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星外一处隐蔽的陨石带背后,载着安东尼的快速飞艇与挂着某个二流家族徽章的的运输船完成接驳。
菲利普和家族事务管理局的蓝度局长并排站在透明墙壁的外面,看着安东尼被带进能量牢笼的房间,被固定到安全座椅。
“交接完成,现在人归你。哦,扈卫军的这些七级能力者给你留下,到地方了让他们自己回来就行。”菲利普对亲自赶来接手的事务局长蓝度说道,“我知道侍从室对你肯定是有交代,但我这边交接还是得再传达一遍——主人的命令是把这个人秘密带离灯塔星,但不能伤及性命。”
蓝度局长轻轻点头:“我明白。”
菲利普于是就立即提出向侍从室的讨厌官僚们告别。
事务局长正巴不得菲利普快走,当然不会挽留。一听说菲利普要告辞,立即就加以欢送。送别的礼节虽然足够隆重和热烈,但实际跟送瘟神类似,就是赶紧轰他走人。
这样急切的态度让菲利普随身的侍从官很反感,刚回到飞艇,就按捺不住进言道:“您不该这就把人交接出去,少爷,蓝度这样急着轰您走就是为了独占功劳。如果之后他能撬开那个人的嘴巴得到些什么,在大卫主人那里可就是大功一件——他肯定会撬开那个人的嘴巴得到什么的。您不该把这个机会就这样全部留给他。”
菲利普很是不以为然:“抢他们的功劳我才犯不上。”
侍从哑然,菲利普是他从小伺候到大的,什么都好,就是年少气盛,做事太天真。功劳怎么是可以不抢的呢?主人身边的位置是有限的,而抢着在主人面前露脸的人永远无穷无尽。这是个你弱他就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现在看起来是无所谓,菲利普少爷在大卫主人身边的地位足够稳固,尚无人能够动摇,但如果总是这样不思表现,尺寸功劳没有,反而要主人常常替他谋划,那么从小积累起来的情谊即使再深厚早晚也有耗尽的一天。
侍从这个忧心忡忡的表情倒把菲利普给逗乐了。
“别哭丧着脸,卷毛。”他叫自己侍从官的绰号,说道,“ 我又不是侍从室里那群家伙,你可没必要对我恨铁不成钢。”
“大卫的侍从室里尽是像蓝度那种奴隶胚子出身下贱货,他们爬到现今这个位置,靠的只有挖空心思讨好大卫让自己显得有用一点。所以他们想在这件事情里做点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这就跟狗一样,狗会叫主人才想得起来看上一眼。但我又不是狗,可犯不上学狗叫。何况大卫可没有说让他们叫,他们这样一通狂吠下来,叫得好倒是或者能有块肉骨头,万一叫不中意还不是要挨踹。”
卷毛侍从不由一愣:什么都等着主人明示吩咐了才做那怎么行!体察上意,先主人之所想而动是必须的。固然做对未必有功,做错则一定有过。可要是不做,主人要你还有什么用呢?
“所有说你们这些满肚皮谋算伎俩的侍从官们想问题就是简单,”菲利普正处在成功抓捕安东尼的兴奋中,谈兴颇浓,又是自己的亲近侍从,于是不免多说了两句:“你们是还不够了解大卫,更不了地球土妞。大卫这个架势,是对地球土妞动了真情了,这辈子不能放手。就地球土妞那个泼辣劲,都敢给大卫写分手信。今天这件事不翻出来则已,一旦翻出来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安东尼这个人背后阴谋很大,牵扯着马尔斯和大地神殿的马克西米里安大人,现在是抓了他,但将来肯定还是要放出来用的。他既然要出来,那这件事就不可能完全捂住,早早晚晚得叫地球土妞知道。地球土妞不要那人是一回事。发脾气大闹又是另外一回事。等将来地球土妞作天作地的闹起来翻旧账,怎么也是要杀几个人给她出气的。你说我如果现在伸手跟蓝度他们混在一起,不是主动去背锅把这个替罪羊接到手里做吗?当然了,我倒是不相信大卫会杀了我,但让地球土妞记恨上以后可就头疼了——地球土妞什么品行我太了解了,以我的身份,她肯定不记恨别人专记恨我,不然她就不是土妞了。蓝度希伯来他们爱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跟他们有交情吗要替他们背锅?
卷毛侍从腹诽不已,心道:“所以你是个少爷呢。这锅主人想让谁背,难道谁还敢不背?你以为蓝度先生不知道有危险吗?富贵险中求啊!我们干的不就是这个吗——算了,你这种大少爷永远都不会明白。”
菲利普看着舷窗外面漂浮的枯燥陨石,有些无聊地打了哈欠:“我去睡一会儿,告诉他们快点,灯塔星庄园里还有宴会等着呢,离开太久可容易被怀疑——大卫今晚肯定心情不好,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府邸向他复命。”
于是飞艇加速离开陨石带返回灯塔星,与此同时,挂着某个二流家族徽章的运输船也同时启航,往相反的方向驶离放逐者星域。
运输船上,大卫-杜兰的家族事务局长对着透明墙壁里面的人,眼中闪过猛兽捕猎前的寒光,然后立即又恢复一派从容的绅士风范。各个部门次第报告说能量牢笼一切正常,蓝度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就抬手示意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牢笼里的布置并不差,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跟普通的贵族休息室没有任何区别。禁锢安东尼的安全椅是一张带天鹅绒坐垫的高背椅,除了必须坐在上面之外,他的四肢可以随便活动。甚至在他手边的桌子上,还上了符合他口味的酒。
这个人毕竟还有用,如果他肯识相的话,他们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如果他不肯识相当然也无所谓,从蓝度的个人风格来说,他并不喜欢在阴森恐怖的黑牢干活,那在虐人的同时根本就是自虐。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加钟情明亮华贵的地方。他偏爱在这种贵族式的房间里征服并打破那些高贵的人,碾碎他们的自尊,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跌落尘埃,卑微凄惨在他脚下辗转哀鸣。
安东尼显然是不肯识相或者是不肯立即识相的,他仍然像一个真正的大人物那样坐在高背椅上,就像他过去所有时候那样,从容自若,漫不经心。他坐在那里,仍然是今晚之前那个凌驾于所有国王权力者之上的存在。他对蓝度的到来视而不见,毫不在意,甚至连蓝度手里拿着的罗盘都能让他看一眼。从他身上,蓝度看不到一点儿慌乱和惊恐。但蓝度并不在乎,甚至暗中鄙夷和哂笑。刚进到能量牢笼依然镇定而气魄十足的能力者他见过太多了,到这个时候还要勉强维持镇定,只能彰显其愚蠢和软弱。只需要几分钟,他就能把他们脸上的画皮撕下来,无论是能力者还是贵族或者其他什么高贵的人,他很快就能让他们像最卑贱的奴隶那样匍匐着求饶。
“他以为他还是那个潜力者吗?”蓝度轻蔑地想。
他坐到安东尼的对面,将罗盘放到桌上,向安东尼微微一笑。
”幸会,安东尼阁下,鄙人蓝度,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这一趟,路上是我陪着您。“他这样自我介绍道,然后问:”阁下想知道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安东尼“哦”了一声,像是才看到蓝度,从善如流问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一个奴隶营,在灯塔星几百光年之外。”蓝度笑,“您别问是在哪里的奴隶营或者是属于哪个家族,都一样。”
“哦?”安东尼审视蓝度,突然对面前这个小人物来了兴趣。他看得出这个人是大卫-杜兰高级侍从,并且应该是他的家族事务长。他的一生中使唤过的侍从根本多到数不清,家族事务长这种也换过有几个了,对这些人可以说是很熟悉了,但他从来没在这种角度看过任何一个侍从,以一种完全平视甚至是仰视的角度,即使是沙曼达。他们在他面前总垂下眼,低着头,能跪着的时候绝不会站起来,语气和表情一律谦卑而趋奉,哪怕在反对,这种谦卑与趋奉也能鞭辟入里到尾音最细微的一丝震颤。如果说侍从有什么不同,也只是谦卑与趋奉的各不相同罢了。他以前很少会去看自己的侍从,也时常记不住他们叫什么名字,但当今天他以这样一种全新的平视甚至是仰视的角度看这名侍从,他忽然竟发觉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活色生香,耐看无比。
蓝度被安东尼这审视和探究得目光看得心中恼怒,颇觉得受到了侮辱和挑衅,虽然安东尼实际并无挑衅之意。他语气不变,继续说道:“我们认为您目前对您的身份缺乏认识,需要从头学起。我想在那座奴隶营里,会让您学会怎样做奴隶?”
“学会做奴隶?”安东尼声音一顿,然后就以一种诡异的欢迎语气说道,“这我倒是的确很感兴趣。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坦白讲,我对这个还真的一点都不熟悉。”
蓝度的笑容更加扩大了。“不用着急,”他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从你最迫切需要学会的内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