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顾昀双手紧紧握住马绳,直到骨节泛白。
“子衿,以后你见到那个人一定要绕道走!”他突然开口说道。
郑子衿坐在他身旁,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笑吟吟地问道:“阿芸是怕我把生意做大抛弃你吗?”
真是的!
顾昀面色不满,像是耍小孩子脾气般。
“史柏川这种男人逊爆了,子衿可千万别跟他有什么交集!看到他就烦!”
自己媳妇才死了一年,就因为有人长得像,就觊觎别人的老婆。
没道德!没底线!没素质!
“是是是,阿芸不喜欢的人,我一定离得远远的!”郑子衿脸上的笑意更盛,难得见到阿芸也有破防的一面。
顾昀听后心里舒服了不少,但还是补了一句:“我也会努力读书,去挣功名,子衿可不准抛弃我!”
他就是喜欢上了这位娇娇柔柔的妻子,不是因为当初说的那份负责,而是真的喜欢。
或许是因为那些细致周到的关心,又或许是因为她时常露出娇羞的容颜,总之,都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郑子衿没有犹豫,依偎上去,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不会,永远都不会,我还要把阿芸好好看牢呢!”
阿芸是救赎她的稻草,是她在绝望困境里的希望,是她坠入黑暗后的那束光。
人,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希望和光呢?
顾昀嘴角上扬,真好!子衿也是喜欢他的!
顾家人此时都围在村口,殷殷切切地等着他们归来。
还有不少村民坐在大树底下的水泥石凳上,唠着嗑,盼着这个读书人带回来的消息,能让他们在村里有更多谈资。
“诶,那是咱家的马车吧!”王氏轻踹一脚蹲在地上叭空烟杆的顾老爹,激动地喊出了声。
“那可不就是你们家的嘛!”有交好的妇人手中握的瓜子儿也不磕了,眼光往远处探去,大着嗓门儿道:“就是你家大郎回来了!”
王氏双手合十,闭眼念叨了两句:“上天保佑,带回来的一定是个好消息!”
顾老爹站起身,嘴上叭叭的动作越来越快,看得出来他也是紧张的。
顾沁牵着小蓁蓁,两人也是神情紧绷地盼着。
终于,顾昀把马车赶到了村口,停了下来。“怎么都在这堵着?”
马车过不去了,顾昀下车,把郑子衿从上面扶了下来,看着众人一脸期切的表情,说了句:“放心吧,过了,县案首。”
“!!!”众人一脸震惊,相互看去。
啥啥啥?大郎刚才说的啥?
没听清咧!
顾昀见他们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中县案首了!”
一旁的郑子衿也点点头:“阿芸确实拿了第一名。”
嚯!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沸腾了。
县案首?!这么说长青村要出一个秀才公了!
顾老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上前拍了拍顾昀的背:“好小子!能耐啊!”
当年顾老爷子费尽心思才考了个童生,这小子一来就是个县案首,那童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秀才的身份,肯定也跑不了了!
不是顾家的人,同样脸上带着喜气,县案首是他们村子出来的,长脸!
以后出去就可以跟周围的邻村炫耀了!
王氏连忙上前拉住顾昀的胳膊,边说边往家的方向走:“不愧是我儿子!快快快,回去叫张氏晚上备些好酒好菜,咱们给秀才公喜贺喜贺!”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路口散开不堵了,程朗便出来把马车赶回去。
顾昀被娘拽着走出去几步顿住,回头看了看郑子衿,见她笑着跟上来了,这才继续顺着王氏走。
知道王氏开心,但是为了不授人以柄,他还是纠正道:“娘,这只是过了县试,府试院试还没开始,怎么能叫秀才公呢!”
有的朝代若是得了县案首,那就相当于已有了童生之名,后面的府试可不必参加,能直接参与院试。
但大晋的县案首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声,每场考试不管得了第几,都要一步一步考上去。
考完县试和府试成为童生,童生参与院试,过了才是秀才。
至于王氏为什么直接称他是秀才公,那自然是大晋还从来没出现过,县案首会在府试院试落榜的情况。
王氏也不纠结,直接笑着说道:“好好好,咱家读书人说什么是什么,等你考上秀才,娘肯定请全村人来吃饭……”
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奔走相告。
顾家大郎中了县案首!下一步就成秀才了!
郑子衿在后面从顾沁身边抱起小蓁蓁,缓缓跟上。“咱们也赶紧回去跟爹爹庆贺一下吧!”
回到顾家,就有不少邻里知道消息跑来道贺、看热闹。
云娘带着禾苗两人陆陆续续腾出一些长条板凳,让这些人坐在外院坝里聊天,王氏端出来许多瓜果零嘴儿,让他们边吃边说,也愿意让这些人来凑热闹。
……
县试结束,府试被定在四月中旬,距离现在不到两月的时间。
考试的地点还是在聚云镇内,不过是由临安郡的知府大人下来主持监考。
共设考试三场,前两场各一天,最后一场连考两天。待全部考完,隔数日之后放榜,上榜者获‘童生’之称。
第一场一般情况下是默写经贴,主要考核学子们的记忆能力。第二场则是创作杂文,考察写作能力。第三场是策论,测试学生对治、律、政、法的理解。
因为时间紧张,顾昀每天卯时起亥时睡,期间都窝在书房里,大多看的都是从大晋立朝以来不断变更过的律法知识。
师父说,关于律法变更是最容易考到的地方,也是最不好答的地方。
通常情况会让学子诉明当时律法为何会改,改前的弊在哪儿,改后的利又在哪儿。
涉及上位者的思想,在答卷过程中还不能犯了言语忌讳,又不能答得中规中矩,否则在见过众多学子答案的批阅官面前,就失了印象。
“大晋立朝不过百余年,竟修改过这么多次律法!”顾昀叹息一声,随手拿起身旁的茶碗想要小饮一口,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恰巧这时郑子衿过来给他添水,见他神色疲惫,便说道:“给你温了新的花茶,累了就歇会儿再看吧!”
顾昀抬手接过茶杯,一阵茉莉清香绕过鼻尖,让他眉头舒展了些。
“还有不足一月,我想多记一点。”顾昀饮完茶说道,伸手拉了拉郑子衿的小手,“添茶倒水不是还有程禾,怎么子衿亲自来做了?”
“我还不能给夫君送茶了?”郑子衿不答反问。
“那自然不是。”顾昀摩挲着这双算不上细滑的手,偏偏就是觉得很好看。“这几日你来了月事,我是担心你累着了。”
郑子衿红了红脸,也就只有她俩私下的时候能这么直白地说话。
“娘不高兴呢……”她小声说道。
王氏从年前就念叨着孙子,念了几个月下来,还是没有,把她给愁坏了,天天盯着郑子衿的肚子,恨不得盯出个肉球来!
前两天发现她又染红了衣裙,冷了好几天脸色。
顾昀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我护着你。”
虽然有时候他也很疑惑,明明夜夜都有,怎么子衿就是不怀呢?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讲究随缘,怀也好,不怀也罢,反正子衿都是他的,他也是子衿的。
两人闲语一会儿,郑子衿便不打扰他继续看书,出去做事了。
晚上,顾昀回到房里,从怀中摸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给郑子衿。
“打开来看看。”
“这是什么?”郑子衿眼神疑惑,却也听话地将木盒打开,“簪子?”
里面放着一支雕花的沉香木簪,精致好看。
“生日快乐!”顾昀说道。
记忆里没错的话,她在这里的生辰应该就是今天。
生日?她自从到了这儿,就没有再过。
郑子衿恍惚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前世的生日跟现在是同一天,但那时爸爸妈妈会给她惊喜,带上生日帽,捧上蛋糕,许愿,吹蜡烛……
眼眶微红,她想爸爸妈妈了……
看着子衿突然掉下眼泪,顾昀慌了神,伸出手去拭她的眼角。“怎么了?不喜欢吗?”
以前送过她一支银簪,但那时送得没有心意,这次就想亲手做一支给她,可是…怎么突然哭了?
“喜…喜欢,呜……”郑子衿抽抽嗒嗒地说道,“但是…过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我有点难过,呜……”
啊?蛋糕?蜡烛?!
哦,对对对!
顾昀挠挠头,安抚她不要哭,在房里等着,匆匆跑出房去。
过了一会儿,顾昀跑回来,先把房间里的油灯吹灭,又跑了出去。
郑子衿眼泪珠子挂在脸上,疑惑地看着他这些操作。
阿芸要做什么呀?
终于,他又回来了。
这次他一手捧着食物,一手拿着一支点亮的红烛,缓缓走至郑子衿身边。
在她耳边轻轻哼着:“祝你生日快乐……”
“快点闭上眼睛许愿吧!”顾昀唱完生日歌,眼神闪闪地看着她。
他手上拿的食物,是买来的桂花糕上面放了个煎好的鸡蛋,郑子衿不禁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蛋糕’啊!
见她笑了,顾昀也露出笑容,道:“快许愿吧!”
郑子衿双手合拢置于胸前,闭上眼睛,心里缓缓念道:
我希望爸爸妈妈能在那个世界好好地生活……
我希望蓁蓁能够健康快乐地长大……
我希望能跟阿芸一直一直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