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总是好的,特别是初夏。天气不算很热,无风无云,关键是视野极佳。
周昂看着外面忙碌的河北军心情无比舒畅,随便怎么造吧,造出个花儿来也无所谓。反正这里是袁绍的地盘,就这么点儿河北军再厉害也成不了事。
现在唯一让他不爽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丢了陈留袁绍会怎么收拾他。第二是这个河北军的将领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老是盯着他锤?
不过无所谓了,他确实猜不透河北军想要干嘛?但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就行。他也承认自己的战略思维差了一些,可说到战术,不是他吹,几十万的大战他都能指挥!
这小天气,不找个地方喝一杯可惜了啊!
周昂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你们!盯紧对方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即通报给我!”
周昂对几个军侯下达完命令,自顾自走下城墙享受去了。
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哆嗦。这段时间习惯于醉生梦死的周昂完全没有大战的紧张,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河北军攻不了城,至少今天攻不了。
凑巧的是高顺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想让守将觉得自己攻不了城,因为他今天真的要攻城。
大张旗鼓的修建营寨都是假象,自己这支部队全都是专业的军人,哪有几个会修营寨的?
午后,夏天的太阳撕掉了清朗的外衣,显示出它那暴烈的威能。守城士卒热的心烦意乱,有的人甚至找了个凉快的地方开始打瞌睡。
“开始吧。”高顺对身边一位校尉点了点头。
校尉领命,迅速集结好自己麾下的士卒,带着他们拿着简陋的梯子冲向了城池。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是棒槌,还是有恪忠职守之人在坚持的。很快城墙上便响起了鼓声,伴随着的是城墙上骚乱的人群。
“这他娘的这帮人是疯了不成!”一个军侯脸色难看,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怕晒死你们这些狗东西。还穿着铠甲?热死你们!来人,去通知将军,贼人攻城了!娘的,老子都没穿铠甲!”
“杀呀!”
河北士卒大声咆哮着为自己驱散恐惧,几个人按住架在城墙上的梯子,后面的人迅速往城墙上攀爬。
可惜这只是无用功,守军的反应很快,军侯们指挥着士卒进行着反击。
“放箭,放箭!先射死扶梯子的那些人!推倒梯子!快,快!”
“礌石,礌石!砸死这帮狗东西!”
“将军来了吗?还没来吗?”
攻城战永远是最为惨烈的,一声声惨叫在城下响起,留下了一具具尸体。往日最为可靠的甲胄现在脆弱如纸,礌石之下众生平等,被击中了要么脑袋被砸进腔子,要么干脆砸的稀烂。现在他们只得祈祷自己是被箭射死的,至少还能留个全尸。
“再上去一百。”指挥攻城的校尉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上前增援。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进攻上面,双眼紧紧盯着城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再上一百。”
“再上一百……”
“再上……等等,来了!”
终于,他寻找到了那个着装不同的人。此人身穿甲胄,而且那身甲胄还比较古朴。
古朴的甲胄……家族传承!
“来人!去禀报将军,贼将出现了。”
校尉的神色异常兴奋,大手一挥吩咐手下赶紧去报告,自己则死死盯着守将,生怕跑没了。他没道理不兴奋,因为自己的手下终于不用去送死了。
不过周昂一点儿也不兴奋,他现在很懵。没办法,谁喝多了都懵,但也必须大着舌头指挥士卒防御。
小黄确实是一个大县,可却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县,仅仅只达到了大县的标准而已,城池也仅仅够万户人家居住。
不算长的城墙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其实是有利的,有限的人力可以将城墙塞满,无需担心防御漏洞。但是大城永远要比小城要好防守,因为小城的弊端更明显,城墙实在是太矮了……
周昂现在非常紧张,他十分担心守军守不住河北军的攻击。毕竟己方的心理防线厚如城墙,也就是小黄的这道城墙。一旦河北军上来,这座城墙就会轰然倒塌,自己会兵败如山倒。
或许是酒壮怂人胆神志不清了,或许是真的很担心小黄被攻破,周昂现身在而来城墙上,拼命的指挥着士卒进行反击。
但,这终究徒劳无功。
远处走来了一支部队,这支部队让嘈杂的战场都压低了声音。是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不同的,可他们却没什么不同。甲胄依旧是那身甲胄,兵器还是制式的刀盾。
嘭、嘭、嘭……
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逼近城墙,周昂的心越来越慌乱。这支部队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没有任何感觉。你感觉不出他们的情绪是否高昂,也感觉不出他们的心绪是否低落。周昂觉得这些人不像是人……不!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个个死人组成的军队。
周昂的感觉是对的,若张辽的亲卫代表着侵略如火,那高顺的亲卫就是不动如山。沉稳、冷静、纪律……一群不同的人组成了这么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将他们变成了相同的人!
轰!
二十步,没有人指挥,他们却同时举起了盾牌进行防御。
十步,出刀。
五步,阵列转换,来到对应的梯子前。
一步……登梯!
每一个人都按照相同的间隔,相同的频率一步步攀爬上那条要命的梯子。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加速,同样也不会有人因为袍泽的死亡而减速。
他们就像是一台冰冷无情的机器,按照预设好的程序一步步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身处何地不重要,何人阵亡不重要,他们只会遵循那道命令,向着目标一步步前进……
组成这台机器的核心便是高顺,而站在最前面的同样也是高顺。亲卫营是保护他的最强之盾,同时也是他率领的最强之矛。他们每日敲打盾牌,磨砺锋刃,为的就是这一天,就是打破局势的这一天!
周昂慌了,在他几十年的生命经历中见过亡命的死士,也见过护住的义士,最近还见过凶悍的甲士。可像这样的军队他从未见过,应该称他们为什么?这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怎么能用人类的称呼来为他们命名?
太强了,实在是太强了。这种令人胆寒的秩序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一瞬间,包括河北军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停滞,他们维持着自己的动作,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支军队。
然而人会停滞,机械不会。一瞬间已经足够了,小黄已无力抵挡,这便是命中注定……
高顺率领着亲卫登上了城墙,开始了清理。
小黄的城墙真的很窄,并排走不过四个人,高顺的亲卫上去最多只能站三个。可就是这一排三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格挡、开盾、劈砍、格挡……
他们的动作都是一致的,举盾的高度、劈砍的角度、攻击的频率……
他们似乎没有配合,但他们又做到了极致的同步。这种同步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几乎一路平推将守军赶下了城墙,只留下一条赤红的道路。
然而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支部队的强悍,只有高顺松了口气。他的亲卫强吗?毫无疑问必然很强。但他们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死。若是没有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和那些攻城的士卒没什么区别。
万幸,他成功了。阵地战是他最擅长的战斗,他有信心打崩天下所有人。
现在到了收割那个混蛋的时候了……
周昂的酒意瞬间清醒,小黄连两天都没守住是他没想到的。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浚仪。这支部队应该已经是敌人最后的底牌了,现在大家都是明牌,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全军撤退!”
周昂大喊一声,从背后摘下了从不离身的硬弓。小黄的失败不算是失败,所以他没必要仓皇逃命。
一箭、两箭、三箭……
守城是周昂展现了武将应有的策略,现在则展示出武将应有的武力。
箭矢夹杂着呼啸向着目标射去,一个个亲卫应声而倒,大多数居然是透过面甲的缝隙直插头颅!
这一手箭术极大鼓舞了袁军的士气,从最初的慌乱变得有序,一边进行掩护反击,一边进行着撤退。
形势对于袁军来说似乎越来越好,但是高顺出手了!
和性格完全不同,高顺的武艺粗糙且狂暴,有着一往无前杀穿一切的威势。全身的装备在高顺手中全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头盔、铠甲、盾牌……头槌、肘击、膝顶、脚踹、盾牌大力砸击……
高顺的攻击并不像是武将该有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莽汉发泄式的放纵。可就是这样的攻击,硬生生杀穿了前面的士卒,来到了周昂面前。
周昂很尴尬,他不止一次瞄准高顺想要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但是高顺的招式没有任何预见性,让他无法预判高顺的动向。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对方近在眼前,一箭就死。
举弓,放箭!
周昂不会只射一箭,保险起见他三箭齐出,封死了高顺所有的退路。
可是他漏算了一点,高顺为什么要退?
一箭侧身躲闪,一箭肩膀硬抗,还有一箭高顺将盾牌举到面前挡住。挡住后高顺也不等待,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疯狂向前冲击,一盾牌将周昂掀翻在地!
一脚踩在周昂的胸膛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可见。长刀划过,结束了周昂的生命……
“全歼他们!”
李会长刀一指,给亲卫们指明了目标,自己则悄悄靠上去,不着痕迹的顶住了高顺的后背。
高顺松了口气,面甲下的嘴微微喘着粗气。没办法,武艺不好不是他的错,他的出身很低,习武时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武学招式。好在他拥有一门相当不错的行气法门,让他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