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雨每次来,几乎都会带上沈云初,这庙里她再熟悉不过了,四处看了看,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她便让庙里的小师傅带她去了一处无人的偏方一边休息一边等。
越往后院走,越是远离前院的嘈杂,不多时,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寺庙的后院是傍山而依,后院紧挨着一片林子,今日天气不错,树影婆娑,偶尔还能听见声声鸟啼。
小师傅将沈云初领到房内休息,便转头去准备茶水,沈云初踏进屋内,寺庙内的房间,陈设都比较简单。
沈云初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轻轻倚在窗框上,这个房间正对着一条林间小路,两旁绿荫环绕。
四周安静祥和,沈云初趴在窗台上,正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鼾声。
沈云初惊觉,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眼神扫了一圈无果后,她站起身来,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又看了看院子里,最终视线落在墙头的一角:
一位身着深蓝色僧服的和尚瘫在墙头,以凸出来的转头做枕,脖子上挂着拳头大的佛珠,平躺着,身上挂着硕大的葫芦酒壶,鼾声震天。
这是个……和尚?
沈云初怔了怔,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僧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尚,不知不觉,她就有些失神,直到鼾声戛然而止,和尚缓缓地转头,眼皮一抬,同沈云初四目相对。
沈云初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的缩了回去,可缩回去之后,她反应了一下,不对啊,她躲什么?她又不是偷偷来的。
思索间,她又再次探出头去,却不曾想,那和尚无声无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走到了窗户外,他靠在墙上,双眸注视着前面院子正对着的小道。
沈云初从窗户探出头,看了他一眼,他缓缓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之间,沈云初问他:“你是和尚?”
那人闷笑两声,反问沈云初:“不像吗?”
沈云初眉心微跳,那句“不像”还是哽在了喉咙,没说的出口,只是目光轻移到他腰间别着的酒壶上。
她说:“哪有和尚喝酒的?”
那人笑笑,并不言语,默了半晌,竟然又从身侧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鸡腿,准确来讲,是吃剩下的半扇,他自顾自的席地而坐,大口啃起了手里的腿。
沈云初再次愣住,这人真奇怪,明明是僧人扮相,可又吃肉又喝酒的,一点没个和尚样。
沈云初正想着,和尚转头,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嘴唇上油光锃亮的,迟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沈云初,反手又从袋子里拿出来另外半扇鸡腿递给她:“喏。”
沈云初犹豫着往后缩了缩,摇着头,道:“我不要。”哪儿有人在寺庙里吃肉的。
见她拒绝,和尚也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将手里的腿瘦了回去,自顾自的吃完一根腿,将骨头随意的丢在院子里,又开始啃另一根,还不忘拿起酒壶美滋滋的喝上一口。
直到出去给沈云初沏茶的小和尚端着茶壶回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止住脚,面露难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有些为难的样子。
踌躇许久,小和尚才一脸无奈:“无上师叔,你又在庙内实荤腥,一会儿让师父瞧见,又得骂您嘞。”
别唤作无上的和尚像是听不见似得,自顾自的嗦着手里的鸡骨头,再随便一扔,骨头落在小和尚脚下滚了两圈,他撑着墙,满足的站起身来,甚至打了个响嗝。
丝毫不在意小和尚的话,只拎着自己咣当作响的酒壶摇摇晃晃的离开,路过窗边,他扫了一眼沈云初,沈云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他却笑道:“小姑娘,你身上执念很重啊。”
沈云初怔了怔,眉头微皱,没有搭腔,他犹豫了半晌,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半晌,随即才接着道:“小姑娘,这世间万物,相生相惜,因果自有定数,万般不可强求,拦别人的因,就要承担别人的果。”
说罢,他看着沈云初,深色的眸子清明的如同一面镜子,仿佛能照出沈云初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沈云初心头莫名咯噔了一下,总觉得,这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所有,只短短的一句话,便让沈云初心神微乱,他却只是敛了敛眸,转头离开了。
等沈云初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在跟前了,小和尚端着茶水绕到前门进来,将茶水放在桌上。
“沈小施主,”小和尚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请用茶。”
沈云初回过神,冲他点头笑笑,道:“多谢小师傅。”
小和尚点点头,转头要出去,沈云初却将他叫住:“小师傅,可以请问一下,方才那位师傅是什么人啊?怎么以前我好像都没见过?”
前世今生,细数之下,她和白微雨来广缘寺的次数并不在少数,可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没见过这个人,加上他刚才说的话,真的很难不让沈云初心生疑惑。
小和尚闻声止住脚,转头看向沈云初,如实道:“他是我们寺里的无上师傅,也是咱们方丈的同门师兄,平日里都不在寺中的,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回来了,您不用理会他。”
说罢,他微微颔首,便转头出去了。
沈云初也没再说什么,只乖乖的坐在屋内等白微雨……
白微雨和方丈聊完,大概已经快要晌午了,求了平安福,回去的时候,当沈云初再提起无上和尚的事情时,白微雨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不过,我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听说早年间他就游历四海去了。”
“为什么啊?”沈云初道:“他看起来,估摸着和阿娘差不多大。”
白微雨想了想,若有所思的刀:“他的事,我也是听人说的。”
“以前无上师傅还没出家的时候,其实是有家室的,他家以前是个小武馆,日子过的虽不富裕,但也算是充实的。”
“只是好景不长,听说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武馆上下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净,他的妻子被人凌辱之死,有个七岁的女儿,都没能逃过那群恶徒的毒手。”
“后来邻里邻居帮他料理好家人的身后事,他就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