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人流下了船，池云山带着妻儿顶着寒风，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去。
“这边也太冷了，也不知道爹娘咋想的，非要在这边住，也不留在北城。”
刘荣珍嘴上不停地抱怨着，这一路过来，让养尊处优十多年的她着实是受了一番苦。
话不觉得就多了起来分散注意力，已经习惯了南方温暖的天气，猛然经历北方凛冽的寒风，实在是不适应。
池云山负担了大部分行李，只埋头走路，沉默不语。
“妈，您少说两句，吸进去冷空气更难受。”
池杰然看他爹没有开口的意思，接过了话茬。
走了不远的一段路，穿得又比较厚重，刘荣珍早就累坏了，呼哧呼哧喘着气。
听到儿子的话，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猛然吸进去的冷空气给呛到了。
“咳咳咳…你…咳咳…快闭嘴吧…咳咳……”
池杰然讪讪的闭上了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有些乌鸦嘴的潜质的，就是中招的几乎总是他的老母亲。
见到这场景，池云山的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不是他不心疼媳妇，他已经够心疼的了，只是有些受不了她近几年越发的爱唠叨罢了。
“瑾朝也长大了，你态度也收敛收敛，你也不要太……迷信”
最后两个字微不可察，随着寒风消散在唇齿间。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唠唠叨叨和个老头子似的。我的态度出发之前就和你说好了，你也答应了，就别磨叽了。”
刘荣珍有些不耐烦，她清楚自己，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唯一的放不下的就是当年那件意外。
她和大哥相依为命，大哥对她来说如父如兄。
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内斗之下，明明出任务前，大哥还笑着说会早点儿回来。
也许那瞎子是胡说的，但哪就那么巧，偏偏他出生的时候，发生了那样多的事。
她努力那么久的职位被抢走，连身体都受到了伤害，再加上又传来了大哥牺牲的消息。
那瞎子说得对，这孩子生来就克母。
就当是她和这个孩子没有母子缘分吧！
看着妻子无所谓的态度，池云山叹了口气。
对于一个认死理的人，真的是怎么也说不通。
为了破除妻子的“封建迷信”，他当年甚至私下里去找了那个“瞎子”。
纯纯的就是一个骗子，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全交代了，是有人花钱收买的他，
虽然没有查到具体的证据，但池云山推测到背后的既得利者，就是当年和妻子竞争同一职位的那个人。
关于大舅子牺牲的事，池云山眼神复杂，察觉到了什么，但当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幸好当年什么都没说。
过命的兄弟，他当年娶荣珍的时候就向大舅哥保证过，他也确实做到了。
就是委屈了瑾朝。
池杰然悄默声地，不敢说话。
一路无话。
“到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池云山将右手的包裹塞进了小儿子的怀里，空出了一只手。
握紧了一瞬就松开了，犹豫了两秒就推开了门。
见到熟悉的人，松开了手上的行李，啪嗒一声池云山就跪了下来。
“爹娘，孩儿不孝。”
眼眶微红，但脸色黢黑看不太出来，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爷奶，过年好。”
看着自家老爸跪了下来，池杰然有样学样，啪一下也跪了下来。
刘荣珍有些尴尬，来之前也没说要整这死出啊！也不和她说一声。
也不扭捏，上前两步在丈夫旁边也要跪下。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别给我整这一出，我还没死呢！”
感动不了，感动不了一点儿。
原本湿润的眼眶随着一家三口唱大戏似的一跪，转化成了无语。
洛玉青忙阻止了儿媳的动作：“男的皮糙肉厚跪一下就算了，咱女的可不行，大冬天的，跪地上容易寒气入体。”
尤其是身体还不好的。
想到当年生产坏了身子的事，洛玉青默默的将后面一句给咽了下去，这可不兴提，这关系好不了也别恶化了。
池云山和池杰然麻溜地站了起来，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先吃饭，饭都做好了，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我去端菜。”
池瑾朝默默转身去了厨房。
“我去帮忙。”
刘荣珍也有心要去帮帮忙，被洛玉青一手拽了回来。
“你坐下歇歇，这点儿活儿，大小伙子来回几趟很快就做完了。”
虽然是亲兄弟，却没相处过多长时间，感情自然也算不上亲厚。
洛玉青还是希望他们能相处得好些，自家兄弟，有个难啥的，也能有人搭把手。
池杰然溜得很快，追了上去，颇有些自来熟：“大哥，等等我。”
在家里，很少听母亲提起大哥，只有和父亲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池杰然才会听到一些关于大哥的事情。
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哥，一度以为自家只有自己一个孩子。
还是父亲察觉到了不对，抽出了些时间陪伴他教育他，才没让他在少时母亲的溺爱下长歪。
对于大哥，池杰然的感情有些复杂，有些崇拜、有些好奇，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同情。
“听您的。”
池云山目光一转，媳妇是指望不上了，拉家常还得靠他自己。
“赵叔，没想到咱们俩家做了亲家。”
赵怀章心情挺好：“孩子有缘分，瑾朝是个好孩子，把柒柒嫁给他我放心。”
“这是瑾朝媳妇吧！小时候就长得好，长大了更俊了。”
没想到当年的小姑娘会成为自己的儿媳，他记得当年赵叔带着人走了之后，瑾朝还大哭了一场。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工作忙，没有赶上。”池云山强行挽尊，总不能说是自家老父亲老母亲忘记通知他这个新郎官的父亲了吧！
池庭川脸色有些不自然，是他的锅，但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作为呢！直接岔开了话题。
“都坐，赶路累了吧？吃饭吃饭，尝尝瑾朝的手艺。”
池瑾朝和池杰然来回跑了三趟，将饭菜都端上了桌。
人多，没有在炕桌上吃。
年夜饭很丰盛，但没有弄什么出格的东西，稍微稀罕点儿的还是大西北那里寄过来的羊腿。
人都坐齐了，池庭川看了一眼赵怀章，点了点头，才开口：“开饭！”
没什么人说话，一顿饭吃得很快，饭量都不小，除了一定要剩下的鱼，其他都吃的干干净净。
年夜饭的鱼是不能全吃完的，要剩下些新的一年吃，寓意着“年年有余”，已经有了默契。
饭吃完了，池瑾朝习以为常地站了起来收拾桌子。
家里只有他和柒柒的时候，科技解放双手。
但现在不行，长辈都在，也有外人在。
身为家里的最底层和主人家，他不收拾谁收拾。
池云山看着儿子熟练的动作，轻轻地给了池杰然一脚，眼神示意他去帮忙。
满足地吃完了饭，池杰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就受到了来自他老爸的攻击。
别说，还真别说，他哥手艺真好，比他吃过的任何 一个国营饭店都好，而且，好多肉和海鲜。
拍了拍有些撑的肚子，池杰然老实地站了起来，加入了他哥。
赵柒柒有些纠结，急：婚后第一次见丈夫父母，什么都不干真的可以吗？
伸出手想要象征性地帮帮忙，收收碗筷什么，被池瑾朝轻柔地拒绝了。
给了个眼神，分明是让她老实待着别捣乱。
赵柒柒安静了，没再动。
下意识看了一眼斜对面新晋婆婆的神情。
嗯？嗯嗯？怎么有些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