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顿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之前虽怀疑过祝玉枝是女人,但因为科举考试查身的原因,就把这个怀疑给否了。
如今再看……若他真是女人,在大晋女扮男装参加科考,被查出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究竟什么原因,让‘他’敢如此犯险呢?‘他’又是怎么躲过重重验身环节的呢?
顾昀对此保留了怀疑态度,但他并没有上前去确认拆穿。
毕竟祝玉枝这个人相识不久,但其箭术了得,与他们相处时,讨论技巧又从不吝啬,还会悉心教导。
真没必要在此时拆穿,让其面临万人指责、遭遇难堪的境地。
往后尽量疏远,只当自己不知道罢了。
正想到此处,高祺突然站起身来,见祝玉枝渐渐走近,忙迎了上去。
一脸关切问道:“玉枝兄,你最近是怎么了?要不要下学后找个大夫去看看?”
祝玉枝微微侧身,躲过他的接触,不着痕迹将距离拉远了些,神情有些难看。
“不必了!或许是前段时间登高着了凉,过几日就好。我这身体时常如此,高兄莫要介怀。”
“啊?还是常态?那不更得找个大夫瞧瞧,玉枝兄你可别讳疾忌医啊!”
说着就想拉他去与季先生告假,却被祝玉枝再次避开。
“当真不必了!”这句话仿佛从齿间咬着说出,祝玉枝小腹疼得厉害,实在不想与高祺多说下去。
越过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开始坐下静静等待夫子授课。
同时轻呼出一口气,暗自肺腑,还好今日没有武课,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高祺见状也不再强求,重新落座,只是目光还时不时看向祝玉枝的身影,眼里透出担忧。
另一边,顾昀看完两人的互动,眉头紧皱。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了高祺一句:“别再去扰祝兄了。”
不多时,季先生就上堂来讲课了。
讲课的内容和以往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些基本的东西,只是三人心思各异,难免听得不认真了些。
直到学院敲钟声响起,才各自回过神来。
正准备收拾书桌离开,三人却一同被季先生叫到了他在学院的休息书房。
“你们几个,今天是怎么回事?”
季礼表情严肃:“一个个蔫儿头耷脑的,不是说你们文章写得好,就可以不继续学了!”
接着,他手直指向高祺。
“你!这回学院考核名次在甲乙两字班排名最末,照这样下去,乡试还想不想上榜了?!”
高祺深埋着头,不敢言语。
唉!都怪他自己,农忙假光顾着出去玩,把学问都落下了。
瞧他这副不言语的模样,季先生狠狠叹了口气,直接指着高祺,让他去把《劝学》抄个十遍拿来。
不抄完不准回去!
师为长,学为幼。此时化作鹌鹑的高祺只能乖乖听话,像是初学稚子般,回了课堂去拿纸笔抄写。
教训完一个,季礼眼神又转向祝玉枝。
见他面色苍白,身影虚弱,眉头微微一蹙,话语间缓和下来:“要是病了就告假几日,我也不是那么疾言厉色的人。”
祝玉枝点点头,行礼道:“学生只是受了点儿寒,现下已经好多了,劳烦季先生挂心。”
季礼动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面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似的,终归还是没开口,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好好歇息。
祝玉枝退出去,季礼才把目光放到顾昀身上。
半晌,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回考核名次虽好,但也不能懈怠,回去再把今日的内容翻看一遍吧!”
说完,就直接让顾昀出去了。
顾昀退出去将书房门掩好,祝玉枝还尚未走远,待他转身时,一眼就看到祝玉枝身后浸出来一抹红。
心里的怀疑定了音,紧接着暗道一声糟糕,快步追了上去。
“祝兄!”他连忙喊住她。
祝玉枝闻声停步,转过头来看向顾昀:“顾兄,何事?”
此时祝玉枝心中急切,只想快点回家。
顾昀见她面色苍白如纸,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他小声说道:“祝兄,你身后……有血。”
祝玉枝顿时心中大骇,忙低头提起衣衫看去,那道红色像是火焰般灼了她的眼。
慌乱之间想要解释:“我方才不慎摔倒,可能……”
“这个,拿去挡一挡吧!”
顾昀解下身侧的书袋,递上前。
“……”祝玉枝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昀见她愣愣的,也不说话,只得再次开口:“这上面的花色是我娘子绣的,你记得还给我。”
“哦……好,谢谢!”祝玉枝接过书袋背上,扯了扯带子将那团红色遮住,就赶忙离开了。
出了学院,一路狂奔,跑到家中时祝玉枝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口喘气,额头直冒冷汗。
她……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玉芝,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祝母听到动静,急匆匆从屋内出来,见女儿瘫坐在地上,心下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祝玉芝不敢抬头,咽了咽口水说道:“娘,我被人发现了。”
接着,就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祝母听后怒上心头,一巴掌直接甩到女儿脸上:“你怎么这么蠢!这种事都能被发现!你知不知道,因这件事坏了你爹再让祝家重新站起来的计划,你可就死定了!我也保不住你!”
“娘……对不起……”
祝玉芝捂着脸颊,面色痛苦。
她同哥哥一起出生,从小就被要求当成男子来养。
原因就是祝家原本是开国功勋之臣,被封外姓侯位,但是上两辈的奢靡直接把家底掏空,独留下空空的名头。
纵使爹在京城住的是顺安侯府,也不过是个一块砖头就能砸死的小官,要是她这辈再不出个能人,这侯位可就延不下来了。
但是哥哥自出生就体弱多病,撑不起门楣,她爹便想了个法子,李代桃僵,让她顶了哥哥的身份在外求学。
“咳咳……娘,玉芝她怎么了?”
这时真正的祝玉枝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来,兄妹两人不管是身高还是样貌,竟如出一辙!
但哥哥面如死灰,已然生出死相,看样子活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祝家还需要用到他,因此祝父求来不少珍药,一直吊着这口气。
祝母见到儿子过来,一脸心疼地迎上去,拢了拢他身上厚厚的裘衣道:“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秋凉,别感染了风寒。”
明年乡试中的文试还需要儿子去参加,那是道磨炼,千万要把身体养好了才是。
祝玉枝看了看地上的妹妹,将其扶起后又看向祝母:“娘,别怪妹妹了,她从小到大替我受的苦太多了!”
祝玉枝心里不忍,可他也没有办法。
科举武试不查身,他从小体弱多病,练不了武学。而妹妹却从小被逼着精通武学,为的就是能在科举中替他参加武试。
等中榜之后,官袍加身,祝家在他们这代才不会落寞下去。
“唉!娘也不想怪,只是现下已经被外人察觉,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啊?”祝母两手一摊,满是愁容。
这事要是被皇帝知道,祝家可都得人头落地!
祝玉芝站在兄长身侧,看了看身上还背着的书袋,迟疑道:“娘,那人或许……不会说出去。”
说着,她将书袋拿给两人看,“要是他真的想说,也不会帮我遮掩了。”
祝母闻言皱眉沉吟半晌,突然说道:“不行!为了万无一失,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不能再开口!”
此话一出,祝玉枝和祝玉芝皆是一怔。
“娘?!”
祝玉芝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人。
这还是那个曾经温柔如水的娘亲吗?
祝玉枝亦是面露惊讶之色:“娘,你怎么能……”
“这是唯一能够保住家族利益的方式!”祝母打断他的话,眼神迸发出狠厉。
祝玉芝却低下头来暗自思索。
不行,她不能让娘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