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交锋,也许有时攻心之术能够占据优势,夺取主动,可修行能够达到葛荆、胡勒这般的人物,心若磐石,对世间万物的看法早有定论,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
这点,葛荆和胡勒都知道,所以他们两句交谈之后就不再争论。
天空之上,胡勒提着枭刀一步一步向葛荆走去。
神识铺散在天空地下,气机紧锁,他在等葛荆遁逃。
刚才,葛荆通过摩云三十六番脱离他气机锁定,那个时候,葛荆有机会遁入哀牢山,他没有办法。
只是谁都没想到,冷漠和荀无影突然出现,自以为是能够帮助葛荆刺出了那一剑。
他们却没想到,刀枭胡勒岂是他们能够撩拨的。他们的出手不但没有帮上葛荆,还让葛荆为了他们不得不主动停下,牵制住胡勒。
葛荆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被胡勒的气机再度锁定,紫虹剑倏然出手,随意的放在右侧退旁。
冷漠和荀无影看到葛荆不但没有借机遁入哀牢山,相反还长剑出手,顿时明悟。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知道,自己好像好心办错事,不但没帮上忙,相反还将葛荆给坑了,顿时无奈的苦笑一声。
身形微动来到葛荆身旁:“葛大哥...”
葛荆一笑,“没事,很好,看来这一年多没有白待。”
“葛大哥,我俩好像做错了!”
荀无影的嘴嚅动了一下。
葛荆摇了摇头,“没事,都抖三个月了,他不也没将你葛大哥怎么样吗。你们先退下,这等程度的观战对你俩不无裨益。好好看...”
说着他长身而起,脸色凝重,紫虹剑直指前方。
刀枭胡勒看着葛荆,感觉到葛荆身上前所未有的郑重,点点头,“终于认真了,不逃了啊!”
葛荆淡然道:“逃是因为不敌,却非不敢战。”
胡勒道:“我知道,如果真不敢战,你也不会那我当磨砺石。这点,你比我强!”
说完,他玄力翻涌,左侧阴气右侧阳气,相生相克相融,在他胸前微微一旋,凝成一道太极图。
葛荆认真的看了看他胸口,突然笑了:“凝阴凝阳,我一直以为胡当家是想成就阴阳错综意境,原来是阴阳相融。太贪大了....”
“贪大,成与不成,谁有能够知道你??”
刀枭胡勒摆动着手中长刀,一声长叹,陡然而起,劈头盖脸的向葛荆斩去。
葛荆站在那里,长剑直指前方,一动不动,任由着胡勒一刀分二,从他身旁左右落下。
只是瞬间,葛荆右侧出现一片冰霜,左侧出现一片灼热,葛荆就站在正中。
“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胡勒缓缓飘落,看着葛荆赞叹一声。
葛荆手中的剑微微一收,低声道:“我有三剑,初步成型,借此机会请胡当家评鉴!”
声音刚落,右脚向前一踏,身若长虹闪电般的划破长空。
身剑合一之间,紫虹剑陡然向前一刺,眨眼来到胡勒眼前。
“好快!”
刀枭胡勒的心就是一紧,阴阳二旦气流湍急而转,在紫虹剑刺到眼前形成一道屏风将身前封死。
却不想,在紫虹剑与阴阳屏相遇时,微微一颤,剑尖在刹那间幻出无数道虚影,无声无息的在阴阳屏中洞开一孔。
阴阳二旦阴在前,阳在后,无时无刻不再流转,形成一个超越人思维的漩涡,周而复始的运动着。
在紫虹剑刺出之时,阴阳屏也随着胡勒枭刀向前推进。
一刀出,力重千钧。
若是他人,都来不及枭刀及身就会被阴阳屏撞击而死。葛荆却是不同,他这一剑迅疾,在刹那间幻出千百道剑影在与阴阳屏相接之时,重重的碰撞在一切。
紫虹剑,一剑洞破阴劲转眼就被阳劲覆盖。
第二剑再次破开一层阳劲,随即就阴劲覆盖。
紫虹剑不停的切割。
阴阳二旦不停的流转。
一次次的切割,一次次的流转。
阴阳屏最终也未曾被孤烟剑意洞穿,阴阳屏却也未能有寸步前进。
直到枭刀从阴阳屏中突破,与紫虹剑重重的撞击在一起,葛荆却在空中一个变相踏步,身形幡然而转,来到胡勒左侧。
紫虹剑一个折返斜斜的削向胡勒软肋。
胡勒向前一个踏步,枭刀回手,化为层峦叠嶂,仍然是无尽无休的阴阳流转。
今日的刀枭胡勒与往日跟葛荆交手的胡勒完全不同。
以前的他,出手尽是阴阳错乱,今日却完全都是阴阳相生。
若是他人跟胡勒长达三月的无数次交手,早就习惯他的阴阳错乱,被他这一变,绝对会手忙脚乱。
葛荆却是与他人不同,出手都是直指根本的三剑,一点一线一面,简简单单毫无花俏可言。
所以,任你是阴阳错乱还是阴阳相生,跟我全无关系。
一个斜削,从孤烟剑意变转为鹰隼剑意,落到胡勒眼中就好像雄鹰在天空飞扬,从山峰大地飞掠,任你下面如何变化都不如它之眼底。
在雄鹰眼中,唯有山林叠嶂中隐藏的一只野兔才是他的目标。
呼吸间,一剑洞破层层山峦,在胡勒长衣下摆上留下一道剑痕。
“好!”
胡勒脚步再向前踏,高大的身躯带着破空的呼啸声,重重的向葛荆胸口撞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翻,一个简单的回撩扫向葛荆的脖颈。
踏罡步斗绕着胡勒而转,在毫厘之间变向,两人倏然而近又倏然而分。
胡勒长刀高举过头,回眸凝视。
葛荆脚步向后一错倏而又向前一扑,手臂颤抖间
,点点寒星铺满胡勒整个视野。
黄沙万里坠星辰!
紫虹剑出手,一剑化为千百万剑,虚幻相间,让胡勒根本感知不到紫虹剑落向何处。
“的确好强!”
刀枭胡勒脚步重重一踏,左脚向后一退,右手长刀猛然劈落。
刀势不疾不徐,就连普通人都能清晰入目感知到刀落下时的速度。
可实际上,刀势已然铺满十丈方圆,将他与葛荆全部笼罩其间。
刀势在这一刻仿佛化虚为实,由势具现为领域,刀域。
何处不在?
无处不在!
速度,在刀域间没用,数量,在刀域之间一样无用。
阴劲将紫虹剑束缚,化去所有力量,阳劲挟着重力从天而落,轻易的将黄沙湮灭,只留下最后凝实的一只利剑停在半空。
无尽的重力不只束缚住紫虹剑,一样将葛荆震慑在半空。
一脚下落,一脚腾空,一手似抬似落,一手似刺非刺。
他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定在空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似乎只能用力向上翻着眼眸,看着枭刀缓缓的向他脖颈落下,等待被枭首。
“葛大哥...”
冷漠、荀无影正看得目迷神眩,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待胡勒突然展现出王者级才能拥有的刀域时,葛荆仿佛待屠的羔羊,一动都不能动时,两人疾呼一声,就要出手。
“别动!”
陡然身子一沉,任凭两人如何用力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
“师傅,救救葛大哥...”
荀无影心头一沉,随即想到什么,大声疾呼。
“这是玄者与玄者之间的决斗,不是玩笑。”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淡淡的,充满了不容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决斗虽然因为你们而起,但却是他主动挑起来的。自己做的决定,生死都由他自己负责,必须无怨无悔。这是玄者的骄傲。”
瞬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这句话,他们两个都不理解。
因为他们从小就为了生存而努力,而挣扎。
所以在他们心中,什么骄傲,什么尊严,都没有活着更重要。
但弱小让他们没有选择。
“可惜了这个葛荆!”
那个声音低低叹息一声。
只是,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被刀域束缚着的葛荆眼眸间突然闪过一抹澄明,唇角开启,一声尖啸陡然从他口中发出。
如风呼啸,如雷嗡鸣。
然后,就见葛荆双嘴闭合,脊椎大柱猛地向上一挺,筋骨肌肉随着手臂向外抻展,呼吸间周身骨骼发出无数毕啵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仿佛是在雨前隐隐约约的雷声,似有似无的共鸣声音让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然后就看到葛荆左手扣住五雷诀,木诀在食指中节,火诀在中指上节,水诀在中指下节,土诀在无名指下节,金诀在小指中。
五指轮回而动,牵引元海一点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奔腾入海般传至右手。
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周身游走,传至那里,那里就能随心而动。
待到手臂间时,只见他微微一颤,紫虹剑瞬息化作一点寒芒在枭刀降临之时重重的撞在一起。
真一之炁超越普通玄力,几乎是直接洞开阴阳二旦力,重重的撞在枭刀之上。
咔的一声轻响。
刀枭胡勒在空中控制不住身形,咄咄咄,三步退出三百丈。
葛荆更是如受重击,投石般向后倒飞出去,他倒踩七星步,接连退后起步,重重的撞破一道山角,形成数丈大的缺口后跌落陉口内。
“好强!”
刀枭胡勒咧着嘴角大笑一声,点点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但他相信,葛荆绝对会比他受创更重,并再也逃窜不得。
枭刀几乎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他就准备冲入陉口将葛荆斩杀。
“滚,哀牢山,十三暗手不得入内!”
陡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仿佛一道惊雷在他紫府内响起,震荡的胡勒几乎控制不住神魂,瞬间跟天地失去了联系,一个跟头从天空跌了下来。
“紫雷真君武进!”
刀枭胡勒失声疾呼,然后看都不敢看一眼,从地上爬起,飞身疾走,转眼消失不见。
“啊,刀枭胡勒这么胆小!”
荀无影望着胡勒的背影惊呼一声。
“胆小,他是被你葛大哥一剑震动神识,心境失守才被我喝破心神,不消一刻就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再不济也能和我都上百十回合!”
武进高大的身影应声而显,站在荀无影身后看了眼失去踪影的胡勒,又转过头看着陉口内站起身来的葛荆。
“葛大哥...”
荀无影和冷漠来不及和武进说话,闪身来到葛荆面前,紧张的看着葛荆。
此时的葛荆有些狼狈,衣襟被山壁刮破,头发散乱,嘴角挂着淡淡血迹。
他把紫虹剑当成拐杖拄着地面,随手抹拭一下嘴角,咧着猩红血口开怀笑着:“不错,终于逼出胡勒的绝招,下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看样你是认为下次就能斩杀他了!”
武进飘身而至,高大的身躯晃如无物般飘在空中。
葛荆掸了掸衣襟,拉了拉破败的衣服,抱着紫虹剑向武进抱拳为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武进的眼在葛荆身上一扫,默默颔首。
他发现,葛荆虽然受创颇重却非致命之上,即便刚才刀枭胡勒继续追击却也不是无还手之力。
这样说来,他的出手倒也说不上是救命之恩。
然后听到葛荆说:“下一回虽然还斩不得胡勒,但再想将晚辈逼成这幅模样却是不能。”
武进闻听大笑:“你小子,硬是了得,敢用刀枭胡勒这等人物当成磨砺石,偏偏还让你磨砺成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对这两个小子心软了些。”
葛荆别过头看了眼冷漠和荀无影,点头道:“一念之间,突破玄师,晋入大玄师,已经不慢了。”
随即他的眼落在冷漠身上,感知着冷漠身上掩饰不住的剑之锋芒,又点了点头:“不过,冷漠剑道初成,尚未能收敛锋芒,却是少了些磨砺。”
武进道:“冷漠这小子被我丢给泼玉巅三先生处学剑。一年有成,过刚易折,不得不小心一些。”
葛荆却摇了摇头:“心与性合,冷漠本性如此,太过柔糜相反会误了他的天姿!”
说完他拍了一下荀无影的肩头:“他跟这家伙不一样,这家伙痞赖惯了,磨一磨他的性子还成。”
武进拍手笑道:“是极,是极,我这个当师傅的身处其中,还不如你这个外人看的明白。”
听到这句话,冷漠面无表情,荀无影却大翻眼皮,感觉葛大哥和师傅撞在一起,对自己绝对是种错误,更是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