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怀松自知理亏,点点头,冲着徐进等人作揖,又对着学生们鞠躬。
一个脾气暴躁的愣头青,在老夫子的拐杖下,服服帖帖,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好,老师们继续上课,我陪着怀松回家去,说说他的孩子。”老夫子这才点头,拄着拐杖出了学校。
辛怀松冲着振华等人尴尬一笑,急忙溜出了校园。
振华没笑,反而瞪了他一眼。
徐进命令学生们都回教室,又看着振华笑道:“振华,我请来的天兵天将,怎么样?昨天下午放学,我就去找老夫子,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老夫子立刻就答应了,说这两天,就盯着学校!”
田开芳老师笑道:“徐校长请来的不是天兵天将,是如来佛啊!”
刘立银也笑道:“没有如来佛,还真的镇不住辛怀松这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如来佛?振华也笑了。老夫子算不上法力无边的如来佛,但是绝对可以算一个怒目金刚。有这个老夫子在,是东湾村的幸运。
第一节课下课,振华的老爹扛着锋利的大铁锹来了,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振华急忙迎了过去,低声说道:“爹,你来干什么?”
赵成海仔细打量着儿子,问道:“辛怀松有没有打到你?要不要紧?鳖孙子作死呢,敢打我儿子,我一铁锹劈开他的脑袋!”
振华哭笑不得,将老爹向外推:“没打没打,他没打到我,还被老夫子、徐校长和其他老师们骂了一顿,灰溜溜地给我作揖道歉了。你赶紧回去,我这么大的人,有事自己会处理。”
徐进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笑道:“老赵你这是马后炮啊,人家都跑了,你才扛着铁锹过来。回去吧,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老夫子撑腰,保证没人敢动振华一根汗毛。”
赵成海确认儿子没事,这才扛着铁锹,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徐进看着振华,笑道:“幸好你爹来得迟,要不,我们学校门前,今天可就是世界大战了。”
振华笑道:“哪里有世界大战?辛怀松肯定打不过我老爹,我老爹比他还一根筋,出手更狠。只怕不用三个会合,我老爹就把辛怀松斩落马下。”
徐进大笑。
上午的课程结束,振华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齐磊正等着他。
一见面,齐磊就大笑,说道:“赵老师,听说你今天大战辛怀松,谁赢了?”
“拳怕少壮,肯定是我赢了!就辛怀松那模样,我打他两个也没问题。”振华说道。
“厉害厉害,没给我丢脸!”齐磊竖起大拇指,又笑道:
“你也是想不开,为了这一天两三块钱的工资,每天忙得跟‘骟蛋狗’一样,还要挨骂,还要跟人打架,值得吗?瓦匠小工,现在也是一天七八块!”
骟蛋狗,就是被骟了蛋的公狗。别的狗可以坐在地上,骟蛋狗坐不住,整天跑来跑去的,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振华脸色一红,瞪眼道:“你懂个屁,我这是在建设家乡。”
其实振华也知道,齐磊的话没错。
可是振华和齐磊不一样,他没办法放下脸皮,像齐磊这样去工地上厮混,偷奸耍赖,随随便便就能混成大师傅。齐磊的本事,振华没有。齐磊的本事,振华一辈子也学不会,这是本性决定的。
“行了行了,去我家喝酒吧,我安慰安慰你。”齐磊说道。
“发财了吗,没事请我喝酒干什么?”振华问。
“发个屁的财,是小葛庄的几个瓦匠,从工地上回来,合伙凑钱,给我买了一台小录音机,说是给我和小蝶后补的结婚礼物。人家送礼来了,我当然要请客。走吧赵老师,去给我陪客。”齐磊说道。
“那我肯定要去喝一杯!”振华心中一喜,和齐磊转身就走。
有酒喝有人聊天,当然比在家里吃饭有趣!
齐磊家中满屋子的人,酒菜飘香。
兰玉芝正带着庄小蝶忙碌着,大锅煮饭,小锅炒菜,煤炉上还炖着排骨。
小葛庄瓦匠们凑钱买的录音机,就放在中堂下的书案上,正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流行歌曲:“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依恋在小村的周围……”
东湾村的书案,很有地方特色,有一丈长,一尺多宽,约四尺高,紧挨墙壁,横放在堂屋的中堂画下方。但是书案并不放书,主要功能是摆放香炉;书案的两头,带着落地小柜子,又可以放一些杂物。
八仙桌和书案,是每一家的基本配置,几乎家家都有。
振华看了看那个录音机,大约在一百多块的价位。瓦匠们凑钱买来送给齐磊,也算是重礼了。
齐磊安排大家就座,振华拿过酒瓶斟酒。
三杯酒下肚,瓦匠们都拿齐磊开玩笑,说道:“庄小蝶究竟看上你哪一点了?工地上那么多人,偏偏她就做了你老婆?”
齐磊恬不知耻,笑道:“主要是帅。工地上那么多人,有哪个比我帅?”
瓦匠们本来就跟庄小蝶认识,纷纷叫道:“小蝶,你看齐磊很帅吗?”
庄小蝶正在炒菜,回头笑道:“帅不帅关你们屁事?俺跟齐磊过日子,又不是你们跟齐磊过日子,俺说行就行,俺觉得好就好,你们瞎操心干嘛?”
瓦匠们大笑,又说道:“小蝶真是贤惠。对了,你们家乡还有没有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给我们这些光棍汉介绍介绍啊!”
小蝶信以为真,皱眉说道:“俺现在不敢回家,怎么给你们介绍?俺是和齐磊私奔来的,现在回家,俺爹妈还不打死俺?”
齐磊回头说道:“小蝶你别搭理他们,让他们做一辈子和尚好了!”
兰玉芝也笑,对小蝶说道:“小蝶你去坐桌子,少喝一杯陪陪大家,剩下的菜我来烧。”
庄小蝶点点头,挤在齐磊的身边坐下,一起吃饭。
又有瓦匠问道:“小蝶,我们家乡好不好啊?”
“好啊,很好,就是太穷了。”庄小蝶直言不讳。
瓦匠们有些受伤,笑道:“这么说,你们皖北那里,比我们这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