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兆军身为缇骑营指挥佥事,堂堂信武将军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葛荆的招式虽然怪异,出乎他之所料。若是平时他也许会感到为难,临敌时却不一样,是根本不容他去思考的。
临招破式,全凭本能。
陈兆军右脚后退,左脚尖向上一跳,双手盘旋回转,牢牢的兜住胸前。
看似陈兆军有些狼狈,在葛荆怪异的招法攻击下,尽力防守。
葛荆却知道完全不这么一回事。
陈兆军双手护卫胸前,背后披风却在他来回翻转中荡漾起来。
随风飘荡恍如翻滚起伏的江水,带着无尽江水带着滚滚而去不复返的气势向东流逝。
这种招法,这种心思巧妙到了极点。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气机交锋,心灵牵动之下,任何花俏的手段都无法隐藏。
葛荆的脚跟在地上一点,手臂顺着翻滚之势由斜挑化为直刺,精准的点在陈兆军的黑色披风之上。
砰的一声轻响。
陈兆军因为一只脚挑在空中,只有一只脚在地。两力相撞,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葛荆则被披风携来的大力一撞,摔在地上。
他左肘在地面上一磕,平地一连翻了十八个滚,滚得远远。
直到三丈外,一脚点在大树上,跳了起来。
恰在这时,陈兆军一爪抓来,凌空撕裂大树,却对葛荆落了个空。
葛荆在树叶翻飞中,脚尖点在一棵枝杈,跃得高高。
漫天枝叶,葛荆隐在其中,赤柽彷如飘荡空中的落叶,颤抖不定的笼罩陈兆军头顶。
陈兆军站在那里,不动不摇,一双手掌泼剌剌的向天空抓去。
他不会在意葛荆飞在哪里,隐在哪里,或是落在哪里。
反正你修为不如我,打我不痛,而我抓你一下,你就会没命。
这就不好了,纯粹是以力欺人啊!
陈兆军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葛荆却心硬如石,面对眼前的危险是毫不在意的。
他赤柽带着幽暗的黑光,悄然拨动陈兆军挥舞的爪风,身子在空中翻飞,觑到破绽立刻强攻过去。
一下虚,一下实,一下刚猛,一下阴柔。
虚实变化,相互牵引。
陈兆军的双爪扫空十数丈空间的一切障碍,无论是大树还是小苗,无论是岩石还是土丘。
葛荆在天空翻滚,时而手掌拍在凌空飞舞的树杆上,时而脚尖点在崩裂的岩石上。
手掌、肩肘、膝胯、脚趾,前胸和后背。
几乎葛荆身上的所有部位遇到任何异物都能变成他改变身形的借力点。
空中的异物越多,葛荆身形变化愈加诡异,诡异到陈兆军无尽的挥洒玄气,却奈何不得葛荆丝毫。
瞬间,他的脸色有了变化。
似乎最少高葛荆一阶的他竟然被这个少年困在了这里。
而他真正的目标,似乎跟这个少年无关。
他是来抓捕哪两个孩子的。
身形一转,陈兆军的双手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哪两个孩子竟然气息皆无。
“你...”
陈兆军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
黑芒闪过,赤柽仿佛不沾一点人间烟火,不待丝毫锋芒的向陈兆军后脑刺了过去。
于电光火石间,黑芒没入陈兆军体内,而陈兆军也瞬息转身虚空一爪抓去。
这个举动说明陈兆军是故意露出的破绽,诱敌之计。
葛荆不知道吗?
他知道,可这么好的机会不示意下多可惜。
危险是存在的,不过很公平。
得拼,拼的就是谁更快,结果是谁快谁赢。
陈兆军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毕竟他的修为比葛荆高不止一阶。
可葛荆对自己的快更有信心。
赤柽如剑,孤烟剑意自打他领悟以来,还没败过。
黑芒一闪而逝,擦着陈兆军后脑没入他后背,险险的擦中他的脊椎。
那不是真正的剑,仅是孤烟剑意。但真的很痛,痛得陈兆军探出的手臂向外撇了一下。
而就这一下让他的利爪让过葛荆的胸口,而抓中了葛荆的软肋。
劲气相撞,陈兆军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
葛荆则在空中踩踏着树杆、树枝、树叶飞出十数丈。
然后一闪,退入树影重叠的阴暗之处。
陈兆军身子一挺,刚想去追,却一声闷哼停了下来。
一爪换一剑,两人同时受到了重伤。
陈兆军是脊柱受伤,痛彻心扉,半个身子都有些麻木无觉了。
可他知道,葛荆的伤可能更重。
其实葛荆的伤到底有多重,陈兆军不知道,但他看到葛荆受伤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就知道,葛荆的伤势绝对很重。
要不然,根据葛荆敢于以下犯上越级挑战的性子,清楚知道他身负重伤,必然会要死拼。
可葛荆不但没有死拼,相反还迅速退走,伤势只能比他更重。
所以,陈兆军仰天一声长啸,招来堪堪赶到的罗凌。
“从哪里去,将那个小儿的头给我取来!”
陈兆军的手向葛荆退却的方向一指。
“喏!”
罗凌的目光从陈兆军后背扫过,飞身而起。
他看到陈兆军背后鲜血淋淋,知道将军让他追杀的人身手了得,应该不是他能抵挡的。
不过,与将军大战一场后的人,将军受伤如此之重,想来那人也得不到好。
于是,罗凌精神焕发的向葛荆追去。
数里之外,葛荆倚着一棵大树,微笑着捂住嘴巴,轻咳一声,掌心多了一抹殷红。
“又吐血了,好熟悉的感觉啊!”
葛荆两年前没少咳血,几乎连续咳了几个月。刚好两年,又开始吐血了。
他软肋被陈兆军一爪抓中,结结实实的,劲气透入心肺,伤的是肺脉,不是短时间能痊愈的。
想要好,似乎只能杀人。
葛荆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个山坳里走出三个人。
一个年轻人是阮清,剩下两个孩子正是杨惊雷和杨雨池。
葛荆是偷偷潜入玉局峰的。
不是没有人发现他,不过看到是葛荆就没人阻拦了。让他轻轻松松的找到两个小儿,简单说明一下,两个小儿立刻同意跟他离开点苍派。
似乎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们最信任的人还是葛荆。
而就在葛荆三个人准备离开时,阮清来到他们身前。
点苍派被缇骑营逼迫索要两个小儿,这样大的事阮清不可能不知道。而提起点苍派谁最关心两个小儿,除了归藏子就是阮清。
于是,葛荆决定由阮清潜伏山下,他张扬着跳下玉局峰,将缇骑营吸引走。再由阮清将两个小儿带走,他则留下火拼陈兆军。
为何要这样,这不是把葛荆陷入虎口吗?
不这样不行啊,谁让缇骑营陈兆军修为通天,会飞。
偷偷的走搞不好被陈兆军追上,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四个人要想平平安安的走出去,必须要敲断陈兆军的翅膀。
“你们先走,去水洼窝,刁御在哪里。”
葛荆抹了把嘴巴,给阮清指了一条明路。
阮清眉头一皱:“你呢?”
葛荆冷冷的一笑:“虽然敲断了陈兆军的翅膀,可还有一百匹战马呢!”
阮清一惊,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葛荆:“那可是会战阵,久经杀伐的缇骑营!”
葛荆点头:“是啊,我知道!”
“那你...”
阮清低声暴喝。
两个小家伙也紧张的拉着葛荆的手。
葛荆笑着抽出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放心,两年前我都能从缇骑营手里把你带出来,现在我更强了。咳咳...”
葛荆轻咳两声,又有点点血滴浸了出来。
“叔叔,你咳血了。”
杨惊雷又一把抓住葛荆的手臂。
这时,陈兆军仰天长啸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葛荆再一次把手抽了出来,推了推两个小家伙,抬起头看着阮清道:“听,他在叫帮手,再不走,一个都走不了了。”
阮清看着葛荆,轻叹一声。
“放心,我的命很硬。两年没杀人,有些生,得练练手气。”
葛荆抹了把嘴巴,抹掉嘴上的血,回手在树皮上擦掉手上的鲜血。
阮清点点头,回手保住两个孩子。
“叔叔,叔叔...”
“叔叔,叔叔...”
两个孩子挣扎着,兀自在叫葛荆。
“乖,跟你阮师叔去找刁叔叔,睡一觉,我就回去了。”
葛荆想他俩摆了摆手。
阮清也叹息一声道:“你叔叔需要这一战,你们在,他心有牵挂...”
瞬间,两个孩子不再说话,紧紧闭着嘴巴,看着葛荆,两串泪珠顺着脸蛋一刻不停的淌了下来。
阮清带着两个孩子顺着山坳潜了出去。
葛荆轻咳两声,手指把玩着赤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山路。
他不知道陈兆军招来的人会是谁,更不知道招来的是几个人。
但他知道,不管来的是谁,不管来的有几个人。他都会把他们杀掉,换成生命精华来恢复他的伤。
葛荆是有伤在身,不过狼就是这样。
伤越重越狠、越毒、越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