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府待了一个多时辰,商议了交易中的具体细节,确认无误之后双方皆是露出满意笑容。
江景辰回到刑部,先是找到了潘弥业说了释放杨士钰的决定,除此之外并未多言其他。
潘弥业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当下也不多问,只道:“今日之因,他日之果,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江景辰含笑道:“多谢大人提点。”
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已经脱手,潘弥业自此没了顾虑,心情大好之下也懒得自寻烦恼,随意嘱咐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事情办完之后,董瓒第一时间复命,将过程中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说道:“小鸠托我带一句,说是杨士钰并未依照事先约定取走笔迹,并询问之后该如何行事。”
江景辰含笑道:“等会就去把人放了,到时让人盯紧着些。”
董瓒询问道:“这才抓到人,不多关上几天吗?”
江景辰把先前在朱府做的交易简单概述,随后说道:“小鸠手中那份笔迹,以及孙怀瑜那边,这些都是杨士钰留下的后手。这一局尚未结束,手中还有底牌......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又会如何选择。”
董瓒大抵是听懂了话里的意思,顺势说道:“只要杨士钰心怀不轨有所动作,那就不能怪公子违反交易协定,到时朱全章再不满,也是无话可说。”
江景辰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挺希望杨士钰能够识时务,毕竟折腾几次下来,拿他来背锅倒也用的顺手,若能添为助力也是不错。”
官场上,得有依仗,也得有人背锅。
杨士钰就好比后世的“临时工”,但又比那些人要好用。
毕竟是刑部司门郎中,手中握着不少的实权,能够管诸多案件,也能够办不少见不得光之事。
最关键是人并不傻,自身能力不算低,多少也是有些手段。
董瓒似懂非懂,询问道:“若是放了杨士钰,越氏家眷那便该如何去说?”
江景辰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会去在意杨士钰到底如何,只要将瞿鹏诚问罪,之后再施以手段送他上路,如此越岐便能为我所用。”
有能力寻山探矿之人,只需摆对位置,就能够给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毫不夸张的说,若越岐不令人失望,有真本事在身,只他一人的价值便抵得过万人军队。
无论身处哪个时代,打仗不仅是要靠人,还得依靠大量物资。
问题在于物资怎么来?
要嘛是花钱买,要嘛就去抢。
冷兵器时代,没有什么比矿更加值钱。
金、银、铜、铁、煤......诸如此类,各有大作用。
老话说的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江南道那边不是没有能人异士,只不过给官家干活能当吏,干好了混个小官也不是多大问题,福泽后代子孙。
若是给私人干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抄家灭族也是常事,除了钱之外,没有再多的好处。
爱财之人多,惜命之人更多。
这么多年下来,有能力寻矿的人才也就那么几位,一只手便能数的过来,且当中一半都没什么真本事。
这种类型的大才可遇不可求,碰见了就是天大的福气,得想法设法留在身边。
需要做的事情也不难,只不过是秉公执法实事求是。
未免夜长梦多,江景辰先是去见了杨士钰,与其说了和朱全章的交易协定,之后命人将其放出大牢。
随后,又去与越岐商议上堂事宜,主要是将安王与杨士钰从本案中摘出去。
直到安排好一应事务,江景辰立即开堂重审瞿鹏诚一案。
证据确凿,越氏家眷配合,案件很快就审理结束。
“瞿鹏诚犯故杀之罪,判处流刑,放边关两千里,其余瞿氏家眷包庇其罪,故作伪证,判处囚刑,三年牢狱,以示惩戒。”
啪!
惊堂木落下,宣告此案审结。
因罪不至死刑,无需呈交大理寺复核,由刑部尚书批示后结案。
该流放之人即刻流放,该囚禁之人即刻囚禁。
重审、宣判、定罪,不过半天时间,瞿鹏诚便已带上枷锁,踏上流放之路。
一件案子,可以审个两三年也没个动静。
同一件案子,也可以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审判定罪。
快与慢,不在案件本身,而在于审案之人。
这就是京城。
这就是官。
尘埃落定之后,越岐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而是听从江景辰的建议,选择先用半个月的时间来做一番铺垫。
等到了时间之后再坐船离开,提前到前路亲眼见证瞿鹏诚的死亡。
当时越岐再三犹豫,忽然跪地叩首道:“老夫想亲手为吾儿报仇,还请大人成全。”
江景辰连忙将人扶起,郑重道:“这是小事,您老若是不想让瞿鹏诚多受些苦,三日后我就能够安排。”
流放可不是说轻装上阵徒步而行,那可是要带着沉重的枷锁镣铐,一步一个脚印走完两千里路。
年老体弱身子骨差些的,走不完半程就得交待在路上。
像是瞿鹏诚那样的纨绔子弟,半个月的时间肯定走不完半程路,但也足以令他吃足苦头。
到时候发生个什么意外,也是在情理当中。
越岐细细思考一番,终是觉得不能太过便宜瞿鹏诚,于是便道:“那就一个月后再动手,让他受足一个月之苦。”
江景辰自然不会反对,当下便道:“您老的要求,我肯定照办,这期间我会让人沿路跟随,确保不会生出意外,同时也会派人来照顾您老一家人的生活起居。”
说是照顾,实则是监视,也是一种手段。
越岐对于这样的安排眼明心亮,点头道:“大人放心,老夫说话算话,绝不会食言。”
江景辰含笑道:“先君子,后小人。只要您老遵守承诺,我可以保证您这一支后人至少享三代之福。”
事到如今,越岐也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下直言道:“每一寸土,每一座山,都有各自不同鉴法。还请大人告知,往后是要去何道地,老夫也好为此早做准备。”
江景辰稍作沉吟,缓缓开口道:“江南道。”
越岐点了点头,轻叹道:“大周铁矿共有一百多处,江南、剑南二道独占五十余处。江南道内有宣、昇、越、池、台、鄂、福、岳、建、泉、饶、虔、汀、袁、信、永、道、涪、吉等十九州之地产铁,当真是好地方啊!”
旁的矿不去说,偏偏只提了铁矿,且对产铁之地如数家珍......
如此看来,倒不是个不学无术之辈。
江景辰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接口道:“十九州之地,若与剑南道均分,也就是一州不到两座铁矿,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少了。”
越岐含笑道:“倒也不能这么去算,不过大人有一句话说对了,的确是少了。”
江景辰正色道:“您老受累,辛苦一些。”
越岐恭声道:“分内之事,实属应当。”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