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脑子总会出现两种状态。要么变得无比清醒,要么变得混沌不堪。
陈瑀还算不错,在接到士廞的信后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格。
当然,他没有将这个问题归结在自己身上,反而觉得是因为手上没有兵权才导致的失败。
文人都是善于总结错误并从中汲取教训的,这一次他失败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只是一次短暂的失败而已。
陈瑀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小小的挫折无法撼动他的野心,下一次他一定会取得成功!
交州?蛮荒之地,贫瘠而又落后,丢了也就丢了。他的舞台是中原,那里才是他展现自己的地方。
没错,陈瑀在看过士廞的信后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跑路。
不跑不行啊。他手上又没有军队,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计算着如何才能用阴谋诡计拿下前线的兵权,根本就没有想过在本地募兵。
本地募兵太慢了,也很难形成战斗力。这点常识陈瑀还是有的,毕竟他老子打仗还是很顶的。至于士廞提出的联手陈瑀压根儿就不想理会,什么玩意儿都想和他扯上关系?爱死不死去吧。
这一次的突发情况算是给了陈瑀一个教训,交州肯定是不能待了,他选择了下一个目标——袁术。
选择袁术陈瑀是有自己考量的,他对天下的诸侯多少都有些了解,其他人手下的人都不好骗,只有袁术不太聪明。
也不能说袁术不聪明,只是他有些过于随心,喜欢的人就会付出人主宝贵的信任。
如果操作得当陈瑀可以在袁术手上弄到兵权,这样一来他伟大的事业又前进了一步。
叫上邢道荣,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启程了。临走之前陈瑀一把火烧了士燮的府邸,造成混乱的同时也掩盖掉自己的痕迹。
有趣的是陈瑀选择的路线刚好是袁徽的行军路线,可惜袁徽被土人弄得一个头俩大,根本没在意经过的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袁徽苦啊……
他从未想过训练军队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
土人里的弓箭手一个个箭法都很不错,准头比之中原精兵也不惶恐多让,可一旦编到了一起问题就来了。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袁徽错愕的发觉土人之间的言语也是不相通的,更扯的是还统一不到一块去,用一个寨子的语言其他的都会不高兴。
土人不高兴就不给你干活,执行军法也没用。只要一提军法人家就要直接回家,反正都是一个寨子的,头人让走就全都走。
袁徽只能耐着性子教他们官话,好不容易能让他们听懂基本命令了,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每个寨子的射法不一样,箭雨做不到覆盖,只能是稀稀拉拉的一片。
这回就连头人都知道理亏,袁徽耐心的教,他们也耐心的学,可就是不改。
别问为啥不改,问就是学不会。
现在袁徽真的对士燮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能将这么一群犟种统御成训练有素的军队,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就这么慢慢悠悠今天十里明天八里的挪,终于在两个月之后他们来到了龙编城下。
袁徽见城门大开便赶忙带人从了进去,生怕城内守军反应过来阻挡他们。可他们哪知道此时的龙编城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无人管理状态,城内非常混乱。
看着士燮那破败不堪的府邸,袁徽觉得非常惭愧。两人相差二十几岁,士燮却不嫌他年纪小见识不够,愿意和他讨论经学,令他获益匪浅。而且平日里的照顾非常妥当,一应事物从来不缺,士燮有什么他就有什么。
没能给好友复仇让袁徽甚至在心头蒙上了一层死志,愧疚之情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士壹更是无话可说。大哥没了,仇人也没了,连找谁报仇都不知道。他来这里的意义已经没有了,所以他准备收拾收拾,整顿好龙编的治安后返回合浦。
兄长还有孩子,到时候选个得力的来继承这份家业就好。自己还是回去做好兄长交代下来的命令,让合浦不再混乱。
“曜宏兄。”士壹看着一脸衰相的袁徽问:“事情到了这副田地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能想着为兄长复仇已经很好了。我为曜宏兄在城内寻个府邸,你安心隐居如何?”
“不!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为威彦兄报仇的!”袁徽脸色一冷,提起宝剑便起身离去。
人生难得一好友,天下已经不值得期待了,报了这仇他就准备自刎去地下跟士燮说这件事。
士壹想要拦住他,可他的身手怎么可能拦得住袁徽,只能看着袁徽大踏步离去。
头人们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说是来打仗的,他们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结果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头人壮着胆子问:“太守,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让上面那些老爷知道我们这般,怕不是又要定我们的罪过。”
“不用。”士壹拒绝了头人的建议沉声说道:“我和诸位打了很久的交道,信得过你们。你们也看到龙编城的现状了,我希望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将龙编城维护成原来的样子。”
土人还是很实在的,他们认可士壹的领导,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顾虑。于是有人说道:“太守,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您说要拼命,我们也都来了。可是有的汉人老爷……他……他……唉……以前有好多寨子都被拉去顶罪了,鸡犬不留啊!”
“放心,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帮我维护好这里的治安,等我兄长的儿子回来,我就带你们回家。”士壹给出了自己的保证。
头人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士壹一向讲信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过来帮忙。
秩序重新在交趾蔓延,而士壹一面从严从重处理各种纠纷,一面拉拢当地有分量的部族缓解民族矛盾。
这途中他发现了害死兄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陈瑀,可现在陈瑀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还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
士壹惊恐的发现交趾已经不属于汉人了!陈瑀将绝大多数城池都分给了土人。
和土人打交道权谋都是次要的,只有直接的利益才是其中关键。土人吃下去的东西就没有可能吐出来,士壹想要从土人手中收回那些城池除了硬抢别无他法。
可他现在没有硬抢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写信给那些头人,希望对方能看在士燮的面子上继续服从士家的指挥。
要是不可能要了,怀柔才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然而士壹抢不了,有人却可以。士徽带着数万大军终于从武陵跋山涉水回来了,并且他一回来就包围了龙编。
士壹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他登上了城头……
看着那些白幡士壹就知道士徽是想为父报仇,于是他大喊道:“侄儿,速速安顿好兵马入城,我等议一议……”
哪知士壹的话还没说完,士徽就在城下愤怒的咆哮:“狗贼,谁是你侄儿!勾结外贼谋害我父姓名!速速投降留你个全尸!”
“我没有!”士壹听到这话都懵了,赶紧辩解:“我也是来为兄长报仇的啊!”
“休要狡辩!既然为我父报仇,那仇人何在?”
“跑……跑了……”
“为何关闭城门!”
“你大军压境……”
“休要狡辩,就是你!就是你图谋我父地位,谋害了他!”士徽根本不想给士壹解释的机会,打马便往阵中走去。一面命令安营扎寨,一面命令准备攻城。
士壹都要疯了,士徽这好几万人过来也不打招呼,守城的又是土人,谁见了谁不怂啊?都是自己家人,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怎么他又成了凶手?他怀疑士徽是不是患了脑疾不正常了。
可是士徽真的患了脑疾吗?
那必然没有。俗话说占得先机者胜,士徽失了先机他就必须要创造一个先机。父亲的仇只能他来报,继承家业的人也只能是他。
况且这件事士家之间就不能和平解决,士徽不需要自己上面还有长辈,他需要士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士壹是不是凶手根本无所谓,因为他必须是凶手,而且必须被士徽干掉。
至于士燮……
什么士燮?
谁是士燮?
一个死人只要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就好了,不需要的时候谁管他啊!
不得不说有了大军的支持士徽相当强势,他派人征召各地土人前来帮他复仇,并且宣布所有支持士壹的人都是反贼,会统统处死,全族不留!
平静的交州终于掀起了波澜,也多亏了气候的原因士徽才能闹得这么欢腾。中原的诸侯们都已经罢兵了,没人愿意在寒冷的冬天打仗,这是所有人的默契。
这一年还真是有趣,全天下中间打完四周打,打了整整一年,却没人觉得自己真输了……