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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望着荣王妃离开的身影轻叹了一声,到底是不能直言相驳。

云初看着她失落的模样,温和的说道:“你只管去便是,母妃在气头上罢了。”

“这件事你不能插手,我会想法子说服了母妃。”凤瑶心中自有一番考量,荣王妃方才是为了云初偏袒她而动了气。若是再交由他去劝说,荣王妃念在他的情面上不与她为难,到底会有隔阂。“母妃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放心吧。”

“委屈你了。”

凤瑶挑了挑眉稍,倒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并未做对不起的我的事,谈何委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少让我担心就好了。”凤瑶看着他的病容,皱了皱眉,他去北疆医治并不合适。身子本就要静养,长途跋涉,不利于他的病情:“那位神医不能请他来盛京?”

“母妃不过提议而已。”云初对自己的病情,不太过于着急。二十年过去了,寻医问药多年,不见得好。说是神医,到底是没有太多的指望。

凤瑶看着他不甚在意,微抿嘴角。

采芙叩响门扉,进来通报道:“小姐,德亲王妃来府中探望您。凝玉姐姐已经领来王妃,在花厅里侯着您。”

凤瑶一怔,幽幽的说道:“你一病,都来问罪了。”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瞪了他一眼,去了花厅,在门口碰见了走出来的姜四,不禁一愣。不由得想起那日他在书房与云初的谈话,眼底闪过一抹思虑。

姜四瞥了凤瑶一眼,脚步一顿,终是没有说什么走了。

凤瑶进了屋子,瞧见德亲王妃坐在椅子里出神,敛去眸子里的思绪,轻声道:“母妃,方才……”

德亲王妃回过神来,知道凤瑶问的是谁,倒也没有隐瞒:“他是姜府四老爷,因为荣王妃的关系,当初两府险些结为亲家,后来你父王的缘故,萧家与姜家取消了婚约。方才偶遇,便闲谈了几句。”

凤瑶见德亲王妃坦然,心里倒是释然了:“母妃打算要去封地吗?”

德亲王妃面容有些个憔悴,拉着凤瑶的手,不舍的说道:“我打算明日便启程,方才去了萧府一趟,与你外祖道别。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看着眼前清瘦的凤瑶,满眼的心疼。这个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如今都嫁人了,从此与她分离。躲藏在她身后胆怯的小女娃儿,如今离开她的身边,也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心酸、欣慰两种不同的情绪充斥在德亲王妃的心底,想到从此不能轻易见到,德亲王妃红了眼眶:“今后遇到了难事,你便进宫找你的姨母,她定会如母妃这般疼爱你。”

“母妃,您也要好好保重,来年女儿去魏洲看你们。”凤瑶最怕的便是离别,可不论前世今生,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的离开她的身边。

德亲王妃擦拭着眼角的泪痕,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她的手里。

“母妃,您大半体己都给我添嫁妆。如今去了魏洲,那边许多地方要用银子,您不必与女儿算的如此明白。若当真摊开算明白,女儿给父王的也是您的体己。您若将银子还给女儿,便是太见外了。”凤瑶想起云初给她的聘礼里有几件毛色极好的披肩,便吩咐采芙去库房拿来。

德亲王妃看着采芙离开,记起一件事儿来:“我听林妈妈说你至今未与初儿圆房,怎得犯傻给他塞通房?今后你忙着私塾的事儿,甚少留在府里头,今后哪里还有你站脚的地儿?不如你听了荣王妃的话,辞去了夫子一职,好好照料初儿?”

“母妃,瑶儿以为您是最懂我的人,如今您竟也这般劝慰瑶儿。您不在盛京,纵然萧家在、姨母在,可到底不是我最亲近的人。世人眼中,我是泥,污了国师。皇家宴会里我虽然出彩,可谁心底真正的服气?我任职文兴私塾女夫子一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是突然辞去,不是令她们称心如意了?”

“在她们的眼中,我不过出身好了些,却处处比她们幸运,暗中不知多少人等着给我使绊子。若是我出人头地,谁又能欺辱我?”凤瑶心里记着一本本亮堂的账,她等着有一日,将那些妄想踩在她头上的人,一个个让他们臣服于她!

如此一想,凤瑶便觉得热血沸腾。

德亲王妃看着她眼底炙热的光芒,可见她是真的喜爱做夫子。“母妃这辈子没有多大的能力,帮你的不多,若你当真喜欢,母妃便替你说服了荣王妃,好好的做下去。”

“母妃,您不用替女儿操心,如今女儿已经离开您的羽翼,您该放手让女儿自己飞翔。您今后要做的,便是替女儿自豪!”凤瑶目光坚定的德亲王妃,许下的诺言:“等着我将您从魏洲接回盛京。”

她如今的壮志豪言,不过痴人说梦。

她坚信,总有一日会如愿以偿!

采芙将几件貂皮包裹好,凤瑶递给墨竹,德亲王妃推诿道:“这是初儿给你的聘礼,你压箱底的东西,怎得能给我?”

“母妃,魏洲冬天比咱们这里冷,您身体不好,裹着貂皮儿身子暖和。女儿不能侍奉在您的膝下,万般自责,您收下女儿也能够稍许的心安。”凤瑶不容抗拒的说道。

德亲王妃轻叹了一声,死心眼的丫头。她今日从这里带东西回去,给人瞧见了岂不是惹人嚼舌根子?

推迟不掉,德亲王妃终究还是收下了。

凤瑶将德亲王妃送出府,恰好碰见三夫人与她儿媳小方氏,二人也是将娘家人送出来

方林氏小方氏的母亲,三夫人大方氏的嫂嫂,眼尖的瞧见墨竹背上挎着的包袱,眼一眯,拉着小方氏道:“那包里可有不少好东西,我瞧见世子妃身边的丫头去库房捡了几件貂皮,啧啧,那毛色可是珍品。”

小方氏睨了眼凤瑶,咬着唇,低声道:“那都是世子妃的嫁妆。”

“你这死丫头,世子妃什么门楣?咱们家低门小户,穷!给你的嫁妆也是你几个姐妹中最好的一份。原以为你嫁进来,多少也能够贴补娘家,如今看来也是个赔钱货。再说那虽然是她的嫁妆,进了王府的门,可不就是府里头的了?如今你婆母掌家,还能没有那个权利让她将嫁妆充公了?”方林氏满眼算计,眼馋几件貂皮,惙撺着小方氏与她婆母去说道说道。

三夫人如何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

凤瑶那丰厚的嫁妆,她瞧着都眼热,后悔让儿子娶了娘家侄女儿。

可到底是凤瑶的嫁妆,她又是做婶婶的,哪有那权利管着凤瑶的嫁妆?

虽然有些心动,到底是看不惯方林氏的做派,冷哼了一声:“既知没法比,便莫要肖想。那是世子妃拿压箱底的贴补娘家,你眼馋,也可让阿阮拿给你。”

方林氏到底是怕三夫人,她夫君靠着三夫人讨口饭吃呢,女儿又嫁给她的儿子。谄媚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哥哥的本事,若是家底丰厚,也不会委屈了阿阮。”顿了顿,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再说樱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虽然管着中馈,但是嫁妆都是有个份例。荣王战功累累,得了不少好赏赐,都拿去给世子做聘礼,如今都堆在库房里。你若是能抓到手里,到时候樱姐儿出嫁,不知道多体面。”

三夫人心中一动,面不改色的说道:“眼皮子浅薄,大哥如今从江南赶来怕是回府了,还不快些回去!”

方林氏看着三夫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暗骂小方氏无用,不能帮助娘家,还要老子娘受这般窝囊气。

小方氏不敢吱声,心里却觉得她母亲自取其辱。

小方氏送走了母亲,看了眼与德亲王妃惜别的凤瑶,忙低垂了头,遮住了眼底的羡慕。

凤瑶送走德亲王妃,进来瞧见小方氏站在门口,点头道:“弟妹送伯母?”

小方氏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凤瑶身上穿的料子,轻声说道:“嫂嫂这衣裳真漂亮,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看着滑腻柔软,夏日里穿着凉快。我也想扯一匹来,辰哥儿与依姐儿夏日里起痱子,穿这种料子会好许多吧?”

凤瑶看了一眼身上的云缎,这是云初请绣娘给她做的衣裳。他下聘的时候送了几匹,都是宫里头的贡品,外头是买不到。

小方氏见凤瑶没有说话,讪讪的说道:“许是很贵吧?”

“这是贡品,宫里头的才有。”凤瑶如实说道。

小方氏点了点头,期盼的说道:“嫂嫂,你做衣裳剩下的边角料子可以给我吗?我给孩子们做两件肚兜。”

凤瑶见过两个孩子,玉雪可人,见她要料子给孩子做衣裳,便说道:“边料没有,我用剩下的做了手绢。弟妹若是不嫌弃,我手里头有一匹雪缎,虽不及我身上的却也是极好的料子。”

小方氏知道雪缎,她婆母手里有一匹,放着压箱底,打算给小姑子做夏衣。忙不迭的说道:“这怎么能行?嫂嫂,你算算多少银子,我拿给你。”袖子里摸了几下,尴尬的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银子……”

“不必了,算作我给侄儿的礼。”凤瑶让采芙取来给小方氏送去,转身走了。

采芙回头看了一眼小方氏,嘀咕道:“小姐,二少夫人未必诚心要给银子。”

凤瑶笑而不语,有些事心里有数便是,何必挑破?

小方氏直到见不到凤瑶的身影,这次急匆匆的追上三夫人的脚步。

三夫人见她气喘吁吁,不悦的说道:“墨迹什么?隔三差五的来,哪还有那么多话说?”

这时,宋娘在三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三夫人眼神如刀子般落在了小方氏身上!

小方氏手指微微发颤,亦步亦趋的跟着三夫人去了榕溪阁。

荣王妃皱了皱眉,倒是沉住气,没有开口。

三夫人端着丫鬟送来的热茶道:“今儿个碰见了亲家母,侄媳妇儿送她离开。”

荣王妃面无表情,眼皮子不掀一下。

三夫人含笑的说道:“大嫂对侄媳妇儿可真真是好,侄媳妇儿出手也极阔绰。听闻她给了几件貂皮,装了几个包袱。”

荣王妃面色一沉,心下有了计较,那几件貂皮早先便被三夫人惦记着,她想着初儿身子骨弱,便没有让。后来初儿却是给凤瑶做了聘礼,如今瞧着送出去,便来挑唆了。

“瑶儿与我报备过。”荣王妃不咸不淡的说道。

三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含笑道:“所以我才说大嫂对侄媳妇儿好。像我对媳妇儿便是苛刻了,进门的时候她将嫁妆给我管,我倒是没多想的管着。如今亲家母上门,媳妇儿也没有好东西送。以至于她眼皮子浅薄,问侄媳妇儿要边角料子给孩子做衣裳。”

荣王妃诧异的看向小方氏,在她眼底小方氏很稳重、低调,做事是个勤恳老实的。

“嫂嫂说她做了帕子。”小方氏细声道:“侄媳妇儿看见嫂嫂身上料子软,马上入夏,孩子身上易长痱子,便问了几句。”

荣王妃脸色冷了下来,凤瑶不是如此小家子气。眼下小方氏挑明了,她这个做长辈的不能没有表示,便吩咐凝玉拿两匹丝绸给她。

小方氏感激的谢过荣王妃,三夫人好心的说道:“大嫂,说句不中听的话,侄媳妇儿手头松,再大的家底都会守不住。宋娘她家那口子在文兴私塾,听说学生们的食宿都是侄媳妇儿贴补。可拿点边角料子给侄儿,都是做帕子去了。这心啊,可没有向着咱们王府。”

荣王妃眼底一冷:“凝玉,唤世子妃过来。”

不到片刻,凤瑶带着采芙和林妈妈过来,二人手里抬着箱笼。

凤瑶打开箱笼道:“母妃,方才我母妃来了府里与我告别,明日启程去魏洲。那边冬天比我们这边冷,儿媳便自作主张,将夫君下聘的几件貂皮给母妃带走,今后我不能在她身旁尽孝,便聊表做女儿的心意。左右两边都是长辈,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儿媳听闻母妃到了夏季便内燥,难以安寝。”顿了顿,解释道:“这是皇贵妃娘娘给儿媳添的妆。冰玉枕与几匹冰蚕丝,冰蚕丝织成衣裳穿在身上冰凉透气。”

竟是被凤瑶身上的云缎还要珍贵稀罕。

三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凤瑶送给德亲王妃的几件貂皮与这两样比起来,不值一提。

荣王妃心里的不悦也散了,足以见得凤瑶的用心。

礼,送得恰到好处。

并非是礼品本身的珍贵。

小方氏看着流光溢彩的冰蚕丝织成的料子,不禁红了眼,心里自然也生出了旁的想法。她都说到那个份儿上,凤瑶给的仅是雪缎,她一出手给了荣王妃两匹冰蚕丝料子。若是当真有心,便拨出一匹给她的辰哥儿与依姐儿。

“你是个有心的孩子。”荣王妃面目和蔼、慈祥,给凤瑶看座。

“不知母妃唤媳妇儿有何吩咐?”凤瑶却是坐在荣王妃的脚边绣墩上,除了云初的事情上,荣王妃对她颇有微词,其他地儿确实没话儿说。小方氏每日要给三夫人立规矩,可荣王妃便免了她每日请安、立规矩。

“你给亲家母的貂皮是当初你父王打胜仗,从鞑子那边取来的,我原是给初儿,你三婶娘要都没有给。如今你给了亲家母,你三婶娘便觉得你心里没有初儿。”荣王妃没有给三夫人脸,但是也说的婉转。

三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仿佛调色盘一般,极为的难看。

“母妃,一共五件貂皮,三块灰色的给了我母妃,还有两件白的我特地留下来了。”

荣王妃转瞬明白凤瑶的心思,云初喜白色,其他的颜色不愿碰触。三件灰色留下也是压箱底,所以她送给了德亲王妃。

荣王妃心底舒坦了,三夫人却是面如土色。

凝玉含笑的说道:“王妃,世子妃心细如发,您没有想周全的事儿,世子妃倒是做得妥帖。”

“可不是?”三夫人牵强的笑了笑,语气里泛着酸。

这时,李妈妈进来通传道:“王妃,管家说德亲王府送了几箱子礼,是送到世子妃院子里,还是登记入库?”

荣王妃毫不犹豫的说道:“那是亲家母给瑶儿的回礼,送到秦楼去。”转而对凤瑶说道:“亲家母回了礼,我可不能也白拿了。”吩咐凝玉去库房挑几件给凤瑶。

三夫人看着东西进进出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偏生一样都不是她的。原是想挑拨婆媳之间的关系,没成想抬举了凤瑶,给自己添了堵!

荣王妃留下凤瑶用晚膳,三夫人走了后,凤瑶给荣王妃捶腿,沉吟道:“母妃,昨日里是儿媳思虑不周,夫君这才病倒了。文兴私塾方才开学,儿媳领皇命做夫子,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可儿媳太不出彩,夫君光芒太盛,与之相比夫君是无价的珍珠,儿媳不过是微小的尘埃。皇家宴席里,儿媳胜了,多少人心里不服输。若是莫名其妙的辞去,旁人该是想我没有真本事,到时候岂不是耻笑了咱们荣王府?我如今坚持,就是想要证明,我配得上夫君,而不是凭借着出身。”

“荣王府不需要我光耀门楣,有父王与夫君便足以。我只是想成为像母妃一样,盛名在外,不被人低看了。按理说我如今已经成婚,无须在意虚名。可我不想今后我的儿女,被人指点他们的母亲,只是空有一张容颜,受人取笑。”

“您肯承认我这个儿媳,大多是看在我母妃的份儿上。您想她如此才学,女儿也不会愚昧到哪儿去。若我只是人人口中的草包,今后生养的女儿恐怕也会被人轻看了,饶是有如此出身,旁人也不会从心底看重。”凤瑶目光诚挚,里面的坚毅,令人不忍拒绝。

凤瑶今日给荣王妃在三夫人面前增了脸面,心里对她的那点成见,早已消散。

可听到她仍旧想要继续留在文兴私塾,脸上的笑意敛去,捧着茶水喝了几口,缓缓的说道:“初儿如今二十有一,宇齐比初儿小一岁,如今儿女成双。瑶儿,母妃体谅你,你也要理解我做母亲的心。”

凤瑶沉默不语。

荣王妃轻叹了一声道:“文兴私塾少你一个不少,可你是初儿的妻子,他少了你,身旁便没有人。旁人十四岁,身边便安排了通房,可他身子与性子的缘故,并不沾女色。如今他肯娶妻,我心里很高兴,就等着抱孙子。他每次发病一次,我心就揪着,就怕他醒不过来。若是……若是有个万一,他也能留下一点血脉,我们心里好有个念想。你如今奔忙私塾,并不宿在府中,孩子一事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时。”

“母妃……”

“你说的一番话有道理,但是等你将私塾发扬光大,什么时候才是头?我看你这孩子也是个犟的,给你一年时间。无论好坏,都必须辞了!”荣王妃终究是松了口。

凤瑶侧身在一边抹了抹眼角,云初的身子,比之前发病得频繁了。

荣王妃知道她因何伤心,提起云初的病,她又何尝好受?

凤瑶伺候荣王妃用完膳,便回了秦楼。

云初着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手里执着书卷。

凤瑶拿着引枕塞到他腰间,坐在他身旁,将被子拉高掩在他的胸口:“夜里寒凉,穿得这样少,受凉了怎么办?”

“盖着被子,不妨事。”云初放下书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着血丝,眉心微蹙:“哭了?”

“嗯。”

凤瑶擦了擦眼睛,见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委屈的说道:“姨母踏遍天下,方才得了两匹冰蚕丝。今日都送人了,我心中不舍,还不许哭一哭?”

云初目光一顿,复又看向她:“冰蚕丝?”

“嗯。”

“冰蚕丝从何处而得?”云初语气淡然,仿佛随意一问,可他眸子里却翻涌着层层浪潮,紧盯着凤瑶。

凤瑶摇头道:“我并未问姨母。”

云初眼底闪过一抹黯然,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却有些失神。

凤瑶觉察到他的异样,不由得想起母妃当初说她用冰蚕茧换了碧云仙根给她治病,难道他要冰蚕?

“母妃给你的冰蚕茧,便是姨母遣人送来。你要冰蚕作甚?明日我进宫问姨母?”凤瑶想起他的病,莫非是需要冰蚕作引?

云初缓缓的摇头,不想她为了此事操劳,清浅一笑:“不必,你不舍冰蚕丝,我便遣人替你去寻。”

凤瑶看了他一会,听着他偶尔咳嗽几声,眉头拧紧了几分,拿掉他手中的书卷搁在一旁:“你身子不好,早些睡吧。明日我要去私塾,暂且去书房温习。”

云初淡淡的应了一声。

凤瑶熄灭了烛火,退出了屋子,去了旁边的书房。将隐在暗处的石乔唤了出来,询问道:“世子他的病,要用上冰蚕?”

石乔将二人的对话听见了,云初不打算透露,他定是不会说。

“你是想要守密,还是看着他受病痛折磨?短短数月,他发病好几次,往常一年不过这个次数。”凤瑶知道他们忠心云初,可这与他的性命攸关,孰轻孰重,相信石乔心里自有衡量,希望不是愚忠才好!

石乔立即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凤瑶明日辰时便要去私塾,脱不开身进宫。沉吟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给石乔送进宫。

站在书架前,凤瑶目光落在地域志,犹豫片刻,便将地域志拿了出来,看着上面极寒之地都被人用朱砂圈起来,心中愈发断定了。

心中祈求,姨母她还记得冰蚕丝的出处。

听到门口有响动,凤瑶连忙站起身来。却见采芙面色发白的进来,焦急的说道:“小姐,私塾出事了!”

“什么事?”凤瑶心里一惊。

“林秋涵她就寝了,突然呕吐、腹泻。学监请人来通知小姐,让您过去。”采芙急切的说道,心中极为的担忧,这才开学一日,便出了事情。只怕会对私塾有很大的影响!

“走!”凤瑶来不及向云初交代一声,便匆忙乘坐马车离开。

**

林秋涵与邓晴儿住在一间厢房,邓晴儿发现的时候,林秋涵整个人已经有写迷糊,连忙禀了学监。

学监请了大夫诊治,确诊为吃坏了肚子。

学监让人将今日的膳食端来给大夫检查,并没有异样。最后,落在一碟生胡豆上。

邓晴儿看到胡豆,胆怯的说道:“她吃了生胡豆,我们都没吃,只有她一个人吃了。”

神色凝重的检查林秋涵的眼、口,仔细切脉,沉声道:“极有可能是这胡豆引发的胡豆黄。”

胡豆黄?

学监变了脸色:“可能治好?”若是出了人命,这私塾便难以办下去了!

大夫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先开个方子试试。”随即提笔写下一张方子:取茵陈三十克,田基黄、云苓、白茅根各十八克,车前草、滑石、熟地各十五克克,广木香(后下)、白术、当归各十二克,柴胡十克。

学监扫了一眼方子,连忙让人去抓药。

凤瑶赶来,便看到林秋涵趴伏在床边呕吐,屋子里漂浮着酸臭味。

“怎么样了?”凤瑶看了林秋涵一眼,询问着大夫。

“好在她食用得少,又吐了出来,待会吃一副药看看能不能稳定。”大夫神色凝重,并未松懈。

凤瑶心中焦灼,她才离开一下午,便出事了。

“你们几个与她是一个地方的?她自己不知道胡豆不能吃?”凤瑶询问着其他几人。

林水娇吱吱唔唔的说道:“她吃过煮熟的胡豆,没有问题。”

凤瑶来回在屋子里踱步,只希望林秋涵没有事。

半个时辰后,药煎了过来,林秋涵喝下去,不过片刻,便全都吐出来了。肚子痛得在床榻上翻滚,突然爬起来跑到净室里出恭。

大夫根据症状加重了几味药的剂量:“再去煎一碗。”

第二碗药喝下去,林秋涵没有再吐出来。

凤瑶长舒了一口气,吩咐屋子里的其他几人去睡觉,莫要耽误第二日的学业。

天将亮的时候,凤瑶睡了过去。倏然,猛地抬起头摸了摸林秋涵的手心,依旧滚烫。心瞬间提了起来,若是高热没有退下去,人都会烧出问题。

凤瑶吩咐采芙将宿在这里的大夫请了来,诊脉之后,摇了摇头:“继续服用几副药看看。”

凤瑶心凉了半截,这显然是束手无策,听天由命了!

“大夫,您给她施针,试一试。”凤瑶想着这孩子平日里很懂事,她才十岁,只因误食了胡豆去了一条命,太令人惋惜。“石乔,石乔,你去请太医!”

大夫一听凤瑶请太医,连忙告辞走了,仿佛手里拿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采芙喂林秋涵喝下一碗药,凤瑶吩咐她看着林秋涵,去了学堂。

远远的便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朗读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凤瑶站在门外,看着文妗站在前面,念一句,下面的人跟着念一句,教的有模有样。凤瑶欣慰的一笑,文妗回头发现她,得意的挑了挑眉。

凤瑶竖了大拇指,文妗眉开眼笑,稚嫩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学堂里,悠扬的宛如遥远的天际传来的梵音。

凤瑶听了半刻钟,放心的交给了文妗,转身回了厢房。

林秋涵面色发白,身上的高热始终没有退下来。

凤瑶心里极为的担忧。

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凤瑶心口一松,连忙迎了出去,见到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女。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眼睛发红,显然是哭过一场。见到凤瑶,嗓音嘶哑的说道:“涵儿呢?”

男子比较镇定,解释道:“我们是林秋涵的爹娘。”

“她在里面。”凤瑶侧身让开。

许氏进去,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哭声。

凤瑶看向学监,学监解释道:“昨夜林秋涵那样子看着就像不行了,我吩咐人去通知她的家人。”

凤瑶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恐怕不太好收场。

许氏大哭着说道:“娃儿来学习,昨儿还告诉村里的给我传话,她说夫子很好,管吃管住。可一转眼,她就躺在这里动不了了,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林冲站在一边,也是红了眼。可他是老实本份的庄稼人,不会找私塾闹起来。哽咽的问着凤瑶:“娃儿她还能好吗?”

“我吩咐人请太医,等太医诊脉后,你们就知道结果。”凤瑶也不能下定论。

“娃儿好好的,她怎么……”

“大夫说是吃生胡豆,得了胡豆黄。”凤瑶一五一十的告诉林冲。

林冲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倒是抱着林秋涵哭的许氏听了,放下林秋涵,对着凤瑶哭闹:“你胡说!俺家里种了胡豆,涵儿吃了也无事,怎得到你们这里,她吃胡豆就得胡豆黄了?你们别欺负俺们不懂,就胡乱撇下责任!娃儿有个万一,俺找你们拼命!”狠命的推搡了凤瑶一下。

凤瑶踉跄的后退了几步,采芙在后面搀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大婶,我没有骗你,不信你等太医。”凤瑶知道是他们监管不力,这才出了事,松开采芙的手,向许氏解释。

许氏哪里肯听?她本来就不肯让林秋涵来私塾,是林冲让孩子来的。如今出事了,她怎么能听得下解释?

“太医是你们的人,俺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许氏不依不饶,抱着林秋涵准备走。

林冲了解许氏的为人,知道她要做什么,连忙拦了下来:“莫要胡闹,等太医给娃儿医治,娃儿如今还活着。你要闹,就是要娃儿的命!”

“撒手!你撒手!”许氏听不进去,她怕娃儿没命了,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所以趁着娃儿有一口气,闹得人尽皆知,他们便别想赖账!

凤瑶看出了许氏的意图,横档在她的面前,冷声说道:“林秋涵现在还活着,我再说一遍。你若是抱着她闹,耽误了医治,她送了命,休想我们付半点责任!你要写状子状告我也行,大家一起上衙门,让仵作给她验验是不是中了胡豆黄!”

许氏傻眼了,看着凤瑶信誓旦旦,心里拿不定主意。

“还不快放下!”林冲喝道。

许氏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了林秋涵,坐在一边抽抽噎噎。

片刻,太医背着药箱过来,见了凤瑶行了一礼。

许氏见了,瞪了凤瑶一眼。却也站起来,让给太医给林秋涵诊脉。

太医打开药箱,拿针扎破林秋涵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检查了,徐徐说道:“她的病情稳定了下来,老夫给她针灸辅助,不消几日便会好。”让人给林秋涵解开衣裳,趴着扎针。

许氏连忙推开采芙,挡在林秋涵面前:“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娃儿衣裳脱了,她的名声不是臭了吗?”

“大婶,林秋涵还留有一件底衣……”凤瑶话没有说完,便被许氏打断:“你安的什么心?今儿娃儿身子给你们看光了,她日后怎么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凤瑶看向林冲,林冲这回没有做声。

对峙了半晌,许氏不肯退让。

太医叹了一声,将银针收回了药箱。“按照原来的方子,煎一碗药。”

许氏见不动了,这才消停下来。但是他们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一堆农活没做。林秋涵放在这里治病,他们不能守在这里,就怕凤瑶不死心,请太医给扎针。犹豫了半晌道:“娃儿俺们接回去,药俺们自己喂。”

“不行!”凤瑶立即反驳,林秋涵如今不知好坏。若是回了山沟里,若是病发了,送出来岂不是耽误了?

“俺算看出来了,你们就是害人精,没安好心!娃儿是俺们的娃儿,凭什么带走你们不准?”许氏趁着他们不注意,撒腿就跑了。

凤瑶转瞬明白她要做什么,冷声道:“快拦住她!”

林冲为难的说道:“夫子,要不娃儿给俺们带回去。这学还是不上了。”

“学不学都要等她病好了再说,如今不稳定,难保你们这一移动,出了事儿。”凤瑶尽力的说服林冲。

林冲心里的担忧和许氏一样,踌躇着没有说话。

“你们若是不放心,我请女医给林秋涵施针。”

林冲眼底闪过亮光,连忙出去找许氏。

许氏倒在地上打滚哭喊。

如今已经到了辰时末,好些父母亲自送孩子过来,听见许氏这一闹,神色一肃,站在门口迟疑着没有进来。

凤瑶见到这个场景,倒抽了一口冷气。

送孩子上私塾,原本便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卖个好给荣王府。若是安全不能保证,定会毫不迟疑的撤走。

“你们别把娃儿送来,这里是害人命的地儿,俺的娃儿就快没命了,她还不准俺带回家。有没有天理啊!”许氏一见凤瑶出来,指着她大哭大叫。

凤瑶面色一沉,一旁下马车进来的魏国公夫人牵着南宫蕴进来。闻言,询问道:“瑶儿,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学生生吃了胡豆,得了胡豆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只需要辅助针灸,不消几日便能好。”凤瑶看向许氏说道:“您不愿意让太医扎针,我便进宫请女医,您该放心。”

许氏一愣,请女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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