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檀没有听祁继的话,下午去医院,她上午就去了,并且把小白带了去——她想把小白正式介绍给骆叔认识,也该让小白见见以淳。这两个都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家人。
天色晴好,风暖无云,阳光媚好,时檀由小白和玛丽推着,来到特种医院住院部。
先去了骆叔的病房,房内没有人,问了护士,才知道骆叔在杰米的陪同下,去检查身体了,需要进行数小时的实时数据监控。除了医生和护士,任何人免进。杰米也只能在室外进行看护峻。
时檀根据护士指示的方向找到了杰米,正好遇上医生从里头出来。
她看到医生的神情很凝重,迎上去紧张的问:
“怎么了?”
医生沉吟了一番说:“我们注射进骆先生体内的药物遭到了排斥,今天早上,骆先生出现了呕吐症状。具体是什么造成的,还没完全确定,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也需要进一步排查。现在只能等这一个检测的结果出来之后才能作出一个暂时性的情况报告。总之,骆先生的身体状况很复杂。”
时檀听着,心里好一阵七上八下。
眼前这位朱医生可是本院的一个权威,权威都有点慌了,这足以说明骆叔的情况不太妙鲫。
她没有在医疗室外多待,待着也帮不上任何忙,有杰米守着呢!
快到午餐时,时檀就带上小白去了以淳的房间,以淳不在,护士说,以淳由其助主唐奈手扶着下楼去散步了。
以淳的状况比昨天好很多很多,昨天,他坐都坐不稳,今天,他已经可以下地行走,整个人神清气爽了。
医生建议从今开始,可以减少卧床时间,增加下地走动的时候,以激发身体自身的免役机能全面快速的运作起来。
于是,时檀带着小白,由玛丽护送下了楼,往东边那鸟语花香的花园走去。
彼时,花园内,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在人工湖边上的树荫下或走动着、或结伴坐着低低说话、或是在伸伸手踢踢腿的做操,人不是特别的多,显得清幽,能听到悦耳的鸟叫声……
时檀一眼看到慕以淳坐在那张长椅上,身上套着一件外套,正靠在那里,对着人工湖中那四溅的线条优美的喷泉走神,也知思绪飞到哪去了……
其身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昨天,时檀见到过他一回,正是以淳的助手:唐奈。
“李总,祁太过来了!”
唐奈看到了她,轻轻和跟前的老板说了一句。
慕以淳转头看,冰冷孤寂的目光在和她接视后,一点点变柔软而热烈起来,然后,他的目光游移,慢慢就落到了小白身上,神情一点一点在变化,一点一点复杂起来。
“以淳!”
时檀轻轻叫了一句,微笑把小白牵到面前:
“这是我儿子,小白。我想,我应该正式向你介绍一下。”
慕以淳站了起来,展开了笑容,他们是见过面的,在明山山道上,在祁继发布新闻发布会之前,他们从山道上下来,这孩子被牵在他爸爸妈妈手上,幸福洋溢在他脸上。
“我认得你,你是祁瑛姑姑的未婚夫!”
小白突然叫了起来。
慕以淳本来含笑的脸孔变了几变,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关于祁瑛,是他身上还没有处理好的事情。迟早,她会找过来的。迟早,他得面对她。
时檀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虽然他说他爱祁瑛,可她认为,那是他故意想安她心而说的谎话。
“小白,他叫慕以淳,是妈妈的……哥哥。以后,你可以叫他舅舅。”
她作了纠正。“哥哥”两字脱品后,无论是慕以淳,还是时檀,身体都震了震,两个人的目光对了一下,随即又纷纷避开。
慕以淳心里怀揣的是苦味,而时檀感觉到的是一阵异样的陌生——从小依恋的人,终于有了一个新的定位名词,心却渐渐平静了。这样一个称呼,可以让她同时拥有他们——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哥哥。
玛丽也有听到,唇角微微翘了翘,看样子,情况明朗化了。
“可爸爸之前是这么给我介绍的呀!”
小白很纳闷:“而且那个时候,檀麻你也没纠错呀?”
这应该怎么回答呢?
时檀眨了几下眼,沉吟了一会儿:
“嗯,是这样的,那时,我们还没有相认。我和舅舅失败很多年了,舅舅又失了忆,所以,没有马上认出来。但,现在,舅舅记起一切了。”
“哦,这样子的呀!这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小白咕碌碌转着那双灵活的大眼睛。到底是姑丈,还是舅舅,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妈妈高兴就好,他是个小人精呀,连忙叫了一声:
“舅舅好!”
慕以淳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难言苦涩:
“嗯,小白好,小白真乖。”
他很
快恢复神色,揉揉孩子那一头黑亮细密的短发:
“小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爱护你妈妈哦!你妈妈,不容易!”
关于小白,昨天他们也提过一点。时檀并不细谈,但他听得出来,孩子最初并不受欢迎。但她终究是抛不开善良的本性,,还是将它生了下来,也因此,彻底把她和另一个男人的人生衔接到了一起。小白与祁继而言,是一张王牌。
他觉得,有时老天真能眷顾祁继。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也许他还是有希望了。
“我当然会爱护妈妈,我爸爸也会。爸爸说了,我们还会有妹妹。”
小白狡黠的说。
无他,因为他敏感的发现这个舅舅和妈妈的关系好像有点不同寻常,所以,就故意把爸爸妈妈的关密说的很亲密。
事实上,也的确亲密,他相信不久的未来,他就可以当上哥哥了。都说孩子的是爸爸妈妈的钮带,他希望可以再出现一个钮带,让他们这个家坚不可摧。
小心思在他脑蛋瓜里转了好几下,然后,小白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爆了这么一句:
“舅舅,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我看着你瞧我妈妈的眼神,和我爸爸看我妈妈的眼神是一样的。舅舅,既然你是舅舅,那就请你一辈子当我的舅舅,可别想着抢我爸爸的老婆。虽然这能证明我家檀麻魅力四射,但这会引起家庭隐祸的……我可不想我家里硝烟四起……”
这么锐利的眼光,这么成人化的语气,顿时让慕以淳目瞪口呆。
玛丽则惊啧的笑了出来。
“小白!”
时檀也跟着瞠目结舌。
小白吐了吐舌头:“檀麻,为了家庭和谐,我觉得咱们得把角色定位好,这样才能把关系搞得更融洽!好了,你和舅舅说话,我去那边看看,那边好像有鱼……”
一溜烟就跑了。
时檀忙让玛丽跟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很快远去。
“小白早熟!”
慕以淳马上有了一个定论,这孩子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只关心吃的喝的玩的。他在关心家庭关系,并且他在努力的想让他的家变得温暖幸福。
“嗯!”
时檀点头:“他智商比一般小孩子要高,思维更复杂,以前就很懂得照顾我,你没法想象,让一个小孩子照顾的感觉。他很享受现在的家庭生活。但我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
“没事。只能说明他本性敏感,感情方面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来的细腻。”
慕以淳并没有生气,反而多了几分喜欢:
“看样子,他很渴望当哥哥啊……”
他笑笑,故意说的轻快。
“嗯,这几年,他找不到志同道和的小伙伴。他挺想要一个小弟弟和小妹妹,他说这样他可以当守护者。他要守护这个家!”
时檀低低说,关注着他的情况变化,生怕触痛了他。
“那就趁早再生一个,女人过了三十再生养,对身体不好。要孩子,趁年轻!”
慕以淳平静的说,看着波光鳞鳞的湖面。
时檀不语。无法确定他这句话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这时,慕以淳把唐奈叫了过来,低低交待了一句,让他去车里取个盒子。
唐奈看了时檀一眼,点点头,走了去。
慕以淳看着不远处在湖堤边上又笑又跳的孩子,真是羡慕,如果这是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可惜这只能是痴人说梦。
“有父母相伴的童年是最最幸福的……”
慕以淳淡笑着忆起儿时的悲惨:
“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曾经我们以前最奢望。”
她和他,都是可怜的孤儿,他们的童年,承认着很多孩子所没有的沉重的苦难,那些苦难让他们失去了正常的家庭生活。
“嗯!”
“高三那一年,我和你求过婚,你记得吗?”
慕以淳问。
“记得!”
时檀的心,却跟着颤了颤。
“我记得那次我买了一只廉价的素指,想套住你。你不收了,没有戴,因为怕骆叔知道,生气。你说你要在大学期间想法子让骆叔接受我做他的女婿。在之前,我们得乖乖的,少惹他动肝火。”
骆叔虽然很和气,但动起怒来也是很有脾气的。
“嗯!”
时檀点头:
“那枚戒指,后来被骆叔发现并没收了。我没敢告诉你。”
“我知道的。骆叔找我说过!”
慕以淳有点无奈:“然后,我又买了一对幸运手链,女式的垂着五小段串着珠子流苏,男款则串着五颗幸运石,你戴一只,我戴一只……我和你说好,现在这个定情信物,等以后,就留给儿子女儿,一个一人。”
“嗯!”
时檀跟着回
忆了一下,末了低低感叹,若有似无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可惜,我那串,碎了……”
在七年前那个她不太愿意回忆的晚上,被祁继扯碎了,后来,天亮,她没有去拾起它们,因为那个惊人的消息,她狂奔出门再没有回去。至于那个链子的下场,应该是进了垃圾箱。
“我那条也不见了!”
慕以淳说,所有代表他们爱情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
两个人一下都沉默了,各有怀思,各有追念。
隔了一会儿,唐奈去而复还,手上拿了一只银白的四四方方的盒子:“老板,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
慕以淳接过。
时檀看到退下去的唐奈看向她的表情又古怪了几分,正想着,一道闪亮的光芒跳进了她眼里,令她不自觉眯起了眼来,原来是他盒盖给打开了,光是从里面折射出来的,非常的耀眼,非常的夺目。
“这是什么?”
“一对链子!出事之前,我在‘贵族地带’胡乱闲逛,看到了它们,觉得好看,一时心血来潮就买了下来。现在我想把它们送给小白,和未来的小白妹妹,就当作是见面礼。不知道可不可以!”
慕以淳殷殷的望着她。
她接过看了一眼,女款的是紫水晶流苏链子,水晶质地罕见,男款是乌檀木链子,上头还刻着漂亮的古体字——这对链子,绝对是贵重之物,否则唐奈不会是那种眼神。
“时檀,我希望你能接受。这是我唯一一点心意。你结婚的时候,我都没能送一点像样的东西。当然,也不需要我送东西。但这是送给孩子的。等我身子再好一点,我就会回法国去,这只是纪念品……”
慕以淳解释。
时檀不忍再拒绝,把他这样一点表示对孩子喜欢的权力都给剥夺了,终于点下头:
“好!我收下!”
他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把那串水晶链子给挑了出来:“在你没有生妹妹之前,这串你戴着好不好……”
时檀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手伸了过去,看着他给她戴上。
“很漂亮……”
阳光底,它闪出一道道奇异的光。
她笑着抚上它,笑容美好,因为她心眼里挺喜欢这小物件的……
就这样,他们聊着天说着话,气氛很轻快。
他们完全没留心到,不远处,有人在拍照……
*
下午两点半,祁继处理完公事,准备去医院,刚刚他接到了医生的紧急电话,让他马上过去。
在进电梯时,接到了安吉拉的电话,她的声音无比的愤怒:“祁继,你到底和阿珉说了什么?她居然要强行出院,立时立刻要离开了尧市。不管怎样,她好歹救过你的命,你就这么待她?祁继,你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祁继都来不及多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嘟嘟的忙音,让人心烦意乱。
他马上打了韩珉的手机,眉心皱得了川字,响了好一会儿,她接了电话。
“你要出院?”他把声音扬高。
韩珉的反应,很淡。
“嗯!”
“胡闹!”
他厉声斥了一句。
韩珉轻轻一笑,声音绝对是漠然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祁继,我已经正式提交退组申请书。由火焰盟配发的所有组员设备,等一下我就会去上缴。今晚十点的航班,我会飞雅各布地区。我要去寻找我的过去。从此以后,你不必再管我,我也不会再听命于你!我们各过各的。就这样分道扬镖!”
她这是要和他划清界线了!
这是昨天那场谈话的必然结果。
祁继并不感到意外。
沉默良久,他接了一句:
“就算你要去寻找过去,也不必急于一时。”
“我就是想离开这里,离开你。”
“阿珉,你这是想让我不安于心吗?”
“你不需要不安。安吉拉会守着我的。她会跟着我一起去雅各布。你大可放心,我到那边后会好好养好自己的。”
“韩珉!”
他又叫了一声。
她却回以一笑:“祁继,再见!”
伴着叹息声,她挂断电话。
祁继深深为之顿了一下步子,这个反应令程航侧目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韩珉要走!”
他沉声回答。
“哦!”
程航点头:“这事,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是的,不意外,她离开,那是迟早的事。火焰组成立这么多年,祁继这是第一次有了一种快要散伙的感觉……
韩珉会是一个开始,不久的将来,所有人,都会各奔东西。这种
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坐到车里后,程航开车,祁继靠在那里望着窗,目光没有聚焦的点。
车子出公司地下车库,有新短消息呼入,漫不经心的,他拿起手机看,来自安吉拉的一条彩信,点开一看,是几张照片,时檀和慕以淳的照片。
一张,慕以淳穿着病号服坐在柳树下,一脸含笑,将一串紫光闪闪的手链戴到了时檀手上,时檀微笑接受,一脸的灿烂,细细的手指,正在拨弄那串珠子。
一张,慕以淳抱住了时檀,唇在她发顶若有似无的吻了一下,画面感非常的温暖。
一张,小白站在慕以淳和时檀中间,正笑吟吟的和慕以淳握手,三个人很齐乐融融的样子。
一张,小白窝在慕以淳怀里,时檀深深凝睇着他们,笑得轻快而喜悦。
所有愉快的情绪,突然被什么给戳破了,一下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瞧啊,安吉拉气他,把事都做绝了。居然拍了这些见鬼的照片故意来气他。
事实上,他的确有点被气到了。
电话再次呼入,还是安吉拉,祁继嚼着满嘴的苦涩,接听,马上就听到安吉拉恶声恶气的往他心上补上一刀:
“祁继,你看到没有。你再怎么包容她,她喜欢的至始至终是她的青梅竹马……迟早,你会后悔的!”
时檀和以淳之间,的确有很好的感情存在,这不是他想抹去就可以视之不存在的。
“安吉拉,这种无聊的事,你怎么做得这么的得心应手?”
他忍耐着质问。
“你让阿珉不痛快,我就想让你也偿那滋味!”
祁继不说话,心里直叹气,女人真是招惹不得!
“我是不是该替韩珉谢谢你这么为她出头?”
他嘲讽的反问了一句。
安吉拉冷笑着挂断,因为阿珉,这个被他敬如长姐的女人,真是打算和他扛上了……
屏慕马上跳回到彩信,祁继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几张照片,一阵阵舒服从心底冒上来,可他只能忍着……
本来,他以为,她比较在乎他一点点,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又是链子,又是亲密照,他心头酸酸,貌似吃醋了……
那是他的老婆好不好!
他,好想去宣告主权!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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