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署张贴的榜单上果然有二人的名字,此次考试参与的学子共三百有余,第一场就刷下了近半的人。
李中裴凑近顾昀,问道:“师兄这下可算是放心了吧?”
顾昀闻着味道深感不适,今天换了另外的新衣服,可不能被他糟蹋。想着,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转过身正想致歉,待看清人后脱口而出:“史老爷?”
据他了解,史柏川已入商籍,商籍不可参加科举考试,怎么还会来看榜单呢?
史柏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先前与他闹过误会的顾小先生,双手抱拳称道:“小先生久违了。”
“无意撞到,还请见谅。”顾昀也抱拳,施礼道歉。
史柏川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摆摆手又指了指榜单说道:“闲着没事,过来帮我妹婿看看过了没,倒是给学子们添麻烦了,上面可有小先生名字?”
说话间目光就瞟到榜单上的“顾昀”二字,“小先生厉害!”
“只是第一场,后面能不能过也是未知。”攀谈几句,顾昀也不想再聊下去。
这人去年想出一千两买酒铺的方子,王氏当时还说不如就卖了,子衿也没有太大意见。
结果直到现在,都没见他亲自来谈,铺子经营得越来越好,渐渐的,他们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人看起来虽然随和好说话,但是言行不一,顾昀也并不想结交。
“哥,段毅他过了吗?”一位穿着厚裘衣,肚子微挺的女子走了过来,对着史柏川问道。
“棠儿放心吧,小毅读书厉害,自然是过了。”见到只有妹妹一人,史柏川表面是对自个儿妹婿的夸奖,心里却很是不愉。
段毅不过入赘史府,怎么敢让他妹妹在孕时单独出府!
镇上的人都知道,史家老爷史柏川有一胞妹,两人相依为命长大,史老爷对妹妹也是极其呵护,还特意为她招了一名赘婿,此婿就是段毅。
“那就好。”史柏棠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了顾昀,“这位是……”
两人的目光看向他,让本已抬步打算走人的顾昀收回了脚。
好尴尬,跟你们又不熟,问他做什么?
史柏川把先前结识的事情说了一遍,史柏棠恍然:“原来那个生意很好的长青酒铺是你家开的,只是顾先生不是读书人吗?怎的能做生意?”
“长青酒铺在家妻名下。”顾昀解释道。
史柏棠当即笑了笑:“看来顾夫人也是个能人!哥,你先前不是想过跟长青酒铺合伙做生意吗?有空倒是可以见见这位顾夫人。”
史柏川当初说完一千两买方子的事情心里就后悔了,所以借口推脱后面再谈,把这事避开了,也没想着再去找铺子的人。
后来眼见长青酒铺越做越红火,镇上一半多的酒楼饭馆都定了那里的酒,甚至还搭上了几只出海的商船,这才反应过来因小失大了。
要是再想出一千两买方子,对方恐怕不能答应,于是就想着什么时候跟酒铺的人谈谈合伙的事。
但史家的正源酒行不止开在聚云镇,前段时间生意上出了差错,忙于处理,把这事耽搁下来了。
今日碰上顾家人,倒也可以问问。
史柏川表明了合伙的意图,虽说正源酒行酒类品种少,却是多年的老酒行,销路较广。长青酒铺酒品多,却只能居于县镇中,顶多海路增了几成收入。
史家在聚云镇有两只专门运酒的大商船,再者正源酒行的主场并不在这里,而是更加繁华的京城,如果两家合作,便能占领酒业的绝大部分市场!
对此,顾昀只是摇摇头:“我娘子不空!”
被变相拒绝,史柏川并不着急,口头上说着遗憾,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亲自去找顾夫人谈。
反正……小先生好像怕媳妇,那肯定是顾夫人说了算的。
顾昀看着史家兄妹离去的背影,微皱眉头,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个史柏川有些看不顺眼……
回到顾家,顾昀把出的结果告诉家人,大家都很高兴,嚷嚷着明天又继续跟着大郎一块儿去!
第二日入场前,郑子衿把考篮递上,这次她摊了几张柔软的薄饼,总不至于再捏碎了去,还放了一个暖手炉。“饼子凉了你就用油纸垫着在上面温热温热,在里面冷的话也可以暖暖手。”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两个竹筒水壶,一个装的水,一个装的酒。
“子衿,这酒带不进去的。”听说大晋去年有一学子,科考时带酒进入试院,想学做诗仙太白,期望饮酒后文思泉涌,一举夺魁。
结果不胜酒力耍起了酒疯,导致当时试院内所有人取消资格,考试直接作废,那位学子这辈子也再无缘仕途。
于是今年不管哪场考试,都吸取教训加了规定,酒不能再带入试院内,若有携带会直接在检查时扣下。
郑子衿给了一个放心的笑,说道:“这个不是给你喝的,你带着吧,有用处。”
顾昀看着她的神情,一下就明白了意思。
想着就算酒被扣下了,不是作弊小抄之类的东西,对他参加考试是没有影响的,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在搜子搜身查物时,果然查出这壶酒来。
不能带酒的新规矩这些学子肯定都知道,那既然带了,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变相‘贿赂’,让这些人对食物手下留情!
顾昀见他们默默把酒扣下,再检查考篮里剩下的东西时,那壶水就晃了晃,没有伸手指进去搅动,薄饼也是借着篮里的筷子翻看几下,没有发现里面夹有作弊的东西,也就放过了。
顾昀会心一笑,娘子真的太贴心了!
诗,赋,策,论,经文,二三四场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这些,每一场都轻松过关。
不同的是第五场,卷子发下来后,居然是一道破案题!
这县试怎么会出破案题?
余下不少学子都慌了神,这……县令究竟是什么意思?没遇到过啊!
许多人开始硬着头皮在纸上作答,洋洋洒洒不知写了多少字。
顾昀看了看上面的题目,是用简洁的文言文写的,大概翻译过来就是:
一位赌徒因为偷盗邻家的钱去赌博,被发现后与邻家交恶,其父为了戒掉儿子赌瘾,将其锁在偏僻荒废的老屋中不让出去,里面放了足够他生活一个月的食物和水,但是在半个月之后,老父亲去看望儿子,儿子却死在老屋里的床上,食物和水原封不动,仵作给出的结果是因为饥饿口渴而死。照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死者不愿意吃喝,把自己活活饿死了,但最后却查出邻居才是凶手,请详说凶手的作案方法。
题目中还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死亡现场的周遭环境及细节。
门锁没被破坏,死者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食物和水充足,却一点儿都没动过。老屋房顶有一个大大的木质天窗,天窗正对下方是死者生前睡的木床,木床的四个脚有被挪动的痕迹……
一个人饿到极限或者渴到极限,在面对食物和水的时候,不可能不去吃不去喝,除非……他够不到!
顾昀想了想,开始提笔作答,简单翻译过来就是:
凶手趁其睡着,从房顶天窗放下钩索,勾住床的四周往上提,把赌徒连带着床死死固定到了房顶上,赌徒动弹不得,一连数天无法吃喝。等他死亡过后,凶手再偷偷过来把床用钩索再吊下去,造成死者不愿吃喝自杀的假象。
顾昀手里抱着暖手炉,一番作答下来,额头也冒出点点细汗。
最后一场只出了这一道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写完了,剩下的时间,他将写好字的卷子晾在一边,静静等待离场。
周围还有许多学子在苦苦作答,纷纷想不通县令为什么要出这种题目为难他们,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