓十分坦然。不坏陶桃的名声,也不会让姜檀因他的‘背信弃义’而背负莫须有的罪名。
陶桃紧了紧手心,她低着头,脚尖划拉着地面,“如果当初我追求你,你会娶我吗?”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魏毓,“你与姜婵退亲的时候。”
“没有如果。”
一句话,阻断了陶桃的念头。
——
大军出发,沈若华随着队伍一起离京,半路上的时候,乔装着离开。
她去的是郾城。
凤玉琢和她一起同行。
武成王之前在郾城,找到了凤殷的下落,如今沈若华便是带着凤玉琢找人。
郾城停留了半个月,沈若华才找到凤殷。
长公主的人,仍旧留在郾城。凤殷身受重伤,并不在城主府,而是躲藏在一户农家里养伤。
“师兄,我父亲联系你的时候,你收到消息了吗?”时隔将近十年,再次见到凤殷,他并无多大变化。俊美秀逸,面白无须,岁月并未在他脸上刻下痕迹。
提及此事,凤殷满面愤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当时去赴约,中了毒妇的埋伏!她早就派人跟着你的父亲,早前你父亲一步找到我的下落。”本来伤疗养得差不多,他正欲联系旧部进京,先一步得知江凛潇来郾城,他按兵不动。
若是同江凛潇一起回京,他的安危能够得到最大的保障。
可后来中计被追杀,他只得给江凛潇留下暗号,不敢轻举妄动。
凤殷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那毒妇已经秘密来郾城,就住在城主府。我的下属亲眼看见魏旬从城主府出来,他们已经调动兵马,我看是打算攻进京城。”
沈若华神色凛然,大军出发去定州,隔天废皇后便被赐死,而前太子却在收到废皇后死讯时,当夜逃走。
如今京都被魏毓掌控,长公主在打压下离开京城,占据郾城。
沈若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今皇上的心腹大患给除掉,他唯一可信的儿子是魏毓,可最不喜欢的儿子也是魏毓,虽然最后传位的只会是魏毓,但是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武成王和容韶。
外戚专权的可怕,武帝不会让这件事在魏毓身上发生,而武成王与容韶对魏毓来说却是最紧密可信之人,而这两人在朝中的影响力甚大,他为了稳固魏氏皇权,必然会斩除武成王与容韶这个大隐患!
人心易变,他只是防患未然。
而她若是猜的不错,皇上怕是要对他们动手了!
沈若华并未猜错,原先只清点五万将士随着武成王与容韶出征,而后援十五万大军却是迟迟没有到,粮草也没有到位,军中从白米饭已经变成稀粥。
两军交战时,混迹在队伍中的暗卫在后面突袭武成王与赵明铮。
好在他们早有防备,有惊无险,饶是如此,赵明铮却是受了伤。
沈若华接到消息的时候,气愤不已,一双眼睛猩红,仿若又回到了二十五年的那一场大战!
她冷笑一声,不亏是兄妹,不入流的手段如出一辙!
将士为他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可作为天子的武帝却为一己之私,罔顾他们的生死,根本不配为帝!
沈若华立即安排人将她私底下屯的粮食送去定州,然后与凤殷一同商量占据郾城一事。
若是将郾城占据下来,那么他们会得到很大的便利。
凤殷是郾城城主,郾城是他一手建立,无人比他更熟悉郾城。之所以会惨败,完全是因为出了叛徒,被打个措手不及。而今,又身受重伤,联系不上属下,只好等待时机,而今沈若华来了,两人结盟便能事半功倍。
长公主向来享受惯了,虽知城主府不如她想的那般固若金汤,可比起其他地方却是最舒适的居所。她安排了在公主府的三倍人手看护城主府,密不透风,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只凭借沈若华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闯入城主府,而今有凤殷在一旁协助,那边如虎添翼。
凤殷将城主府地图绘画出来,而后标出地下通道,两人密谈部署一番,便定下三日后行动。
局势紧张,颇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所有人都感受到这一种紧张的氛围。
京都里,朝中重臣下朝之后便闭门谢客。
就连往日少爷小姐们爱参加的茶会都不再举办。
魏毓如今已经搬进宫中居住,武帝身体日益康复,可处理公务仍旧是力不从心,他需要魏毓的帮助。这也正好给了魏毓机会,让他在宫中迅速的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武帝察觉出来,便想要打压。
武帝最信任的便只有刘公公,他握拳抵唇咳嗽,刘公公捧上茶水,武帝满饮一杯,压下喉中的干痒,阴沉地说道:“没有想到,朕身边如今只剩下你了。”
儿子们各个狼子野心,早已是容不下他这个父皇。
而他最疼宠的公主,也同样是一心向着赵明铮!
武帝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凉,寡人,可不就是孤家寡人?
这话刘公公可不敢接,“皇上,王爷只是没能理解您的一片良苦用心。天底下的父母全都是一心为了孩子着想,生怕他们会受委屈,为他们将道路铺好,好让他们一生平顺。可这天底下的子女也全都是生来逆骨,最会伤父母的心。只有等撞上南墙,磕得头破血流,方才知晓错在哪里。”
这句话说在武帝的心坎上,只是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朕这一生有负先帝寄予的厚望,碌碌无为。他若是能让大舜统治天下,就算他不能理解朕的一片心意,朕也瞑目了!”武帝眼底闪过阴鸷,冷笑道:“可你看看,他做的是什么事情?还未成为这大舜说一不二的王,便妄想将朕取而代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插入他的势力!放着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不要,追着一个下堂妇满街跑,皇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说到这里,武帝情绪激动,喘着粗气道:“这样一个女人,作为一个玩意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听听他说的话,娶之为妻!如今不过代朕执政,便如此嚣狂,今后朕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岂不是被他毁于一旦?”
从古至今,便未曾听闻过下堂妇做皇后!
“朕只有他一个儿子,可流着魏氏血脉的不止他一个人!若是这般冥顽不灵,朕只得从宗室挑选合适的继承者!”武帝山地闪过狠辣之色,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放弃魏毓这个继承人。
刘公公献计道:“皇上,楚文王向来洁身自好,不曾沾过女人,难免会被乱花迷眼。若是这问题从根子上解决,那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武帝爽朗的哈哈大笑,随之便是剧烈的咳嗽,缓过气来,武帝心平气和道:“朕明日微服私访出巡国寺,楚文王伴驾。”
——
魏毓接到消息的时候,正与姜檀在游湖。
雕梁画栋的画舫在护城河缓缓的行驶,倒映出一河破碎的星辉,魏毓倚栏而坐,满目温情的瞩目着盘膝而坐抚琴的女子,她神情专注,微微侧首,露出精致柔美的侧面轮廓,愈发恬静动人。
轻柔低婉的琴音在她指尖流泻,那一双纤细的手指,仿佛拨弄的是他的心弦。
自从魏毓不再掩饰对姜檀的情感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的吸引他。
最后一个琴音在她指尖滑出,姜檀这才觉察到背后热烈到几乎灼人的视线。
她不自在的将一缕青丝拂至耳后,起身坐得离他的位置远一点,低垂着头,认真的摘下义甲。灯光一暗,魏毓已经坐在她的身侧,她挑选的位置靠近船尾,地方本就狭窄,他一靠过来便显得更加逼仄,身边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浓烈气息,将她紧密的包裹着,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王爷!”
姜檀面色清冷,微抿着嘴角,可她的耳根却是在他的手掌覆盖在她手上时不可控制的泛着粉色。
她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收回手,站起身。在他微微带笑的眸光注视下,姜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里慌乱不已。
魏毓的攻势太猛烈,她对他并非毫无感觉,可惜却是受制于身份。
若是她毫不在意的人,早有无数个法子将他拒之门外。
可是每次都是在告诫自己之后,应该要斩断与魏毓的联系,重新回到他们相识之前的那一种生活,却次次在他锲而不舍的邀请之下,节节败退,前来应约。
他们身份悬殊,而他的身份,注定将来不会是她一个女人,她不想再受到伤害,所以不断的坚守着本心,不肯松口,只愿意停留在友人的位置。
她紧紧抿着唇瓣,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只有这样,她才有一个见一见他的借口罢?
而今是见一面便少一面,待他登基之后,他们便要回归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这样也好,两人的美好全都留在彼此的心中,而不像她与朱玄那般,最后变得那般面目可憎!
“怎么了?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受伤。”魏毓眼波流转,颇为无辜的看着她,眼中隐约有些心意被辜负的委屈。
他正是明白姜檀心中所想,更知道要如何才能抱得美人归。若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将她感化,只会让她越缩越回去。
姜檀捏紧了手指,“戴了义甲不会伤手。”
“是吗?”魏毓微微一笑:“我看看。”
摆明一副他没看见,便不信的架势。
姜檀的脸涨得通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面的几次都在他强势动作下让他得逞,专门做一些超出不合规矩的事情。
一想起来,便让人不可抑制的脸红心跳。
她死死地将手藏在背后,往后退一步,后背抵在木板上,躲避魏毓握她手的动作,却没有想到这反而更方便魏毓下手。
他将她困在怀中,姜檀很不适应和他离得这般亲近,抗拒的推着他的胸膛:“你让开!”
魏毓握着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一只手扣住按在木板上,看着她憋红的双颊,一双杏眼中氤氲着雾气,不由低笑一声。
“檀儿,不用再做这些挣扎,你并不是胆怯懦弱的女人,你应该要正视自己的内心。你对我并不抗拒,不是吗?”
魏毓的话让姜檀无可辩驳,她紧咬着唇瓣,十分懊恼。
魏毓盯着粉嫩的唇瓣,指腹轻轻抚上去,暗哑道:“你逃不掉的。”
闻言,姜檀倒是放松了下来,“你不会勉强我,不是吗?”
魏毓嘴角往下一压,盯着她炯炯有神的目光,良久,他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姜檀一怔,颇为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没有再勉强她。
“我送你回去。”魏毓打一个响指,画舫朝岸边开去。
回姜府的路上,魏毓安静的坐在马车一处,并没有不安分的对姜檀做什么。
姜檀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在画舫魏毓松开的那一瞬,心底有微弱的失落,似乎在期待着他多做一些什么,可她知道这些想法是不对的,与她的意愿相悖。
可她的意愿是什么?
她是想答应魏毓的追求吧,想与他共同的生活。他说错了,她就是胆小又懦弱可笑的人。面对他,她毫无优势,太过自卑,所以即便自己心动不已,却要拼命的抑制自己的悸动,想要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可是又忍不住的期盼他对她多逼迫一些,让她退无可退,这样便能让她敲破护在外面坚硬的外壳,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再冲动一次。
姜檀摇了摇头,她不能毁了他。
就着清冷的夜明珠光,望着他过分妖冶昳丽的容颜,深深的看一眼,正要收回视线,却见他微微睁开眼,那双愧丽如宝石的眼眸里倒映出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姜檀的心尖滚烫,她猛地收回视线。
魏毓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正欲说什么,又怕将她逼得太紧。此时,马车正好停下来,“到了。”魏毓率先下车,站在下面朝姜檀伸出手。
姜檀望着面前修长的手指,宽厚而有力,温暖的温度令人眷念。
她第一次没有拒绝,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魏毓用力地握着姜檀的手掌,扶着她下来,并没有松开。他的力道大得捏的她有些发疼,她却没有挣开,两人似乎忘了相握的手,一个没有主动松开,一个没有出声提醒。
夜晚的街道十分的冷清寂静,两人就这般静静的站了半刻钟。姜檀手指微微一动,魏毓不由得又加重几分力道,不等她挣扎便放开了。
“我走了。”
姜檀盯着他腰间的坠子,是一枚扇坠,他如今不用扇子,便将坠子当做佩饰别在腰间。
“嗯。”魏毓颔首。
姜檀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府里走去。
忽而,腰间一紧,一条臂膀紧紧箍住她的腰肢,将她往后一带,撞进他的胸口,下颔被他挑起,还未反应过来,唇瓣被他含住。
姜檀整个人都僵住了,睁大了眼睛。
魏毓并未深入,只是轻轻磨蹭着她柔软的唇瓣,便松开了她。
“檀儿,不要轻视了我的决心。若是不能为你排除万难,我必然不会将你推上风口浪尖。”魏毓面色郑重,前所未有的认真,“希望下一次再见,我们能一同去紫云山。”
魏毓的话让姜檀一震,紧紧的捏着掌心。
紫云山最有名的是山顶上有一个情人池,若是将心属之人带去情人池许下愿望,便能够与心爱之人相守。而心意相通的爱人在情人池定下终生,便会白头偕老。
这是情人定终生的圣地,而也是她心之所向的地方。当初希望朱玄带她去,可一直未曾兑现。
姜檀思绪杂乱的回府,喜宝还未入睡,正坐在桌前吃糖果。
“喜宝,你不记得牙疼了?晚上不能够吃糖!”姜檀急忙将喜宝手里的糖没收。
喜宝瘪着嘴,不高兴的说道:“可是我喜欢吃糖啊!”
“你之前牙疼得厉害如何说的?吃那么多糖,你不怕疼了?”姜檀扫一眼桌子上五彩斑斓的包装纸,将糖锁了起来。
“我不能因为怕疼就不吃糖了,不能吃糖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会不好,而且我吃糖之后会漱口,不一定就会牙牙疼。我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因为怕疼让自己一整天的心情变的不高兴!”喜宝愁眉苦脸,抱着姜檀的手臂,“娘,魏叔叔说了我吃糖后漱口,不会牙疼!”
“魏叔叔?”
喜宝更委屈了,“您不准我叫魏叔叔爹爹。”
姜檀思绪有些恍惚,喜宝的话竟令她有些茅塞顿开之感。她不能因为怕受到伤害,而不敢迈出脚步,不一定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如同朱玄一般。
我不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而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让自己郁郁不快。
魏毓娶她,比她迈出这一步,更需要勇气。
他已经排除万难走到她的面前,她只需要迈出一步。
这般想着,姜檀的心情渐渐明快。
最不济,他们形同陌路。
即便她不同意魏毓,他们之间今后也会毫无瓜葛,既然最终的结果是一样,为何就不能赌一赌,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姜檀决定了,明日见到魏毓,便将她的心意告诉他。
——
定州之乱持续将近半年,大捷在望,武帝以为将士祈福为由,前往国寺。
魏毓紧随其后,他坐在马车中,身旁陪着高映岚。
高映岚低眉敛目,跪坐在他的脚边,为他将靴底沾的泥印擦干净。
礼佛是非常神圣的事情,需要沐浴更衣,而待他们沐浴更衣后,已经错过吉时,适才出门之前便依然沐浴,着装干净整洁,不然是对神佛的不敬。
此事不得马虎,虽然魏毓不在意,可高映岚却不能不仔细。
魏毓心中却是不屑,武帝来国寺的目的,可以有很多种,却是绝对不会为将士祈福。不,他祈祷着将士们此去不归,魂留战场。
他挑开帘子,隐约可见山峦重叠中的国寺,目光落在前面的御撵上,眸光晦暗难测。
“表哥,皇上今日太过突然,我觉得可能有诈,你待会小心一些。”高映岚擦干净靴子,将他的袍摆整理好,轻声细语的叮咛。
魏毓阖眼养神,并未理会。
高映岚紧紧攥着拳头,视线落在他腰间的扇坠,眼底闪过厉色。
马车停下来,魏毓跳下马车,高映岚连忙紧随其后,方才一下马车,便被人冲撞,手里被塞进一团纸。
高映岚捏紧手心,不曾回头,也不曾看一眼撞到她的人,神色平静的跟在魏毓的身后。
待他与武帝一同诵经时,高映岚展开信纸,里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粒药丸。
毒杀魏毓!
心猛地一沉,她抬头望一眼紧闭的殿门,将药丸塞进袖中内袋。
“姑姑,这是王爷要的糖水。”这时,一位宫婢端来一个托盘。
高映岚脸色骤变,魏毓喜欢喝糖水,但是这个习惯却是不会在人前展露出来,而现在端来一碗糖水,恰好在她受到药丸之后,这一碗糖水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嗯,你下去吧。”高映岚接过托盘的手,微微发颤。
宫婢福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魏毓与武帝一同出来,刘公公搀扶着武帝去往禅房,众人恭送。
待人远去,高映岚将手中的托盘交给魏毓,“表哥,你今早未曾用膳,我问沙弥要了一碗糖水。”
魏毓睨一眼她手中的瓷碗,里面一碗微黄的糖水,“不用,我下山一趟。”
“表哥!”高映岚意识到自己失态,解释道:“皇上让你伴驾,这时离开,待会皇上问起,怕是会对你不满。”
魏毓侧头盯着他,嘴角微扬,意味不明道:“你不希望我下山?”
高映岚被魏毓盯得心头发紧,她愣愣的摇头,“怎么会?”
“等下皇上若问起,以你的能力定能够处理好。”魏毓目光扫过糖水,“赏你了。”
高映岚握着托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还想要说什么,魏毓却是疾步离开。
魏毓下山,浮生早已牵着马在等候,见到魏毓连忙递上缰绳。
“主子,如您所料,皇上命人暗杀姜小姐,几乎是倾巢而出。”浮生神色急迫,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敌死士。想必是武帝下了死命令,势必要夺取姜檀首级。
魏毓神色冰冷,眼底布满凛冽的杀气,“如此大费周章,他是要不成功便成仁了!”
他早已预料到武帝会对姜檀动手,只是没有想到武帝为了取姜檀的性命,竟是不惜一切!
魏毓神色肃穆,捏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爆鼓,他只希望姜檀能等到他前去。
等到姜府的时候,后院里尸横遍地,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姜檀与喜宝都不在。
“怎么回事!”魏毓浑身充斥着煞气。
“回禀主上,皇上派来数十个暗卫,属下们全力以赴,可后来出现变故,废太子带着人闯进来,将姜小姐掳走了。”暗卫见到魏毓,拖着受伤的身躯,跪在地上道:“属下有辱主上使命,未能保护姜小姐周全。”
魏清!
魏毓立即带着人去追,方才一出姜府,便被御林军重重包围。
“王爷,皇上有请。”御林军统领毕恭毕敬道。
魏毓看着全副武装,受持弓箭的狙击手,脸色阴沉。
他带来的人,即便是殊死搏斗,也未必能够突破重围。
他给浮生递一个眼神,主动与御林军统领入宫。
武帝还在回宫的路上,魏毓等到晚上方才见到武帝。而这等待的过程,心里焦躁不已,他从未如此受制于人过!
武帝见到魏毓回来,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朕知道你怨恨朕对你心爱之人动手,以后你会感激朕在你迷失的时候将你拉回正轨。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魏毓默然不语。
“姜檀留在你身边,朕并不会干涉,可你要娶她为妻,朕无法容忍她这等出身的人母仪天下。你心里比朕清楚,这朝堂之中,无人会接受一个被休弃下堂的女人做后宫之主。”武帝语重心长。
“若无事,恕儿臣告退!”话不投机半句多,魏毓无心与武帝周旋,他一心牵系着被废太子带走的姜檀。
废太子恨他入骨,就怕姜檀落在他手里受到非人的折磨。
刘公公微微颔首。
武帝接收到信息,便也就不困着他。
魏毓一出宫,浮生火急火燎的说道:“姜小姐已经被救出来,只是只是”
“说!”
“陶小姐将她换出来,朱玄将人带走了。”
魏毓面色一变,“陶桃?”
“是,她在城郊废太子别院里。”
魏毓立即去往城郊别院。
浮生一愣,一同去往城郊。
魏毓抽出浮生的佩剑,一路杀进去,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剑。
吱呀——
门从内打开。
魏清抱着只着一件肚兜陶桃出来,雪白的肌肤上全都是凌虐之后的痕迹,他舔一下唇瓣,意犹未尽道:“本宫死前能睡了你的女人,也少一点遗憾。”
这些天的日子太难熬,原本对他全力支持的舅舅,因为错怪母后毒杀了表妹,对他恨之入骨!失去这份倚仗,他想要翻身更加不太可能。
全城都在戒备着,他就像是一只老鼠,躲藏在不见天日的阴沟里,他受够了!
所以在得知武帝要铲除魏毓的女人姜檀时,他动了心思,将人掳来与魏毓谈判。
原本一切进行的顺利,可谁知朱玄却是为了这个女人背叛他,他如何能容忍?震怒下要捏断姜檀的脖子,而恰好这时,陶桃与他谈判,用她交换姜檀。她无疑是最好的筹码,辽国公的女儿,魏毓的未婚妻,即便魏毓不喜欢她,可她背后的辽国公府魏毓不得不三思,他若是不同意自己的条件,放弃救陶桃,辽国公如何会为他鞠躬尽瘁?
朱玄之前是他的属下,对他的势力十分清楚,为了甩开朱玄,而又有掌握魏毓的筹码,他便放了姜檀。
想到此,魏清脸色一阵扭曲,谁知朱玄是个小人,斩断他的退路,魏毓的人马在前夹击,他知道,就算是他能够成功与魏毓谈判,但是他依然会死路一条。
魏毓看着这一幕,眼睛里一片血红,在魏清还未反应过来,长剑刺进他的肩胛,手掌紧掐着他的脖子,卸掉他的下巴,抠出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在魏清松手的刹那,接住陶桃,他脱下外袍包裹着她密不透风。
他的反应取悦了魏清,无声的大笑着,十分的瘆人。
他可以随时杀了陶桃,可他偏要留着,他倒要看看魏毓该如何处置陶桃!
“带走!”
侍卫立即将魏清拖走。
魏毓带着陶桃回了楚文王府,派人去通知辽国公,然后请女医为她医治。
清理好身手的伤痕,婢女服侍陶桃换好衣裳,她幽幽转醒,盯着帐顶,绝望的眼眸里一片死寂。
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床褥,身上的不适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眼泪成线掉落。
他怎么敢!
怎么敢过河拆桥!
她亲眼看见魏清将姜檀抓走,然后急忙去找魏毓,却见他被御林军带走,只能去向朱玄求助,以她一己之力根本不能讲姜檀替换出来。魏清恨魏毓入骨,而魏清得知姜檀是他心爱之人,如何会让姜檀好过?
而她却不同,魏清还妄想着那个位置,她是辽国公的女儿,魏清觉得不敢对她动手。她与他周旋的时候,她安插进来的人会将她带走。
千算万算,却未曾想到朱玄将来接应她的手调走,并且引来御林军抓拿魏清,双方厮杀之中,死伤无数,魏清趁此要逃走,却被魏毓的人包抄。他终于醒悟过来,在放走朱玄的那一刻,他便大势已去,所有的部下都被朱玄借助皇权拔除。
承接魏清怒火的人,便是她!
恨!
她如何能不恨?
恨自己太轻信他人!
未免让魏清觉察到端倪,朱玄将她舍弃,麻痹魏清。
这些本不应该是她承受!
后悔吗?
后悔她未请父亲相助,而是找了狼心狗肺的朱玄!
纵使遭遇不堪,她依然没有后悔救过姜檀。她爱魏毓,可惜魏毓爱的是姜檀,她不想心爱之人伤心难过,所以便想要护姜檀毫发无损。
“你醒了。”魏毓开口,嗓音沙哑。
陶桃一怔,猛然看向身侧,便见到立在床榻边的魏毓。瞳孔微微一缩,幻觉吗?
魏毓注视着她伸到面前的手,半晌,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令她像是过电一般猛地颤抖着收回手,紧紧捏成拳头。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陶桃问,“姜小姐她没事吧?”
魏毓幽深的眸子,黑沉沉的望着她,看着她眼底切实的担忧,心头滋味难言。
“嗯。”
他点头。
陶桃松一口气。
“你想要吃点什么吗?”魏毓问,“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其实是担心她接受不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操大过性命!
她越平静,魏毓便越担心她会想不开。
陶桃似乎洞察他的心思,望着窗外抽出绿芽的枝桠,恍然发觉时间过得可真快。已经春季了,定州之乱跨过一个年头,而京中局势也同样紧张,这是最平静没有年味的新年,一眨眼便这般过去了。
人生这样的短,并不是一帆风顺,挫折与坎坷并存,比起失去的东西,自己拥有的更多!
女子的贞洁是重要,视若生命,她绝望过,并且深深地痛恨着害她的人。若是因为失去贞操,她便要寻死,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做不来。因为在她的眼中,生命重于一切。她若是死了,她的一双父母怎么办?
她这一辈子,即使活得再痛苦,她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需要照顾年迈的父母。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能够再呼吸,看看这个世界,她很感激了。
无论魏清留下她一条性命,是有多用心险恶,但是比起这些,她还活着!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陶桃能够很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告诉自己有一百一万个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她不能很好的面对魏毓。
魏毓退了出去。
辽国公与夫人正好过来,魏毓简单说了陶桃的情况,“魏清在水牢,如何处置他,等陶桃决定。”
辽国公满目凌厉之色,恨不得将魏清千刀万剐,可想起陶桃的遭遇,化作满眼的心疼。
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摆了摆手,“就这样吧。”
然后与辽国公府人一同进去。
魏毓满目肃杀之色,“将高映岚抓起来!”
高映岚被抓起来的时候,正在给长公主写信。看着持剑进来的侍卫,面色一变,抽出长案下的长剑与他们混战。冲出屋子的时候,看着屋外重重武装的侍卫,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侍卫缓缓的向两边让一步,留出一条通道,一袭紫衣的魏毓信步而来,停驻在她的面前,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目,此刻只有凛然肃杀。
他里掐着一名侍卫的脖子,提着扔到高映岚的脚边。
高映岚见到魏毓时,脸色发白,当看到地上的侍卫,浑身颤抖一下。
他知道了!
倒在地上的侍卫,翻身跪地求饶,“王爷,是高小姐威胁属下带走姜小姐的女儿,将姜小姐引出来被废太子掳走。属下该死,请王爷饶命!”
“你是该死!”魏毓反手抽出身侧侍卫的长剑,贯穿他的胸膛。
高映岚吞咽一口吐沫,看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此刻不论说什么,魏毓都不会放过她!
“表哥,她有什么好的,一个带着孩子的下堂妇,哪里配得上你?我不知她用什么狐媚之术迷惑你,我不能让她坏了你的大业!表哥,你当真要为了她,不顾念小时候的恩情,将我杀害吗?”高映岚并不知悔改,她只后悔自己没有善尾才被发现了。
这句话,她说的毫无底气,魏毓是真的对她下了杀心,不会放过她!
“不,你是我的表妹,我不会杀你。”
高映岚一怔,可看着魏毓眼底的阴鸷,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恐慌在心底升起。她咬紧牙关,准备冲出去,殊死一搏!可一动,她脸色骤变,浑身软绵,视线落在脚边的小香球上,忍不住悲怆的笑出声。
“你何必多此一举,依你一人之力,也能将我拿下,何须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高映岚现在如何不知,他将侍卫扔倒在地的时候,顺势将点燃迷药的香球扔在她的脚边。
魏毓收回视线,往外走,“军中物资匮乏,你受伤只会浪费他们的药材。”停顿了一下,才冷酷的说道:“有更奏效的法子,本王何须脏了自己的手?”
魏毓的话让她忍不住睁大眼睛,心口却觉得被掏空一般疼痛的厉害。
“将她充军。”
充军?女子充军是做什么?不言而喻!
高映岚嘶声道:“不!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全都是为了你唔唔”
她没有挣扎的能力,被捂着嘴拖下去。
处理好高映岚,魏毓让人搜查她的屋子,正好看到写一半的信。
魏毓垂眸沉思片刻,便让人临摹她的字体,写一封信,然后找出高映岚与长公主联系的私章印上去。魏毓亲自写一封信给沈若华,两封信一起送往郾城。
他去后院,辽国公恰好从屋子里出来,向魏毓告辞,带着陶桃回辽国公府。
当夜里,魏毓便联系部下密谈,杀进皇宫。
武帝听闻消息,气怒的将茶盏挥落在地上。碧瑶进来,茶杯正好砸在她的脚边。
碧瑶脸色苍白,黯淡无光,神色平静的望着裙摆上溅的茶水,她掩着嘴咳嗽,颧骨稍见一些血色。她看着帕子上的血丝,不动声色的将帕子揉成一团塞进袖中。
“父皇,何须如此动气?三皇兄狼子野心,带兵造反,可皇宫内外皆是父皇的人手,他必然会束手就擒!”碧瑶倒两杯茶,一杯递给武帝,自己喝了半杯,然后劝道:“父皇你龙体欠安,太医说您切忌大喜大怒,这些事情就让统领去办,您只等着消息便是。”
站在武帝身后,有节奏的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武帝看一眼碧瑶喝的茶,然后端着茶盏喝了两口,“若你是皇子该多好。”
无欲无求又孝顺。
碧瑶看着他喝了两口水,嘴角流泻出一丝笑意,“父皇,定州之乱已经平定,捷报传进京都,您打算如何赏赐他们?”
武帝眼底闪过阴鸷,阴测测地道:“他们若班师回朝,朕定当重赏!”
碧瑶捏紧了拳头,武帝只怕不会让他们顺利回京。
她眼底闪过坚定。
这时,宫婢端着燕窝汤进来,盛出两碗,各自摆在武帝与碧瑶面前。
“父皇,儿臣听说您今日还未进食,便吩咐御膳房准备了一盅燕窝,儿臣恰好还未进食,便同父皇一起用膳,等着好消息。”碧瑶难得的俏皮的朝他眨一眨眼睛。
武帝满心欣慰,所有的子女只有碧瑶最得他的心意。她自小出生便体弱多病,活不长久,对他构不成威胁,方才能够毫无顾忌的宠她。而这份宠爱,果真是让他没有白付出,所有的儿子都背叛他,唯有碧瑶最熨贴。
“好。”
碧瑶见武帝端着燕窝,垂眸问道:“父皇,您已经派人去截杀武成王等人吗?”
武帝的手一顿,并没有隐瞒碧瑶,“瑶儿,朕是为了大舜江山。”
“当年姑姑做的事情,您并非一无所知,甚至推波助澜了,对么?”碧瑶指的是二十五年前那一场战事,“父皇,江家与镇国公府一片赤胆忠心,武成王与赵承荣亦是您的挚友,他们根本就不会危及您的江山,定会匡扶您一同将大舜社稷推上第一强国的地位!”
武帝脸色沉郁,“瑶儿,朕习的是帝王术,江山为重。江家与镇国公府若是义胆忠肝,为何不将兵权上缴?为何不肯将朕推行的军法律令实施反而逼迫朕妥协?朕是皇帝,却处处受他们的辖制!他们在朝中、军中的声望,甚至是话语权都比朕的口谕有用!这江山姓魏,不姓江,也不姓赵!”
功高盖主,便不为君王所容,自古以来,当如是。
碧瑶叹息道:“幸好瑶儿是女儿身,不必想这些。”
武帝心头阴霾被她这句话驱散,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依旧有隐忧。他并没有把握能够将魏毓拿下,并无胃口,却又不忍拂去碧瑶的一片心意,心思沉重的端着燕窝吃了半碗。
碧瑶本来毫无食欲,仿佛有武帝的捧场,她胃口大增,将一整盅燕窝喝下去。
武帝心中更暖了几分,正要开口,腹中绞痛,喉间翻涌着一股腥甜,‘哇’的喷出来。
“你——”武帝捂着腹部,目光阴毒的看向碧瑶,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碧瑶软软倒在桌边,她抱着腹部,鲜血从嘴角溢出来,脸色始终带着笑意,“父皇,您不是心怀仁德的明君,并不能将大舜带向强盛。帝王术,儿臣并不知,却也知一个帝王若无御人之道,只会扼杀,那便会走向衰败。三皇兄是否有能力做一个皇帝,可我知道他知人善用,定会在你之上。
大舜的江山需要一个明君,方不会寒了臣子的心。您看看,如今这朝中拥护三皇兄者众,这是为何?”
武帝脸色铁青,怒瞪着碧瑶。
“武成王与丞相是大舜的肱股之臣,他们死了,大舜必然会大乱。儿臣知道父皇对我的宠爱,可我今日却是要不孝不悌了,不能让大舜毁在父皇的手中,唯有以命偿还。”碧瑶强撑着说出这段话,吐出一大口血。
而守在外面的刘公公听到动静,闯进啦,看到这副场景吓一大跳,跪在武帝的脚边:“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来人!快去请太医!”刘公公大喊。
碧瑶阻止刘公公,“刘公公,父皇大势已去,三皇兄势在必得,你是宫中老人,知道该如何做对您最好。”她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道:“三皇兄对宫中并不了解,今后还需要仰仗您相助,您做的事,他必然会记挂在心中。”
刘公公僵住了。
“三皇兄的为人,您最了解不过了,无须我多说。”碧瑶面不改色,即便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倒下,死命的撑着。她知道,魏毓失败,赵明铮逃不过一死。而武帝当年犯下的错,早该要偿还。
既然,她已经站在魏毓的那一边,便不能让他担上弑父杀君的逆子罪名。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
刘公公一直无言,武帝喘着粗气,想要说什么,却是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鼓着眼珠子,瘆人的很。
这时,外面传来宫婢的话,“公公,发生何事了?”
屋子里静了半晌,碧瑶的心提了起来。
刘公公深深看一眼武帝,磕了几个头,然后扬声道:“无事,皇上方才摔倒了,你退下吧。”
宫婢退下去。
武帝气得断过气去,双眼睁开,算得上死不瞑目。
碧瑶却是笑了,她说:“刘公公,你对外公布,父皇意欲将我和亲蛮夷,我不从,便毒杀父皇。而三皇兄进宫救驾,父皇将皇位传给他。”
“公主”
碧瑶费力的扯下腰间的荷包,塞给刘公公,“帮帮我还给”最后一个音消失在口中,她手里的荷包坠在地上。
而魏毓已经带人进来,看到这一幕,震惊了。
刘公公连忙投诚,“公主不愿和亲蛮夷,毒杀皇上,楚文王救驾有功,皇上将皇位传给楚文王!”
魏毓带来的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听了刘公公的话,全都回过神来,自然是欣然应下。
他们缺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魏毓在刘公公的帮助下,迅速将皇宫掌握在手中,武帝只有魏毓一个儿子,纵然有大臣觉察到可以之处,却又不能提出质疑,早已大局平定。大半的臣子被魏毓收复,一切事宜算是很顺利。
魏毓吩咐礼部准备国丧,又要忙于政事,分身乏术。如今大舜落在他的手里,便立即派去援军前往定州。
等一切事情忙下来,武帝下葬后,魏毓登基事宜提上议程,他空下来,准备出宫见姜檀。
而这时,辽国公求见。
魏毓宣辽国公进来。
辽国公跪在地上,请魏毓准许他告老还乡。
魏毓目光落在辽国公憔悴而苍老的面容上,沉吟道:“发生何事了?”若非有变故,辽国公不会在节骨眼上提辞官。
辽国公沉痛道:“陶桃怀有一个月身孕。”
陶桃自然恨极了魏清,否则也不会亲手将他烹煮了。让她生下魏清的孩子,比剜心还要痛苦难受,可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流产。
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加剧陶桃的痛苦。虽然是魏清的血脉,可也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怕会控制不住心底的恨意仇视孩子。
从诊出怀孕开始,陶桃情绪低迷,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而辽国公与辽国公夫人决定带她回老家,生下孩子也不会遭人非议。更重要的一点是远离京都,等时日一长,陶桃必然会放下一切的仇恨。
魏毓沉默良久,他方才道:“待我登基之后,便准您还乡。”
辽国公一离开,魏毓神色有些怔然,一个多月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魏毓换上锦袍,带着浮生出宫,询问起姜檀的近况。
浮生吱吱唔唔道:“主子,您一直忙于宫中琐事,属下便未将姜小姐的事情告诉您。她说喜宝需要父亲,而朱玄已经知道悔改,放下过去的恩怨,与他重修旧好,已经一同离京了。”
他将信拿出来给魏毓。
魏毓脸色沉冷,撕开信封,抽出信纸,越看脸色越难看,他猛地将信纸捏在掌心化为粉末。
“主子”
魏毓平缓体内的怒气,又有点挫败的靠在车壁上,眉眼间染着倦色,手指捏着鼻梁,疲惫道:“你派人去琅琊。”
自从那夜一别,他们便未曾见面。
他知道姜檀被朱玄带走,他抽不开身去见她,派浮生去接她,却遭到她的拒绝。
陶桃因为她被魏清抓住,而姜檀在朱玄身边,朱玄却不会伤害她。
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先去救陶桃。
“回宫。”
——
那一日对姜檀来说,犹如噩梦。
死士闯入姜府后院,而潜伏在姜府保护她的暗卫将她与喜宝护送离开,可敌不寡众,魏毓的人渐渐落下风,她被六个人护送从后门逃走,却被几个死士拦住。
他们拼杀的时候,魏毓身边一个侍卫,她认识,从她手里将喜宝带走,哪里知道,那人是魏毓府中的叛徒,她让护着她的人去救喜宝,只留下两个保护她,不知道哪里又冲出数十个黑衣人,那两个侍卫根本不敌,她被人掳走。
她见到魏清,便明白他为什么将她抓走,可她没有想到魏清给她下药,想要占有她,她拿着瓷枕将他砸伤,魏清大怒要杀了她,可这时朱玄闯进来救她,药效上来,她被魏清掐的昏死过去,再醒过来,便是只着里衣躺在朱玄的怀中。
不等她做出反应,朱玄直言了当的说:“陶桃为了救你,被废太子玷污清白。魏毓得到消息,直接去城郊救她。你在我这里一天一夜,他都毫无动静。辽国公知道陶桃救你,是为了魏毓,你觉得辽国公会放过魏毓?如果魏毓娶你,他是第一个不答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告诉你,魏毓刚刚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必然有诸多大臣不满他。他如果力排众议娶你,你觉得他这个皇位还能坐稳?”朱玄看着姜檀发白的脸色,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往他怀里压,“你也知道,我救你出来前废太子对你下药。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夫妻,也便没有避嫌为你解药。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姜檀猛地推开他,抱着被子悟在胸前,仓促的跳下床榻,“你做梦!”身子虽然疲软无力,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根本没有与朱玄做夫妻间亲密的事情。
她冷着脸,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看似很镇定,其实她双手都在发抖。为着朱玄的恶心,还有陶桃对她的付出,更多的是害怕她刚刚认定的心意,最后不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虽然失落于没有见到魏毓,但是从朱玄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得出其中的凶险。
看着素净的屋子,姜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朱玄向来喜爱鲜艳的颜色,这实在是反常,她不得不想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在魏清的手里,她知道那一批刺杀她的人是武帝派来的,只因为觉得她配不上魏毓,为魏毓扫清她这个‘障碍’。
姜檀脸色白得发青,眼眶突然红了起来,魏毓是不是为她弑君逼宫了?
手忙脚乱穿好衣裳,她疾步往外走,想要确认魏毓是不是干了傻事,却被朱玄给拦住。
“你去哪里?”朱玄阴着脸,眯着眼睛,“找魏毓?他太能耐了,昨晚逼宫成功,眼下正在国丧期间,宫里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哪有功夫见你?若是对你有心,明知你出事而且在我这里,为何不派人来接你?”
“闭嘴!”姜檀呵斥他,“让开!”
“檀儿,你认清楚现实,陶桃为救你被魏清玷污清白,辽国公扶持魏毓上位,他的女儿出这等事,岂会善罢甘休?若我是他,必然会挟恩图报,让魏毓对陶桃负责。即便不逼着魏毓娶陶桃,他能心态平和见你这个罪魁祸首嫁给魏毓母仪天下?而他的女儿受人指点?”朱玄冷笑一声,“你不信便走着瞧,是不是你前脚嫁给魏毓,他后脚便要生事!魏毓的根基尚未稳定,你说他是妥协,还是为了你舍弃江山?”
姜檀愣住了,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陶桃救你,是因为她爱慕魏毓,不忍他为你而痛苦伤心。你忍心让代你受过的女子看着你与魏毓恩爱无双?”朱玄扶住姜檀的双臂,柔声说道:“你不会,檀儿,我知你心地善良,万不会心安理得的让自己的幸福踩在别人的痛苦上。那个人,还是你的恩人。”
姜檀冷静下来,便不急着去见魏毓,她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虽然迫切的想要见到魏毓,让他给她吃个定心丸,可她在得知魏毓当真逼宫后,便会忙得分身乏术,也便忍耐这份急迫。
难熬的一个月过去,武帝已经安葬,浮生送来魏毓的信,叫她安心等着他,再过几日便来见她。姜檀空空落落的心,终于被那封信里的温言软语给塞满,不禁期待着几日后的相见。
可在这之前,却发生一场变故,朱玄带来一个消息陶桃怀孕,辽国公欲告老还乡,而长公主打着清君侧的口令联合各地藩王讨伐魏毓。
骁勇善战地武成王与容韶、赵明铮等人在定州,远水救不了近火。剩下的便只有辽国公能够与长公主等人迎战!因而,朝中大臣便劝谏魏毓立陶桃为后。
事情并没有朱玄说的这般凶险,可却给沉寂在美梦中的姜檀当头一棒。似乎除了拖累魏毓,她根本帮不上他任何的忙!
她适合做他的妻子吗?
显而易见,她并不合适,反而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魏毓真的坐上皇位,怎么可能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即便他愿意,那些臣子呢?
姜檀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不能接受与别的女人分享他,而她又没有能力为他排忧解难,唯有远离他,便是为他做过最好的事。
她知道魏毓的皇位来路不正,诸位大臣都心知肚明,只是因为大局已定,先皇又无其他龙子,被迫接受。只要他做出一番政绩,必然会令他们心悦诚服,她相信他有这个本事。正是因为如此,她不能让他再添污点,让自己成为他被人攻讦的借口!
为了让魏毓对她死心,姜檀同意了朱玄的提议,给魏毓留下一封书信,两人一同离京,回琅琊。
她知道魏毓不会轻易的相信,在琅琊的时候与朱玄住在一栋宅子里,打消他的疑虑。而朱玄为了获得她的原谅,对她的提议没有不答应的。
果然,一个月之后,姜檀在去阴宅的时候,发现了浮生的踪影,再过四五日,浮生带着人离开。
当日夜里,姜檀只带着盘缠,抱着喜宝偷偷离开琅琊。
——
长公主在郾城城主府住着,日子虽然舒心,却不比在京城。
她与魏旬暗地里联系各地藩王逼宫,谁知刚刚定下章程,还未开始行动,夜里便遇见暗杀!
长公主本就是生性多疑之人,屋子里装满机关暗器,而且她也着人在城主府挖通一条暗道。
她拨出枕头下的匕首,挡住刺来的长剑,按下机关,箭雨飞射而出,她翻滚到床头,启动开关,床板翻转她掉进暗道里逃生。
沈若华与凤殷分头行动,凤殷行刺长公主,而沈若华便是去暗杀魏旬!
她坐在梁上,看着床榻上的活春宫,在魏旬发出一声低吼时,挥手间匕首飞射而去。
魏旬浑身一僵,翻身让女人替他挡了一刀。
真是罪过!
希望没有将他吓阳/痿。
沈若华看着魏旬扭曲的面容,啧了一声,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只是,有什么关系?反正马上就是死人了,萎不萎不影响。
魏旬死死瞪着沈若华,目光狰狞,扯着被子盖在身上,沈若华已经飞跃而来,他抽出床底下的长剑,脖子一痛,鲜血喷溅出来,断了气息。
在沈若华抽过一旁的帷帐擦拭匕首上的鲜血,觉得今天果然是黄道吉日,正巧遇见魏旬办事,解决起来也省不少的事。
“长公主逃了。”寒飞收到凤殷传来的消息,出现在沈若华的身边,看着断气的魏旬,冷漠道:“主子,如何处置?”
沈若华收回匕首,冷声说道:“挂在城门口。”
她不信,长公主会不管魏旬!
长公主一逃,魏旬身死,原本驻守在城主府的人,全都收到消息撤回。
凤殷与沈若华肃清城主府,重新占据。
而逃走的长公主,回到在郾城的据点,却得知魏旬身亡的消息。她牙龇目裂,眼底布满怨毒之色:“魏毓!”
长公主将这一笔账狠狠记在魏毓的头上,无论凶手是谁,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是为魏毓办事!
因为他们母子两碍着魏毓的道了!
当她得知魏旬被挂在城门口时,长公主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她乔装一番后,站在城门口望着魏旬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的遗体,恨不得将魏毓等人碎尸万段!
长公主双目猩红,尖利的指甲扎刺进手心,才死死克制住发布施令救魏旬!
旬儿,你在等等,母亲会为你报仇雪恨,接你回家!
长公主深深看一眼,紧闭着眼睛,再睁开,眼底一片骇人的阴鸷,她命人联系高映岚,让她给魏毓下毒。
可等来的不是魏毓的死讯,而是魏毓逼宫成功的消息!
长公主再也不能忍,她联系各地藩王讨伐魏毓。
一边暗中与高映岚保持联系,获取密报。果然,给她等来一个消息,魏毓登基大典,祭天。而在祭天之前,魏毓前往国寺吃斋礼佛三日。
这三日,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长公主在魏毓出发国寺的第二日行动,兵分三路,一路攻占皇宫,一路截杀魏毓,剩下的一路便是驻扎在城门口防止人给魏毓通风报信,支援援军!
魏旬一死,长公主恨意难消,她要亲自看着魏毓受死,便与人一同前往国寺。
一行人方才来到山脚下,黑魆魆地山林里,突然火光大起,亮如白昼。
长公主一怔,她看着自四面八方涌来的铁骑,被拥护在中间的魏毓,目光凌厉,她上当受骗了!
“姑姑,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魏毓勒住缰绳,看着长公主骤变的脸色,一双凤目潋滟着波光,“来人,请长公主回宫!”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人早已被制服,脸色铁青,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她咬紧牙关,“成王败寇,本宫败在你手里,也是咎由自取!”到底是被仇恨蒙蔽双眼,太过急功近利,才会着了魏毓的道,没有率先联系高映岚见面确定真假。
她拔下头上的合金簪子刺进胸口,即便是输了,她也是带着自尊死去,而不是成为被百般折磨的阶下囚!
“处置了!”
魏毓冷眼看着长公主倒在地上,策马回宫,皇宫里已经是经历一番厮杀,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雾。
武成王与容韶早已将皇宫给镇守住,待魏毓回宫,赵明铮也带着人进宫复命:“宫外叛军已经投降,不肯降服已经屠杀。”
容韶道:“藩王已经被关押在暗牢,至于叛军大半归降。”
魏毓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们了!”
他在逼宫之后,派援军前往定州,传递消息给武成王与容韶等人进京,便是为了这场宫变。
幸而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容韶面无表情道:“我要休假一年。”
魏毓眸色渐深,自然是应允了。
武成王道:“臣只愿王爷为二十五年前那一场战事的将军,战士平冤昭雪!”
“你放心,忠臣卫国的将士,没有冤魂。”魏毓许下一诺。
武成王跪在地上为将士们磕三个响头,然后同样道:“臣戎马半生,想荣归故里。”
魏毓没有批准,只是给他批了一年假期。
武成王无奈退下,立即出宫去沈府。
容韶也果断的抛下烂摊子,与武成王一同回沈府。
魏毓微微掀开眼皮子,看着站着没有动的赵明铮,“你不走?”
赵明铮沉默半晌,哑声道:“碧瑶公主我能见一见她吗?”
他始终不相信碧瑶死了。
魏毓颔首,让人带着他去见碧瑶。
赵明铮看着是出宫的方向,收紧了缰绳,心里升起一股渺茫的希翼,或许她只是假死?
可当他看见紫云山上的一座新坟,所有的希翼顷刻间碾碎。
——
武成王回到沈府,满室柔和的烛光下,沈氏与沈若华盘腿坐在长榻上,两人一起在制衣裳。
那一丁点布料,都只有他的巴掌大。
武成王心里流淌着暖意,这一副景象是他日日思,夜夜想的情景,终于让他等到。
忽而,他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走近了,盯着二人手里的小衣裳,“这是给谁裁的?我是要做外祖父了?”
紧跟着他进来的容韶听到这句话,心口一滞,清越的目光落在小衣上,心里莫名的紧张,视线不由得落在沈若华平坦的小腹上。
他不由得抿紧唇,两人已经半年未见,更别提欢好了,她如何有身孕?
“呆子!”沈氏冷冰冰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将手里的东西小衣砸在他的脸上,“是你又要做父亲了!”
武成王背脊一僵,脸上的表情几乎要崩裂了。
他他他又要做爹了?
武成王盯着沈氏的肚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氏看着他这副傻样,又甜又酸,最后来气了,一脚踹他小腿上,“又不是第一次做爹,你傻愣着干什么?别让女儿女婿看了笑话你干什么,快松手!”
话说了一半,沈氏被武成王紧紧抱住。
沈若华心里为爹娘高兴呢,下一瞬,腰间一紧,被容韶搂进怀里,拦腰抱起,“义父五十岁了。”
“是啊,我爹老了。”沈若华莫名其妙,伸手抱住容韶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的清冽的冷香,带着一丝血腥味,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但是也没有撒手,她太想他了,太想念他的怀抱。
容韶眉头拧得几乎要打成蝴蝶结,声音更低沉了,“我不高兴。”
“?”沈若华一脸疑惑的看向容韶。
容韶并未说为什么不高兴,只是用行动告诉沈若华。
除了登基大典容韶出去了一日,其他的时候沈若华被容韶压在床上煎鸡蛋。
直到一个多月后,沈若华把出喜脉,容韶才松了一口气,眉眼疏阔,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沈若华终于知道容韶为啥不高兴了,她爹五十了,她娘还怀有身孕,而她却毫无动静,容韶羡慕嫉妒恨了。
十月怀胎,容韶待沈若华如珠如宝,几乎是当做眼珠子护着。可当沈氏产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他郁闷了一下,然后看着身姿挺拔,英气不减当年的武成王,叹息了一声。
他抱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的沈若华,“我们要生四个孩子。”
沈若华笑得十分欠揍,“你是嫉妒我爹比你强吧?”
容韶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可看着她笑容灿烂,眉眼昳丽,流露出的幸福,嘴角不由绽出一抹满足的笑。
——
魏毓登基,改国号元晋,册封陶桃为后。
登基第一年,便大赦天下,减免苛捐杂税,为赵承荣等人平冤昭雪。
元晋一年末,皇后产下一子,被册封太子。
元晋四年,在晋帝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四海升平,与北周、西岳三国鼎立,且在二国之上。
元晋六年,北周、西岳两国来犯,晋帝御驾亲征。
元晋九年秋,战事平定,天下一统,晋帝身负重伤。
元晋九年冬,晋帝驾崩,太子即位,丞相容韶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史书记载,晋帝、晋后伉俪情深,后宫空虚,仅晋后一人独宠。
——
冬天的夜,刺骨的寒。
陶桃裹着素色大氅,牵着小太子站在城墙上,望着那道愈发气势凛然威严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红。
世人皆说她宠冠六宫,可是谁知道,她与魏毓之间,不过是带着夫妻名份的好友罢了。
他需要带着皇家血脉的子嗣,而她需要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于是两个人合作。
她知道魏毓是对她亏欠,在弥补她,所以在父亲求上他的时候,魏毓答应了。
他知道,只要他一天身在高位,他与姜檀便始终天涯陌路。
她之所以愿意嫁给他,即便是名义上的,她也甘之如饴。
而看着他将小团子当做亲生儿子疼爱,她对小团子那一点芥蒂终于消散,他除了血缘上是魏清的儿子,其他与他毫无关系。
小团子看着那道身影化作一个小小的点,直至快要看不见,他紧紧抓着母后的手指头,吸着鼻子问,“母后,父皇他去哪里?”
他不懂,为什么没有死,旁人都说父皇死了。
陶桃觉得冷,她蹲下身子,看着小团子眉宇间有魏毓三分相似的模样,将他抱进怀中,微笑道:“父皇,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这个天下他并没有辜负,也不曾亏欠她,而她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九年,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十年,为江山,为他们母子付出,眉宇间的皱褶越来越深,越来越凌厉,眼底的华彩不再,寂寥得让人心疼。
终于,他放下了一切的责任,去寻找他想要的生活,她替他感到高兴,并且诚挚的祝愿着他。
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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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到这里结束了,关于魏毓和姜檀,还有一个番外,明天或者后天放上来,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