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感受着身边的一幕幕,那些他不堪回首的记忆,原本还淡定的方无邱瞬间乱了分寸,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所做所为。
突然,方无邱想起了什么,开始不自觉的向前走,泪水也夺眶而出。
然而没走几步,方无邱便停下了脚步,不只是恐惧还是悲痛,他不进反退,扭身开始向身后大迈步伐。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都并不真实,但,他还是没有勇气,再次去面对自己的爱妻、妹妹,乃至朋友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再也不想感受那时的心情了。
然而,这个幻境就好像在捉弄方无邱一般,世界再次变了模样,而这一次,方无邱所在的位置,正是他妻子战死的那片战场,甚至他妻子血淋淋的尸体,就在他的眼前......
“不,别这样,别......”
看到妻子的那一刹那,方无邱所有的防备功亏一篑,眼睛里遍布血丝,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流出。
那些与妻子的丝丝缕缕在这一刻涌上心头,那些共同遭受的磨难、共同经历的美好、共同欣赏的美景,一丝丝一件件,仿佛枷锁扼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喘气都做不到。
一百多年的思念与悲痛在这一刻骤然爆发,眼睛变得猩红。
朝思暮想悲流成河,再相见,却是离别之景再上演,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只是在方无邱的伤口上,再敷上一把盐。
“语儿......”方无邱悲极失语,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呢喃的说出两个字。
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何林语身边,想去再抱一抱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可疼痛,让方无邱甚至连拥抱这个动作都已然忘记,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的跪在那里,痛哭失声。
过了很久,方无邱骤然抬头,眼睛红光肆意闪烁,凶戾之气在这一刻无法抑制的暴涨。
“王!八!蛋!”方无邱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将这段话说了出来,整个人从极悲转为极怒。
“你怎么敢,如此触怒与我!”方无邱怒气暴涨,甚至口中时不时冒出猩红的烟雾“你不就是想惹怒我吗?好,我满足你!但是想让我离开,不可能!”
“哥!哥!”
此时的真实世界,方尤淼漂浮在空中,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方无邱逐渐失控的气息,焦急了起来。
“你不是就是想守护这一方土地嘛?”方无邱的声音逐渐传到了现实世界,声音之中的怒意无法掩盖,“今天我就掀翻你这地方,让你知道,触怒我的代价!”
言语间,方无邱体内无数热浪席卷而出,延绵数十公里的土地,在他热浪的作用下,原本松软潮湿的泥土逐渐变得干燥龟裂,整个森林都变成了高温与蒸汽的海洋。
树木表面被高温炙烤到焦黑,树叶升起明火,这一方天地都为此沉浸在灼热和焦躁的氛围中。
“哥!”
方尤淼焦急呼唤,却没起到任何作用,方无邱眼睛猩红,火光四射,似乎完全沉浸在极端的暴怒与杀气之间。
下一刻,只见方无邱微微抬手,方圆数十里的土地腾然飞起,那些被高温炙烤到几近死亡的树木也纷纷被连根拔起,这一方土地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抬起,并高高举在了空中。
“啊啊啊——”
伴随着方无邱的一声怒吼,那一方土地被他甩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
怒吼之下,方无邱脚下铺开阵法,无数焦黑的厉鬼从中攀爬而出,向着四周所有能看见的东西展开毫无目的的“报复”,要将它们心头的怨恨发泄出来。
“哥,别!”方尤淼想要去阻止,奈何她灵魂之体,对方无邱的真阳之躯毫无作用。
方无邱踏前一步,有一层热浪席卷出来,无数岩浆从地面的龟裂出钻了出来,这一刻,原本美丽的森林宛若人间炼狱。
然而,即便方无邱如此暴怒的破坏,围绕在他周围那燥热的红色烟雾却丝毫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几乎将方无邱整个人都覆盖在了其中。
而由于方无邱的五脏六腑都在遭受红色烟雾的侵袭,导致方无邱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看着已经完全失控的方无邱,方尤淼咬了咬牙,朝着方无邱飞去。
“哥,这么干看着就只能等着你的身体垮掉,妹妹没事没有办法,只有得罪了!”
话音刚落,便一头扎进了方无邱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方无邱暴怒的眼神猛地一震,随后就像是被利刃穿心一般,开始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哀嚎,而他所召唤的地狱之景,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嗡——”
一阵嗡鸣声响起,方无邱体内突然散发出幽蓝色的强光,瞬间将侵袭方无邱意识的红色烟雾从他的体内推了出去。
匍匐在地上适应了片刻,方无邱缓缓起身,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那深邃老成的暗淡目光,取而代之的,确实一个带着些许秀气和坚韧的眼神。
“哥,你先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淼儿帮你处理。”方无邱低头呢喃自语了起来。
不,不是方无邱,因为此时方无邱的身体,正在被方尤淼占据着!
刚一接手方无邱的身体,方尤淼便开始感受与残阴的连接。
她所擅长的与方无邱大为不同,如果说方无邱在真阳之中的造诣难有人可出其右,那方尤淼在还在世的时候,便是当今秉残第一人!
“刚一施展残阴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我身边萦绕,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不肯远离。”方尤淼眼神淡漠,语气冷的可怕。
“滚出来!”
一声怒喝,周围的一切景物随之发生改变,原本虽然狼藉、但还算正常的世界瞬间变得违和感十足。
泥土、空气、水蒸气以及热浪在这一刻像是被人编辑出框架一样,全都被隔离开,整个世界就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一般,所有事物都变得松散、凌乱,明明肉眼难以看到这些东西,却铺盖到眼前到处都是。
“啪、啪、啪。”
三声拍打声传出,此时方尤淼的眼前,一个身影突然出现。
这也是一个灵魂体,身体呈现半透明,但还能看得出这身体生前的样貌。
这是一个男子,长相英俊异常,且面相儒雅,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亲和力,黑色长发四散,一袭拟态出的黑色长袍显得格外瞩目。
不过虽然英俊,而且相貌年轻,但不知为何,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让人恍惚间感觉眼前人已进入了耄耋之年。
由于灵魂的缘故,根本看不清眼神,但身为同样为灵魂的方尤淼看来,这个男人的眼神简直是由孤寂和悲剧构成的。
“方家双珏,真阳残阴双至高,名不虚传。”那男子淡笑道,于其中充满了对方无邱和方尤淼的赞赏,“十几万年过去,你们大概是我听说过的最优秀的后生了。”
看到男子,方尤淼眼睛微眯,眼神不善,“北境郭夫子,你居然还留有残魂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