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问的,却没有机会问出口来。她的丈夫正用一种没浸在淡淡幸福中的愉快语调在往下叙述他们的初识。
虽然那些过去,在真实发生的时候,并不见得是如何如何让人觉得开心的事,但在回忆时,他却赋予了它们那样一层不一样的色彩,以至于能令听者,为之津津有味。
“4月8日,骆家摆宴,我第一次站到了你面前,你对我微微一笑说:‘祁先生,你好,很高兴认得你’。声音很轻很柔,和八岁时的你,当然是不太一样的。”
时檀忘了要问什么,记忆好像也一下子被他带回了过去鲫:
在骆家偌大的花园内,到处衣香鬓影,音乐在流淌,红酒在飘香,笑声在传荡,眼前呈现的是一片锦绣繁华。
她被骆叔带到西装革履的祁继面前:这个男人拥有着一张能让男人们都为之嫉妒的英俊脸孔,优雅的绅士风度更能引来无数妙龄女子的追逐。
她好奇的打量他,即便是在宴会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站着,没有任何高谈阔论,他依旧能成为所有人侧目的对象——他有着一股子让人没办法忽视的气场,微微而笑,独领风***。
见到这样一个男人,她会惊讶,但他的优秀与否,影响不到她。
与她而言,他只是人生过客,她可以站在客观的角度,投以好奇的一目,而不会联想到一生的命运会被他左右。
“我知道你并不高兴,你的说辞,只是场面上的客套,只是为了不让你养父难堪,故意在撑场面罢了。你的目光中只有你的青梅竹马,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继续往下说着。
这话表明的有点无奈,她留心到他的目光瞟了她一下。
“那天,骆叔曾在私下和我见过一面,对了,你肯定不知道我和骆叔有过数面之缘。
“在多年之前,他帮过我一个小忙,我和他共进晚餐,相谈甚欢。
“那时,我从部队回来省亲,17岁吧,你还未成年,我和他,意外邂逅在机场,他颇为欣赏我,而我也喜欢他的淡泊潇洒。
“只是再后来,我回了部队,因为忙碌,就一直没有想到要和这位宽厚的长者再见面。也迟迟没有履行到骆家拜访的约定。”
时檀呆了一下,因为那个敏感的数字:17岁。
那时,她应该只有12岁,初回骆家第二年,还没有和以淳谈恋爱,如果那时他能来骆家的话,也许一切会发生不可思议的逆转。
可惜,他没有来。
“那天,我和骆叔在偏厅谈了好一会儿。他直言不讳说,他有意我做他的乘龙快婿,就不知骆家有没有这个幸和祁家结亲。我说:婚姻应当随子女心愿。强求的结果,会结成怨偶,这实在不妥当。”
时檀盯着他看,眼皮眨了两下。因为他的想法。原来,他在那时,还有放掉她的愿望。
“同一日,骆叔出事,死得离奇,把我深深震惊。
“我心疼,我愤怒,我想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但我没有任何立场出面为你调停这件事,只能看着你哭得嘶心裂肺。
“那天,骆老爷子被送去了医院,我的车子尾随在后,你在医院守了一夜,我有在车子里陪你到天亮。”
时檀呆呆一下,她不知道原来在骆家出事的时候,他一直在边上。
“第二天,公司有事,我只好离开。一个电话,我把杰米夫妻叫来开始悄悄跟进这件事。”
哦,杰米和玛丽,原来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关注她了。
“4月28日,骆遂意被下葬,我人在东艾国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没能过来送行,只让人送了花圈……”
那天人很多,事情很杂,她很悲伤,记不清楚谁来过,谁送过花圈……
“5月3日,我回国,借着去给你父亲上香见你,送你金卡名片,你不收,反而便宜了你的堂姐骆樱。”
这件事,她记得,之所以不收金卡,是因为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她不该去招惹。
何况,堂姐喜欢他,双眼发光,再加上他又是堂姐带上门的,她以为他们在交往——
那时的他,才经历了米小姐劈腿事件,刚刚恢复单身,这种男人,是很多单身适婚女子心仪的对象,但她没有
任何高攀的想法。
“当天晚上,我到医院看望骆老先生,却意外遇到你被你大伯的内侄威逼,让我亲眼看到了你麻烦缠身。”
可不是,那天,若不是他,她就会被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轻薄了去。
“5月10日,你被萧睦逼婚,我得讯,去了我父亲还没有赠送出手的私宅故意奚落他,只为了给你解围。”
那是他第二次帮到她,比起大伯的内侄,萧睦可危险多了。要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就答应嫁给他了。
“5月13日,你神秘失踪,我动用一切可以用上的关系网,足足找了你半多个月,6月1日,终于把你从疯人院救了出来。”
那是他第三次救她,每一次在危险时,如神邸一般降临,令她对他生了一种敬重之心。
“6月3日,萧睦找到了你,想捷足先登,欲带你去婚姻登记处,却被萧睦的爱慕者破坏,就此,你得罪了嘉市第一族。”
那实在是一次糟糕的境遇,为了骆家,为了以淳,她似乎只能接受萧睦递来的橄榄枝,把自己卖给他。却因为他的爱慕者,而彻底把骆家赶上了绝路。
“7月12日,骆家生意面临生死决择,骆老爷子约见我,将你和骆家托付给我。我说,一切听凭你的选择。你愿嫁,我就愿娶。”
当然记得那一天,骆家已被逼得山穷水尽,那时的局面,却已经不是萧睦可以解决的。
而他对让她说的话,令她既心生希望,又心头发慌:
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她配不上一个金光闪闪的他。
“7月13日,你第一次主动打我电话,亲自对我道出了你的决定。”
那天,她向他坦白了她的感情状况,说明了自己的结婚要求,告诉他:“感情的事,不是理智可以掌控的。如果你愿意冒这个险,我就嫁给你!”
他说,他喜欢豪赌。婚约就这样缔成了。
“7月20日,我正式对外公布婚讯,日子定在9月28日。”
在之前,她被他带着去见了他的家人。
混混噩噩之中,她就成了祁继的未婚妻。
而后,新闻媒体开始不断的挖掘这条新闻。但她没有受多少困扰。因为他有派人24小时护她不受打搅。
大伯他们再也不能欺负她。因为她的身份一下子变得非同一般,金贵的不得了,也因此和骆樱姐有了隔阂。
“8月2日,我第一次正式约你吃晚餐!”
好像是的。
那是她在他们宣布婚讯后,在经过12天的分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听说之前,他跑去国外开了一个星期的会。
在听到保镖要将她送去某某地方时吃饭时,她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个未婚夫名叫祁继。
“你一身学生装,在程航的带领下,走进我的世界,带着满身的小心翼翼。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还真没见过比你还要文静的女孩。把未婚夫当成了豺狼。”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着无可奈何。
她也无奈。
本来,她敬他,订婚后,她怕起了他:他要成为她的男人了,而她还没有在心理上和生理上接受他的准备。
“8月16日,你带我去祭拜骆叔,在骆叔墓前,你泪眼婆娑,却拼命忍着,没哭一下。”
因为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
“9月1日,我带你见慕以淳,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你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求我:‘能不能不结婚?’”
没办法,见了以淳之后,她越发受不了自己在他蹲大牢的时候,欢欢喜喜的成为别人的妻子。
她真的不想把婚姻就这样毁掉了。
那会让她痛苦一辈子。
她希望他可以很理性的帮她,而不是以婚姻作为筹码。
“我拒绝了。你哭的很伤心。可我必须这么做。那时,我已经知道你有大麻烦缠身,除了让你成为我太太,我想不出其他任何可以全力以赴保护你的方法。”
他
的苦心,当时的她根本体会不到。她因为他的拒绝而颇受伤。
“9月15日,你第一次试婚纱,婚妙很华丽,是我亲手挑的,穿在你身上很美。如果你愿意真心为我笑一下的话,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可你的笑容里盛满了凄凉和哀伤。”
她爱婚纱。
事实上,哪个姑娘不喜欢它?不梦想穿上它?
以淳也曾悄悄和她一起看过各种婚纱的款式,他几番想像她穿上婚纱的美好模样,可惜啊,最后,她却要为一个陌生的不爱的男人穿上。
那天,她心情不好过,怎么可能展开新娘最美的羞涩笑花。
“9月28日,我们结婚,登记,婚礼隆重又低调……整个过程,我一直想把你雪藏……”
而她的印象,是麻木的,笑容是那么的勉强,就像木头人,在被人拉着扯着演着一场华丽丽的戏码。
“那天,本来该陪你去英国的,我的计划是,在英国度蜜月,然后,让你在英国读书,没有同行,是因为有些小事,我得另外去处理一下。”
她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这段婚姻,她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只能服从,管着自己的心,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10月1日晚上,我出现在这间房间这张床边上,看到你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念着以淳,手上抱着一本以淳喜欢看的书……我在露台望了一整晚的星星……”
是吗?
时檀怔怔然一下,那天她在梦里喊了以淳了吗?
而他听到了?
那他得有多生气,多受伤?
祁继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那么多,几乎把长大后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不仅仅是得有强大的记忆功能才能记住的,这底下所折射出来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浓浓的爱恋。
时檀一时听得有点傻眼,心情不断起伏,一种感动的情绪在血管里沸腾,思绪则跟着他的讲话的节奏,依约想起了10月2日第一次在这座庄园见到他时的光景。
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绾着袖子,倚靠在明媚的晨曦中,双手抱胸,似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有声音,转身,脸上还扬起明亮的微笑,道了一声:
“早安!”
她呢,穿着那件保守的睡裙,愣愣的看着这本不该出现在她房间里的帅气而陌生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男人是她丈夫,可嘴里脱口的是这样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笑白了牙:“你好像忘了,这里是爷爷送给我们的结婚礼物。现在,我们正值蜜月。你觉得我该在哪里?”
她好半天回答不出来。
现在想想,那天,她肯定很傻。
“10月2日,是我们第一次共进早餐,你喝你的营养粥,我吃我的三明治,桌面上还摆着一束好闻的白玫瑰……”
唉,这个人啊,怎会记得那么那么清楚啊!
她真的真的要叹为观止了。
“餐后,我邀你去四处走走,你迟疑了好久才答应。”
实在是她不习惯和异性相处,偏偏这个异性是她的丈夫,是她永远不该去拒绝的对象,相反,她应该离他很近很近。
“那天,我带着你就近逛了一圈,中餐和晚餐都在外头吃的。中午的时候,你还很拘谨,晚餐时,可能是因为走的路有点多了,把你饿坏了,把一大份牛排吃了一个精光。胃口好的不得了。晚上十点,我们兜风回来,进门后,你问过我一句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他慢吞吞就笑了,眼神一下子变得坏坏的。
时檀的脸上飞起了红云。
当然,她是记得的。
“晚上,怎么睡?”
她慢吞吞的吐出了这句当时说完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的傻话。
那天的出游很愉快,祁继在英国待了那些日子,对伦敦很熟悉,比专业的导游还要厉害,一一为她讲解各个游玩之地的历史,同时结合着各种民间传说。整个解说过程,非常的引人入胜,和煦的笑容会让她倍感亲切。
等到
了晚上,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被她忽略的大问题:睡觉问题。
她不确定他在夫妻生活方面的打算。
按理说,他们新婚,这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可她的心理状况,完全还不能接受这种事。
这是让她害怕的,毕竟那时她才18岁,保守的生活,良好的自我道德修养,令她不像许多同龄少女,早早就失去了少女的纯真。
那时的她,还是处~子,她会不安,那是在乎难免的事情。
祁继也记得那天进房后,她突然变得紧张惊慌,说那句时,几乎是低着头,声音也轻的不得了。
“那我是怎么回答的?”
他坐了起来,含笑问。
时檀神情有点古怪,好半天才闷闷道:
“你说,你亲我一下,今晚我就饶了你!”
这话,当时,可把她吓坏了。
祁继把笑容拉大:
“结果你涨红了脸!”
时檀跟着微一笑:
“然后,你亲了我额头一下,笑着说:逗你的。我还有事忙,你睡去。我在书房!有事可来找!”
那是他第一次亲她的额头,非常绅士的一吻,对于他没有在这件事为难她,她真的得表示十二万分的感激。
此时此刻,祁继看着眼前这间卧室,那真真是感触良深,蜜月那一个月,他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一个晚上。
好吧,事实上,他们也没多花多少时间在庄园上。在他带她玩遍了伦敦十大景区之后,他们就去了外地。而10月前半个月,他只能在午夜忙完积压的公事之后,偷偷的过来看她一眼。
“今天,我终于能在上面睡一睡了!”
他冲她眨眨眼,突然弯腰,将她一把抱起,轻轻放到床上,一个深吻就罩了下来……
时檀觉得自己要醉了,醉倒在他的热情里,沉迷在他的痴情中,就此不能自拔。
*
英国属温带海洋性气候,四季温差不大,夏季没有太高的温度,会让人感觉很凉爽,平均温度会在十几度,冬季也没不会太寒冷,空气比较湿润。英国多雨更多雾,是以,伦敦被称为雾都。
2011年4月20日的英国剑桥镇,却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日子,空气夹杂着花的芬芳,甘甜而清新,让时檀感觉到恍若回到新婚一样的,在那漂亮的小城堡内,接受着丈夫最最殷勤的照看,在灯光下,和他和儿子共进晚餐,笑容洋溢在他们脸孔上。
小白呢,最爱探险,对这个崭新家园有着太多的好奇。他比她还要喜欢这个地方。
此次同行,玛丽没有随行,因为杰米在国内还有事。祁继不好让他们夫妻分居两地,所以就把杜汀给带了过来。除了乔恩和萨满,另有两个保镖,阿威和阿禄有同行。
程航是祁继的左膀右臂,自然有一同出来。
这些人被接待在另一处。
晚餐后,时檀去洗了一个澡,本来还想去月色里转转的,她很想再去领略一下康河的美,却在等祁继洗澡的过程中,枕在床上睡意浓烈起来。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被男人拢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如今是她最大的贪恋,能让她觉得安全。
“我就眯一小会儿,等一下,我们去看月色。”
依偎在满是馨香他的胸膛上,她打着哈欠,咕哝了一句。
他似乎笑了笑,在她刚洗好吹干的发顶亲了一下:
“睡吧睡吧!美景是看不完的……我会喊你的!绝不让你错过世上最美的风景……”
“嗯!”
她答应着,渐渐沉下。
他没睡,似开始翻阅起什么来,沙沙沙的翻动声,很有节奏感,和她的呼吸,应和着,让她睡得那么那么的香甜。哪怕是做梦,唇边也带着代表笑容的曲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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