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少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增加矛盾，让老爷跟老太太更伤心的。”
餐厅一侧，看着满地的狼藉，管家张伯面露难色。
“我就是想回来看看阿彦，看看二老，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那位叫郑先生的男人，身材高大偏瘦，灰色西装外套上面有几块形状不一的污渍，脚边的饭菜撒了一地，汤汁溅起，他的皮鞋也变得脏兮兮的。
“郑牧修我警告你，这里不欢迎你，马上滚出去！”
贺霆彦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寒冰般发出阴冷的光芒。
碍于爷爷奶奶还在这儿，他已经在极力控制住自己心中那股怒火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配出现在这里。
“阿彦，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郑牧修显然是被儿子这番话刺激到了，他感觉心被刀子剜去一块肉，不是滋味。
“我姓贺，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贺霆彦下颚线紧绷，那毫不遮掩的厌恶浮现在脸上。
四周空气冷凝，想起自己那福薄的女儿，贺家老太太背过身捂着嘴低声哭泣。
打郑牧修进门起，贺老爷子始终沉着脸，根本没拿正眼瞧过他。
五分钟后，郑牧修被贺家的安保人员像抬死猪似的，连人带礼一起扔了出来。
姜书辞踢踏着拖鞋出来扔垃圾，恰好撞见这一幕。
对方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胡子跟长发，整体看来，那套灰色西服就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喂，这老古董是谁的？赶紧骑走，别停在这儿。”
巡逻的一队保安看到那辆斜靠在墙角边快要散架的破边三斗，扯着嗓子喊了一嘴，示意没人来认领，他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的，我的，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郑牧修狼狈的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礼盒，左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向那俩掉漆陈旧的边三斗。
“去问问今天门卫值班的是谁，这种老古董都敢放进来，要是有业主投诉，谁负责！”
“马上骑走！”
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要么是保安队的队长，要么就是物业经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郑牧修抬手连连抱歉，启动发动机，轰隆两下就熄火。
他又费力的踩了两下，发动机像是在闹脾气般，死活打不着火。
他有些尴尬，只能一下两下的在那儿踩了半天。
终于一声巨大的轰鸣，边三斗开始抖动，最后摇摇晃晃的淡出视线。
姜书辞站在路灯下看傻了眼，随着那辆边三斗渐渐消失在眼前，她都还未从惊讶里回神。
“那车子......骑到半路会抛锚吧？”
她还是头一回肉眼见到这种老物件，简直太神奇。
“姜书辞，大晚上你拎着袋垃圾站在路灯底下搞行为艺术？”
贺家大门缓缓开启。
贺霆彦穿着一套黑色休闲服单手揣兜从里边走出来。
郑沐修这么来一趟，他的火气早已登顶。
本想出去买包烟，可一抬眼就看见那抹站在他家不远处的身影。
“咳——”
她闻声看去，轻咳一声，转头就跑。
明明就是出来扔垃圾的，怎么垃圾袋还在她的手上。
“姜书辞——”
贺霆彦在身后喊住她。
“啊？”
她停住脚步回头。
“这次又看见什么了？”
他眼底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些，眉宇间染上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我刚出来，能看见什么。”
这种撞见人家难堪的家事，她当然是当作没看见了。
贺霆彦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刚刚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
姜书辞愣怔，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就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他父亲。
“你下午没来上课是因为你爸爸吗？”
“他算哪门子爸爸。”
贺霆彦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超市，她买了一盒薄荷糖，他买了一包烟。
“姜书辞，你在西岚三中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撕开包装纸，拿出一支烟咬在唇边点燃，猛吸一口，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莫名其妙的跟她提起这个，姜书辞的心中蓦然一紧。
“班主任找过我，她说你不想参加周末的活动？”
嘴里的薄荷糖被她咬得嘎嘣作响，她神色一凛：“你不会是来劝我的吧？”
贺霆彦侧目看她，挑眉：“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想去？”
姜书辞耸着脑袋，一言不发。
“不方便说？”
他目光幽深，发现她眼里复杂的神色。
手里的糖罐已经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捏得变形，眸光逐渐黯淡。
从来都没有跟谁特别认真的坐下来谈论过的事情，一时间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半晌开口：“我以前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性格好，人也长得漂亮，待人善良有礼貌，成绩也特别好，就是......命不好。”
讲到‘命不好’，姜书辞的眼眶里微红，扯着嘴角凉凉的笑了。
“她是那种特别积极向上的人，还说要跟我一起考G大。”
“可是你能想到一个在认真规划未来的人，会选择在自己过生日那天去跳楼吗？”
眼中的悲伤快要溢出，就连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的。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跳楼前，还给我打过一通电话，我没接到。”
她眸光闪着泪，悲凉的笑意未达眼底。
“等我大半夜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太平间了。”
“那段时间以后，我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对我笑。”
那种感觉就犹如双脚陷入无尽的深渊，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周围一片静谧，只能听见她低低的抽噎声。
贺霆彦的眉宇微动，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东西。
他不知道在姜书辞的身上还经历过这么痛心的事情。
怪不得她有时候笑着笑着就突然沉默，亦或者性格一前一后有着那么大的反差。
“所以你才转学来东陵？”
姜书辞抬眼，天空星光点缀，她不经意伸手抹掉眼泪，声线有些沙哑：“我压根就不想转学，是我妈妈没跟我商量就把手续给办了。”
当时她正在房间里看书，温沁芝一大早连公司都没去，一直在书房里打电话。
她以为她妈妈今天和往常一样又要出差，所以收拾完行李司机直接来家里接她去机场。
哪里知道，她一进来就帮她捡地上的毛绒玩具，还拿出她衣柜里那几套新买的衣服。
“妈，你不用帮我收拾，晚点我自己会弄。”
“我跟你舅舅通过电话，他说他那边有一所高中师资条件跟三中差不多，你准备一下，我们吃完午饭就出发。”
闻言，姜书辞放下手里的书，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妈，这么大的事你不该跟我商量一下吗？我爸知道吗？”
“告诉你爸也一样，他不会有任何意见！”
温沁芝的语气强硬，一边说话一边往行李箱里塞衣服。
为了防止她逃跑，温沁芝还特意推掉工作亲自送她到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