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阵法的遮掩,凄厉惨叫声更直接地回荡在山谷,为此处幽寂的夜添增了残暴血腥味。暗红色的血雾如水汽般氤氲蔓延,染红了明司御和董阿卓的眼。
钟灵歌看着他们凶狠的剑招,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剑修之怒有多可怕,此刻的两人战力惊人,怕是越阶以一对三都不在话下。
她没有再插手,同门血仇,应当由他们两人去报。
“灵歌,那三个显眼包真的死了么?”
林小九的传音有些颤抖,她隔着傀儡身躯观察灵歌身边的人,灵歌喜欢的她都喜欢,憎恶的她也憎恶。这份喜欢并非建立在灵歌的情感之上,而是她当真觉得这些人值得敬佩和喜爱。
这些年无数次的组队,林小九早就把这几人当作了熟悉的、单方面的好朋友,尽管没有交流过,尽管对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都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也能变成一起组队探险的好友。
奔波的这两天,林小九心里一直很难受。
“修士死了,是不是连魂魄都不存在了,永远永远消失了?”
“嗯,死后力量归于天地,肉身融于大地,魂魄消散。”
除了修习佛宗轮回秘术和转魂魄为鬼修的修士,天下诸多生灵死后都一样,从此不复存在。
只是——
“我觉得死并不是完全消失,只要有人还记得他们,他们的一部分就一直存在。”
剑光穿透血肉骨骼的声音止住了惨叫,山谷在一瞬间归于平静,领队的九霄大师姐倒在血泊中,瞪着黑漆漆的眼眶,也不知最终有没有感受到死亡降临的恐惧。
董阿卓灵力耗去了八成,持剑撑在地上,气喘吁吁。明司御坐在一旁,吞服了一粒丹药,盯着一地残肢断臂,灵息逐渐变得宁静。
钟灵歌等他们闭目修整了一阵,看天色已有转亮征兆,提醒道:“休息一会儿就往回走吧,弘心大师应该很快就会带着真人们前来。”
两人闻言速速起身,看也未看满地狼藉,很显然不打算清理,就这样光明正大摆在人前。
钟灵歌更不在乎会不会被人指责,他们三个人越小境界杀了十五人,传出去同境界内谁还敢不长眼招惹,她巴不得全下域都听说她的厉害。
何况过了今日,花知芸一脉怕是要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花羽叶划破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抵达弘智大师附近时,那种佛修特有的祥和气息已笼罩了整片密林。
浅淡的金色佛光照亮黑暗,洒在地面的尸首上,连血污都不那么刺眼了。
弘智大师不知动用了什么秘法,将断肢重新拼凑完整,三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面,佛光加身,圣洁而纯净。
“多谢大师。”董阿卓眼眶发热,朝弘智大师深深一拜,久久不愿起身。
明司御跟着一拜,沉默中有几滴热泪落在地上。
弘智大师睁开双眼,停止念经,脸上带着宽容慈爱的笑容:“尘归尘,土归土,来自天地便归于天地,他们生得完整,理应走得完整。”
他没有问他们去了哪里,更没有提起他们身上浓烈的肃杀气息,以及那种报仇之后的解脱与轻松。他只转过头继续念经,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穿透了整片密林。
天亮时分,弘心大师带着东部诸多真人跨空走来,为首的是玄元宗主韦不屈,后面紧跟着的是花知芸。
韦不屈神情严肃,双脚隔着一层灵力罩落在地面,看似脚踏实地,实则悬空了一些距离不远踩在脏污的土地上。
“弘智大师,许久不见佛力又有精进,九霄这几名弟子有你诵经超度,神魂也能得以安宁,待他们师父出关定会上门拜谢......”
“韦宗主,我诵经并不为感激,还请宗主慎言。”
弘智大师的慈和笑容明显有所冷淡,眼神略过韦不屈,遥遥看向还在半空中的花知芸。
“花真人,你座下徒孙奉你之命残杀同门,是否该当着诸位道友的面给个交代?”
“我为什么要给交代?谁说他们奉的是我的命?九霄宗内门这么多弟子,难道个个都是良善之辈?一群小辈有龃龉起了争执,怎还大张旗鼓叫来这么多人,欺我九霄没有化神?”
花知芸比平时的话多了好几倍,口口声声辩驳,但急切的语气和反问倒显得她格外焦躁不安。
弘智大师不擅辩论,更没有她这般厚脸皮,在她接二连三的反问下有些愣怔。
韦不屈见他不语,顺势帮着花知芸辩驳:“哪家宗族弟子没点矛盾?我看这件事就是两边小辈吵架所致,确实没有必要惊动这么多人。”
身后一群真人静观不语,尽管地面上的尸首都拼凑完整了,以他们的境界仍能看出死状凄惨,还有这里大片的血污和战斗痕迹,都能表明这是一场单方面以多欺少的残忍屠杀,绝不是宗门小辈吵架这么简单。
佛修长老辩不过,后面的真人又持有观望的心态,花知芸和韦不屈一人一句圆场,神情语气逐渐悠闲自在。
钟灵歌听得满腹嘲讽憋都憋不回去,在花知芸叹息宗门小辈不该因小事死战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满篇废话。
“花知芸,你修的是厚脸皮心经么,怎的脸皮比这千伏大山的地皮还厚!你座下共有十五个徒孙,全盘出动虐杀同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说得出‘不过是小辈争吵’?要不是你篡改宗门任务让阿卓他们接下,他们会大老远跑来这里、还这么轻易就被你座下徒孙找到?”
钟灵歌一挑头,董阿卓和明司御也站了起来。
“你的徒子徒孙处处在宗中为难我们,嘲笑我们一脉与魔修妖修共情也就罢了,近年嫉恨我们师父有冲击化神之兆就起杀心,当真以为全宗门都眼瞎了吗?”
“要不是你在背后撑腰,他们就算恨死了我们也绝不敢擅自下杀手!”
他们话音还未落下,花知芸和韦不屈就想斥责,钟灵歌见状先下口为强,扯开嗓门用尽浑身力气大喊:“我看你和韦不屈就是想两手遮天!在这儿把东部所有真人当傻子糊弄,他们要是信了你们的邪,岂不是自愿当全天下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