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值四月底,若想一年能收两季稻,现在抓住季节的末尾巴还能赶得上。
长青村的人都翘首以盼,顾家今年啥时候开始种水稻啊?自家也好跟着学学。
这不,到时间了。
顾家也不吝啬,直接把打算种两季稻的消息放出去,村里人皆是震惊不已!
去年种一季,每亩收了上千斤,今年还能种两季……老天爷啊!那不家家都能成阔地主咯!
众人纷纷来讨教。
“我家水田都拾掇好了!”
“水稻怎么种?”
“真能种两季啊?”
……
顾老爹嘿嘿一笑:“别急别急,一个一个问!”
大郎媳妇怀了娃,教大伙儿种水稻的任务就落他的头上了,天天神气的,好不威风!
水田该怎么挖,不用他来教。
他只需给人说说育苗要泡种,要催芽,再移种土里,发了秧才能栽到水田里去。
先前认为种水稻麻烦的人,如今也不觉得了,都认认真真,将每一个步骤记得清楚,这可是关系到全家人吃喝的!
去年尝到甜头的杜刘冯许几家,今年当然接着干,把去年没种过水稻的地全部挖成了水田,想必今年粮食产量又能翻上好几倍!
种庄稼的人最不怕什么?最不怕粮食多!
等到大伙儿把育种催芽的事情做完,长青村地势平坦的地都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水田。
周淮之早早就把水田栽水稻的方法派人传达各乡里长,再让里长告知各村村长,最后由村长普及,直至家喻户晓。
县官老爷都发了令,乡里农人不愿得罪官家,自然要照做。
但也有那些质疑的,只用了家中半亩几分地去种,其他还是老样子。甚至有的家中地少不愿做出改变的人,半分水田都不愿意挖,生怕这个方法不行,明年全家人喝西北风!
初次普及,周淮之也只是希望管辖范围的村子里,有人做出表率就好,只是下令更改种植方法,告诉他们这样种水稻的好处,因此并未强制要求所有人。
反正再过几月,那不愿意挖水田的,自会知道吃了亏。
知府大人一脸的不高兴,本来府试监考完,他就可以回郡里去的,结果被周淮之拉到乡下来,还扬言让自己看看什么叫做“亩产千斤的种稻方法”。
“周大人啊!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这不好信呐!”正坐在马车上的吕不清一脸为难,看向窗外。
我呸!周淮之拿百姓生计开玩笑吧!官道两旁那一片片的水田,不得把稻种都淹死咯!
“吕知府!我周某人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有十足的把握让粮食产量翻倍,不信,我带你到去年用这种方法种稻人家的粮仓看看!”
“去就去!”吕不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就不信你还能给我变个满仓粮谷出来!”
周淮之笑而不答,只是让马车夫加快了前往长青村的速度。
很快,便来到长青村,马车在村口停下,吕不清跳下来,看着那条平整的路一脸诧异:“这就是你先前说过的水泥路?!”
“是。”
“果然是条好路!”吕不清啧啧称奇,站在路上踩了又踩,“看来这件事上你还没吹牛!”
周淮之闻言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只是拱手道:“吕大人,今日我们不是来看水泥路的!”
吕不清回过神来,哦对,是看粮仓的。
挥挥手道:“走走走,咱们进村,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怎么给我变个满仓谷来,要真有,我把我吕字倒过来写!”
马车也不坐了,两人徒步而入,不远处的地里,还有众多村民在沃土,等着稻种发芽后再撒进去育苗。
“你看,还是有人觉得地里好种稻的。”吕不清指着那些人说道。
他还以为众人沃土,仍旧是为了种在地里。
周淮之却摇了摇头,回想了先前顾昀告诉过的种稻过程,“不,他们只是在做栽水稻的前期工作。”
“什么意思?”吕不清不解。
“稻种直接撒在水田里,泡久了没准儿会发烂发臭,那么这前期就需要先把稻种撒进土里,将秧苗育出来,再进行移栽。”
吕不清听闻,撇了撇嘴:“麻烦!”
周淮之微微一笑:“纵使现在麻烦,等到收成时,那谷子堆起来,能比几个人还高!”
“……先看了粮仓再说!”吕不清不置可否。
自从得知怀孕后,郑子衿的胃口变得越来越特别,一会儿想吃肉,一会儿又嫌荤腥下不了口,人都消瘦许多。
这可把顾昀给急坏了,不大点儿的娃,怎么能这么折腾他娘呢!
抛开读书人所谓的君子远庖厨,他挽起袖子,把张氏支开,想亲自在厨房给她鼓捣些清淡营养的吃食。
可怜他只用过现代厨具,没有张氏帮忙,他连这里的柴火都不会烧,把厨房熏了不说,后面火烧大了还不知道抽薪,最后勉勉强强从厨房端出一锅飘着糊味儿、浮着柴灰的瘦肉粥来。
郑子衿咽咽口水,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心:“还……不错!”
顾昀神色懊恼:“看来我得先学学怎么烧火!”
说罢,就将这锅于他而言无法下嘴的瘦肉粥,倒进了屋后猪圈的食槽。
猪:好嘛,粥里有我二舅的味道,我吃我二舅!
顾昀还想再钻进厨房研究一下怎么生火,却听外院程禾来传,门外好像是周县令要找他。
周县令现在找他做什么?
他先让郑子衿在屋里休息,接着出了内院儿门。
只见周淮之身着常服,旁边还带了一人来。
“周大人。”他朝周淮之施了一礼。
周淮之点了点头,指向旁边那位:“这是临安郡的知府大人吕不清,想来看看你家粮仓去年收了多少谷子。”
他看了看顾家新修的院儿,比去年来时气派,要不是旁边的酿酒坊,他都快以为这是哪家地主乡绅在外修的小宅院儿了。
顾昀瞧了吕不清一眼,果然跟周县令一样捋不清,去年周淮之从郡上回来给他的五两银子,他都还记着呢!
原本以为粮产翻倍事关民生,上面的人一个二个却都不信。
不信是吧?不信拉倒!
自己这个村里的人信他,那就种得多吃得多,如今他力薄微弱,管其他的干嘛?
不过毕竟是上面当官的人,顾昀同样也向吕不清施了一礼:“小生顾昀,见过吕大人!”
吕不清双手背后,道:“听周大人说,去年你家收了五千多斤谷子,可否带我们至粮仓一看呐?”
“……可以。”顾昀答道。
去年秋收过后,家里原有的粮仓根本不够装,多余出来的全都卖了出去。
年后建新房时,把剩下的谷子都装了袋,建好房子后,自是又在家中起了个更深的粮仓,再把谷子装进去,倒是显得少了许多。
吕不清寻了根棍子,插入粮仓估了下深浅,这里约摸能有千多斤的谷子,又问了顾昀:“你家收了几亩稻?”
“除开江米稻,大米稻共收了两亩七分田。”
吕不清点点头:“大晋立朝以来,最盛产的一年,地能亩产三百余,你这不到三亩的田能收上千斤,确实高产了!”
不过他又转头看向周淮之:“周大人,这也没到亩产千斤呐,你……”
“我想是吕大人误会了!”顾昀算是看出来了,这吕不清把他家剩的粮食,当成总收的粮食了。
接着跟他解释,去年顾家侍弄的地比刘得柱家那一亩还要好些,所以亩产更高,加上江米,总收量有五千余斤,缴完十分之一的赋税还剩下四千多斤。
旧粮仓装不下直接卖去半数,家中又有十多张嘴吃饭,这半年多的时间,自然又去了一半。
现如今粮仓里的千余斤,只是目前剩下来的。
“剩……剩下来的?”一席话,听得吕不清目瞪口呆,又摆出一副做官的威严来,“你可不能欺骗本官!”
“绝无虚言!”顾昀正色道。
“好!待我回去之后,便会传令于我临安郡下属各县镇,让各家农户照你所说,水田种稻!”吕不清伸出双指一点,做出这个决定。
若能盛产,是百姓之福,也是他浓墨重彩的一笔政绩!
他才不要像周淮之那么傻,一小点儿收成就递折子,这样自然得不到圣上的注意。
等到他临安郡下的粮食赋税翻倍向朝廷呈上时,上面那位的目光,自会往这边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